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一發出去,就吸引來了無數人的圍觀。
一秒鍾就蓋了幾十樓的【臥槽!】
大家要麼是在驚訝十八區竟然還有這種人物,要麼就是和許小真一樣驚訝alpha竟然也會分化失敗的。
接著一群人問他alpha的世界怎麼樣,是不是金碧輝煌的,每天都能吃到西瓜皮腌的鹹菜和柚子皮炒的糖,還有幸災樂禍的。
雖然依舊有幾道質疑的聲音,懷疑他在引流,但效果比他說他是omega肯定要好幾十倍。
許小真連著翻了幾百棟樓,終於才找到一個有用的答復。
【Dev:你好,我是十八區中心醫院的醫生,我們醫院是十八區最頂級的公立醫院,有腺體診療科,可以做腺體摘除,但是還是建議你去別的區醫院手術,據我所知上次我們醫院摘腺體已經是10年前了(攤手jpg)】
樓下跟帖
【頂頂!幫樓主頂上去讓貼主看到!】
【upup!有用的信息。】
【up+1】
【……】
他的名字後面跟著一個小小的金色身份標識,說明他的確是十八區中心醫院的醫生。
論壇裡不能私信,許小真快速點開地圖,找出醫院的位置,一看,十八區中心醫院竟然還真在十八區的市中心。
從他這兒過去要二十公裡。
他揣上家裡所有的錢,把他闲置許久的小三輪車掏了出來,吭哧吭哧騎著三輪車趕往公交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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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小真瘦得大腿快和拳頭一般粗了,蹬起三輪時候,隻有皮膚下一鼓一鼓的肌肉在動,肌肉和皮膚之間,本就不富裕的脂肪已經被消耗殆盡,他的身體也變得虛弱,以前輕輕松松就能蹬個七八裡地,現在每蹬一次,大腿都在顫抖。
孩子在他肚子裡,他能察覺到變化,剛剛會動的時候,經常和他打招呼,這些天明顯虛弱了很多,不管許小真怎麼說話,怎麼碰,他也懶懶的,或者因為他也變得虛弱,沒什麼力氣,許久才會回應一下。
許小真真的怕,怕拖時間久了,這個孩子胎死腹中。
他有心找輛出租車,奈何垃圾場附近沒有,隻能硬生生蹬了二裡地,到公交站點的時候,渾身虛汗,湿得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許小真把三輪子鎖在公交站點的柱子上,防止有人偷走。
候車站臺的乘客掃了一眼他破破爛爛,輪胎都是用膠布粘上的三輪,再掃一掃病痨鬼一樣的男孩,默默站遠了兩步。
不多一會兒,去往市醫院的公交來了,上面寫著票價四元。
許小真從兜裡捋出四張紙幣做好準備,有點緊張的等待公交車到來,說實話,他從小到大,能腿兒著去的地方就腿兒著去,不能腿兒著去的地方就用腿兒騎著三輪車去,百公裡消耗隻需要一管過期營養液,等於免費。
他還從沒坐過公交車。
車緩緩停穩,前後門都開了。
乘客陸續上車,有的用手機,有的用卡片。
等到許小真上去的時候,他愣是沒找到塞錢的口兒在哪兒。
司機還在催促:“快點了快點了!關門了關門了!”
許小真急得手忙腳亂。
終於有個好心人幫他指了指下面,一道半個手指寬的縫隙,從這兒塞進去錢。
許小真把四張錢一股腦推進去,機器“滴”的一聲後,像吐口水一樣把錢呸到許小真臉上,錢飄飄灑灑落在地上。
司機不耐嘖了一聲。
乘客們對他這種土包子也面露不滿,耷拉嘴角盯著他。
許小真匆忙蹲在地上撿錢,機器還在叫喊【請投入單張紙幣】
叫得他腦門直冒汗。
他這次吸取教訓,一張一張投的錢,又被機器無情呸了出來,它在叫【請投入完好紙幣】
“你到底上不上車了?別耽誤時間!”司機問。
“上,我上,等等我。”許小真眼眶唰一下紅了,窘迫而痛苦,好像整個世界都在和他作對,他發覺自己脆弱也懦弱了。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會瞪回去,大叫:“看什麼看?什麼破機器!晚一分鍾走能死?上趕著去投胎?”
