沈冽沒跑多遠,許小真在兩個花壇的夾角裡找到了蹲著的沈冽。
兄弟兩個哭起來一個樣子,都是蹲著,把手圈在膝蓋上,然後把臉埋進去,無聲啜泣。
許小真蹲下,揉揉沈冽的頭發,抱住他:“阿冽,別哭了,哭壞了又要發燒了。”
沈冽覺得他哥真蠢,真好騙,他都這麼大了,而且alpha的身體是眾所周知的健壯,怎麼還會像小時候一樣,哭完了就發燒。
他扯扯嘴角,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帶著淚珠,唉唉叫他:“哥哥……對不起……”
“怎麼了?怎麼又跟哥哥說對不起?”許小真摸摸他的臉,他下意識蹭蹭許小真掌心,眼淚吧嗒吧嗒掉,“小冽不好,讓嫂子討厭了,哥哥,我是不是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為什麼大家都討厭我?爸爸媽媽不喜歡我,繼父繼母也不願意見我,嫂子也不喜歡我……”
許小真眼眶紅了,一個身體不好的孩子,在十八區就是拖累,比死了更讓親人煎熬,繼父是個暴躁的人,自然對沈冽沒有什麼好臉色。
繼母柔弱善良溫柔,但也被生活拖累的喘不過來氣,沈冽是個高需求寶寶,一刻沒有人安撫就會哭鬧,所以她看著沈冽就頭痛,對他甚至遠沒有對許小真好。許小真可憐這個弟弟,隻能走到哪兒帶到哪兒。
被領養之後,從沈冽的口中,許小真也能知道一二,養父母工作繁忙,根本顧不上他……
許小真捧起他的臉,認真說:“沒有,哥哥最喜歡阿冽了,不是阿冽的錯,阿冽是個好孩子。”
沈冽反倒哭得更厲害了,眼淚止不住吧嗒吧嗒掉,把睫毛都黏成一縷一縷的,脆弱地看著他:“可是哥哥以前說過,要和小冽一輩子在一起,哥哥騙人,哥哥隻會和嫂子在一起,嫂子又不喜歡我,我以後沒法和哥哥在一起了。”
許小真抱住他,輕拍他的後背,道歉:“是哥哥的錯,是哥哥不好。”
沈冽抱著許小真的手慢慢蜷縮起來,扭曲陰毒地在心中吶喊。
知道是你的錯,為什麼不說和顧延野分手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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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啊!你說你不要顧延野了!要和我在一起,再也不和阿冽分開!你說啊許小真!!!
你這個虛偽的人!
等了許久,沈冽也沒有等到自己想聽的話,他主動說:“哥哥搬出來和我一起住好不好?嫂子脾氣好壞,他會不會打哥哥?哥哥和小冽一起住,小冽一定對哥哥好。”
許小真陷入了兩難,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當然想和沈冽住在一起,像小時候那樣,但他也舍不得顧延野。
他離開顧延野肯定又要發瘋,不知道會把日子過成什麼樣,喝酒熬夜不節制,三餐也不定時,而且沈冽住的還是他養父母的房子,許小真和他養父母無親無故,總不好住過去。
他隻好安慰沈冽:“哥哥每天都和你在學校裡一起上課,也算在一起了,休息的時候哥哥會經常去看你好不好?別跟你嫂子生氣,他就是那樣的人,他也不會打我的,就是看起來兇了一點,其實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許小真被沈冽一句“嫂子,嫂子”的也帶跑偏了。
都這樣了,許小真竟然還不肯拋下顧延野和自己住,顧延野那個腦子一根筋隻知道的傻逼到底有什麼好的?他在許小真心裡的地位,竟然比自己還要高。
沈冽陰毒的心情如果能化為實質,恐怕早就要滴出高濃度的毒汁,把顧延野那個賤人腐蝕得連骨頭也不剩。
他很想繼續栽贓幾句對方,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鬧下去了,隻有維持乖巧懂事的形象,許小真才會憐愛他,心疼他,不自覺把他和顧延野對比,心漸漸偏向他這邊。
早晚有一天,他們這段感情會分崩離析,許小真的心裡隻會有他。
“哥哥,我乖乖的,你別為了嫂子不要我好不好?”沈冽眼巴巴望著許小真,期盼渴望極了,像個被父母遺棄的孤兒,“你已經不要過我一次了,不能再不要我第二次了。”
許小真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又軟又疼,恨不得把心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喂給他,讓他安心。
“沒有,沒有不要阿冽,”許小真把他拉起來,幫他整理衣服,“隻有你離開十八區才能生活得好,吃得好穿得好,有病去看醫生,困了去睡覺,不用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沈冽握著許小真的手收緊,他想說什麼,咽回去了:“那哥哥,我走了,你記得來看我。”
許小真把他送出去,看著他上了租出車,才放心,轉身回家。
他站在門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為了追趕沈冽丟下顧延野跑了出來,他抿了抿唇,感到疲憊又恐懼,許小真甚至已經能預料到家裡會是怎麼樣的場景。
狼藉,瘋狂,陰沉,屋子裡能砸的東西應該早就被顧延野砸完了,所以他沒聽到什麼響聲。
這恐怕又是一場惡仗,他這次的行為,大概在顧延野眼裡不亞於滔天大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嚴重。
許小真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顧延野哄好,焦慮和壓抑讓他額頭滲出虛汗,伶仃垂著頭,單薄的身體輕微擺動,影子在身後拉出細長的一道。
他在顧延野和沈冽之間,根本無法掌握好平衡,隻能決定今後把他們努力隔絕開,再也不令他們出現在同一塊天花板下。
一個是柔弱善良,單純孤苦需要疼愛的弟弟,一個是嫉妒成性,殘暴自私,不講道理的男朋友,他無法不去關注沈冽,無法再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顧延野身上。
況且沈冽並沒有做錯,做錯的是顧延野。
從理性上來講,他應該雄赳赳氣昂昂進去和顧延野據理力爭,大吵一架,但他哪個都放不下,他知道一但他吵起來,多半會面臨被分手的處境。
他愛顧延野,即便他自私冷酷傲慢,也無法輕易割舍。
許小真心思百轉,終於做好了心理準備,轉動門把手,視死如歸地走進去。
預料中滿地狼藉的場面並沒有出現,還和他走時候一樣,家裡幹淨整潔。
隻有抱著胳膊,滿臉陰沉坐在沙發上的顧延野,讓他渾身一顫。
“許小真。”
顧延野一喊他名字,許小真身體就禁不住一抖,嘴唇發白。
他真的太痛恨又害怕吵架了。
顧延野心亂如麻,憤怒又心慌,他本該在許小真走後,把家裡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碎,然後反鎖門,任由許小真在外面哭喊道歉,作為他拋棄自己的懲罰。
但他沒有這個心情,他迫切地想知道,在許小真心裡,他和沈冽到底誰更重要。
而且他清楚,這次如果把許小真趕出去,他有一半概率會蹲在門口一整夜,另一半概率則是去投奔那個狐狸精。
到時候發生什麼,就是他不能控制的了。
他站起來,走過來,眼睛猩紅地掐著許小真手腕:“你不是很能耐嗎?你不是為了那個賤人都走了嗎?還回來做什麼——!!!?滾出去!!我讓你滾聽見沒有???”