但他現在隻會懦弱地說:等等我,不好意思,抱歉。
他嘗過因為莽撞而失去的滋味了,周延因為他一腦袋的熱血和陳奕松作對而死,如果現在有個人對他不滿,衝上來暴打他一頓,他肯定會再失去肚子裡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孩子。
許小真他寧願變成一個慫包,也不想再有所失去。
終於,他從兜裡找出一張最嶄新的五塊錢投入機器,機器叫了聲【五元】,就不動了,完全沒有要給他找零的意思。
公交漸漸起步,許小真迎著所有人審視的目光,吃下這個一塊錢的啞巴虧,默默找了個角落坐。
車上氣味難聞,腳臭味、汽油味、廉價香水味、皮革味、油汗味混成一團,許小真燻的腸胃七上八下,紅著眼眶趴在窗口,手輕輕搭在小腹上。
一陣風吹過來,帶著草木的香氣,也動他陰悶在臉上的頭發,露出他姣好的眉眼。
許小真因為這陣風心情好了不少,抿了抿唇,指尖在肚子上輕輕點了幾下。
他穿著寬松的連帽衛衣,誰都看不出來他懷孕了。
四五個月的胎兒正處在發育高峰,肚子裡這個崽子雖然弱,但到底沒死,許小真能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在一日日變大,可是他太瘦了,不大的肚子對他而言也實在過重,壓迫著脊椎,不管躺著還是側著,都會腰疼,肚子好像也頂著胃,聞到什麼氣味都會犯惡心。
同樣,於他的年紀而言,要生養一個孩子也過分年輕了
但是許小真一點兒也不後悔,哪怕是身體上再受一百倍的折磨,他都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
公交車緩緩駛入市中心後,路邊漸漸多了幾棟高聳的建築,人們的穿著也比郊區更整潔體面,甚至還能看到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女拿著咖啡走來走去。
看著他們,許小真有些慶幸自己去參加了前些天的高考,他肯定能考上一個好學校,到時候就算腺體沒了,畢業也能有份好工作,孩子跟著他也不會吃太多苦。
市中心大廈的LED屏幕上正在循環播放當日的重大新聞。
有時候的確是些重大消息,譬如帝國打了勝仗,議會換屆,新的政令,但多半這些“重大新聞”就是權貴們雞毛蒜皮的生活。
主持人笑容和煦,儀態端莊,鏡頭隨著他的講解掃過郵輪內的歌舞劇場,露天甲板和亮晶晶的海上餐廳:“八月十七日,辰海新星號郵輪在亞比利港口完成下水儀式,是由帝國元帥贈與其子,以慶賀十八歲成人禮兼正式進入帝國軍校,郵輪重五萬五千噸……”
許小真看了一半就收回目光,這種窮奢極欲的產物和他沒什麼關系,五萬五千噸,得賣多少錢的廢鐵?
第19章
掛號,就診,甚至直接能越過排隊的步驟,這一整天,或者說這一周,腺體診療科隻有許小真這一位患者,除此之外就是幾個發燒高後意識朦朧,以為自己分化了的倒霉蛋。
腺體診療科快要和心理科合並了,專門來給那些幻想自己分化的beta們提供心理疏導。
許小真把帽子一扣,閃進診室。
醫生悠闲地翹著腳,他剛想說什麼,就扔給他一個溫度計:“覺得自己分化成alpha還是omega了?都不重要,先量個體溫。”
許小真聲音藏在口罩下面,悶聲悶氣的:“omega。”然後乖乖夾好水銀溫度計。
他以為這是就診的固定流程,量好之後把溫度計遞過去。
醫生摘下眼鏡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沒發燒?沒發燒怎麼覺得分化成omega了?”
許小真這才意識到,他是被醫生當成高燒產生臆想的患者了,當即打斷他後續要說的話,露出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醫生,我真的是omega,我懷孕了。”
醫生的眼睛再次眯起,用一種詭譎的目光凝視著他,猜測他是神經病的可能有多大,直到他試探著摸了一下許小真的肚子,被肚子裡的孩子踢了一下,他才震驚地瞪大眼睛。
許小真也才發現,醫生不是故意眯著眼睛的,他即便瞪大了眼睛,也隻有花生那麼大。
雙方都對彼此產生了一些不太美妙的誤會。
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醫生暴起,撥了好幾個電話叫人,緊接著是一群人面對許小真大眼瞪小眼。
這還是十年以內,第一次接診omega病人。
“請問你的訴求是什麼?或者身體哪裡不舒服?不要緊張,先吃點東西,監察室的儀器很多年沒用過了,大概得調試半個小時。”醫生為他端上來一杯熱騰騰黑乎乎的液體,還有小蛋糕,溫柔安撫他。
許小真緊張地攥在掌心,以為是咖啡,聞了聞才發現,杯子裡的液體甜絲絲香噴噴的,和巧克力味道差不多。
“熱可可,你們omega應該都喜歡這種甜甜的美味飲品,”醫生又解釋,“或者你想來點兒熱牛奶?”
“謝謝,就這樣吧。”許小真沒喝過,但不妨礙他低著頭默認,他的確也很喜歡吃甜的東西。
當omega真好,隻要你說你是一個omega,就有無數的善意會對你釋放,香甜的熱可可,漂亮精致的小蛋糕,溫柔安撫的語氣,都是許小真一個作為一個低等beta時候渴望而不可得的東西。
如果他說要摘掉自己的腺體,不做一個omega了呢?
他們會如那些人一樣,憤怒,暴躁,恨鐵不成鋼,然後尖銳指責他吧。
許小真怕他飲下的熱可可成為一會兒被指責的焦點之一,他不知道切除腺體要多少錢,也不知道賠償一杯熱可可要多少錢不敢喝了,他咽下口水,把熱可可放下。
“我想切除腺體。”他指甲摳在牛仔褲粗糙的布料上,說出一句讓所有人都驚掉下巴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