許小真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第一次梗著脖子和顧延野爭辯:“我可以滾,但你不能這麼罵他,他是我弟弟,你把他弄成那樣,我去看看他不是應該的嗎?”
顧延野兇狠的表情凝固在臉上,說出了一句讓許小真摸不著頭腦的話。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許小真!你好樣的!”
許小真竟然莫名從中品嘗到了一絲委屈的味道。
然後顧延野狠狠瞪了他一眼,抓起外套起身,離開了家。
第38章
場景熟悉得令人不寒而慄, 許小真的胃隱隱作痛,身體已經自覺幫他回憶起上次的後果,還有在人前所遭受的屈辱。
許小真到現在, 都不想見顧延野的那些朋友, 都不知道他們私下裡會怎麼議論他。
他應該上前拉住顧延野, 讓他別走, 至少在家裡解決問題, 總比在外面好,或者先墊兩塊面包在胃裡,等會兒喝酒的時候不至於讓胃太痛。
在許小真前腳剛踏出家門, 沈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沈冽在電話那頭哭:“哥!哥!我害怕, 有人要撕我衣服!”
電話那邊也確實傳來幾個男人混沌不清的叫喊聲。
許小真沒想到在一區, 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他想到自己美麗柔弱的弟弟會面臨什麼樣的危險,血液都凍住了,手也在顫抖, 至於顧延野, 他那麼大個人了總不會死:“阿冽!阿冽你在哪兒?”
沈冽報了個地址,許小真哆哆嗦嗦往外走, 打了個車:“阿冽別害怕,哥這就報警, 馬上過去, 他們要錢嗎?把錢給他們。”
沈冽衝著手機不停地哭喊:“哥哥!我好怕!他們過來了!”
許小真聽他聲音顫抖,可憐得都要化了,心疼得在車上掉眼淚, 催促司機快一些再快一些。
“怎麼會去那種地方?”司機暗地裡嘀咕了一句。
“哥哥,哥哥我好怕, 你快來救我~”沈冽一邊對著手機假模假樣哭得似乎渾身顫抖,怕得不行。
一邊抓著一個喝多了的alpha的腦袋狠狠往粗糙的牆面上撞,撞得對方血肉淋漓,慘叫不斷,最後氣若遊絲。
飛濺的血漿濺在他柔美的面頰和雪白的襯衫上,昳麗而血腥,他的目光陰毒,宛如蛇蠍,掃過躺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用口型無聲示意:慢慢來,下一個就輪到你們了。
幾個alpha面色慘白,卻被對方高等的信息素壓制得動也不敢動,連逃跑都成為奢望,隻能看著這個蛇蠍美人向手機那端不停地柔弱哭訴,然後暴力地給他們的腦子開瓢。
極端的反差讓他們覺得像在看一場身臨其境的恐怖電影。
這裡是酒巷,任何一個良好公民提起都避之不及之處,入夜之後到處都是醉酒的alpha,或許他們沒醉,隻是借著酒勁兒釋放被壓抑的惡劣天性。
他們沒有聞到這個美麗小可憐的信息素,以為找到了一個柔弱可欺的無知beta,可供發泄□□,卻不料自己才是那個羊入虎口的倒霉家伙。
alpha就是天生的犯罪分子,等級越高的alpha越危險,他們的暴虐情緒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需要尋找宣泄口。
自然沈冽在顧延野身上受的氣,急需一個出口,酒巷就是一個好地方,警察接到報警也不會來管。
他把最後一個倒霉鬼像扔破布一樣扔到地上,舔了舔嘴角鹹腥的血,汗湿的頭發隨手抓上去,笑著讓他們滾蛋。
手上的血沾在頭發上,又從發梢滾下來,黏在臉上,愈發顯得唇紅齒白,如血色玫瑰初綻,美得驚心動魄,幾個alpha卻跟看見鬼一樣,連滾帶爬跑了。
許小真到的時候,警察還慢吞吞沒來,他們也不一定會來,每天這個地方接到的報警沒有成百也有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