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延的情緒在憤怒和算了之間循環往復,最後在許小真搬著一臺舊冰箱進來的時候徹底算了。
許小真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他不懂這麼寒碜個東西,許小真是怎麼有臉搬回來的,但許小真腆著臉和他笑,興致勃勃介紹:“這是我剛買回來的冰箱,二百塊呢!好貴,但是可以用來給你冰水喝,也可以冰水果!”
“你總愛上火,覺得熱,給你買來剛剛好,還能冰冰塊降溫。”
大概是周延火氣太旺的原因,所以才會總生氣,也沒錢看大夫給他調養調養,先弄點涼的降降溫算了。
周延雖然滿臉嫌棄地看著那臺已經發黃變舊的冰箱,但他不得不承認,如果許小真不是家世太低又太窮,人真的挺好的,說不定他會有一點想和他結婚。
但他還太年輕,想這種事情委實過早,周延的耳根有一抹不易察覺的紅轉瞬即逝。
“快來,打開冰箱,看看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回來了?”許小真不停地催促著。
周延其實一點都不想碰那個可能充滿病毒的冰箱,也不知道是誰用過的二手貨,想想裡面或許還有殘羹飯菜,或者沾著別人的口水,他就一陣反胃惡心。
但許小真催促的頻率太高,他隻能伸出一根手指,勾起冰箱門,飛快地打開後立刻松開手,好像再多停留一秒,就會染上什麼髒東西。
冰箱裡果然掉出了什麼東西,很輕盈,脆弱極了,像一片紙落在地上。
接著一片兩片,紛紛落在地上。
周延的目光才被吸引。
冰箱裡是滿目的紅,擠擠挨挨的花在狹窄的冰室裡盛開著,紅的嬌豔,要滴血,有些塞在邊邊角角的已經打蔫兒,可許小真還是把它們賽進來了,盡量為他湊齊一整個冰箱的花。
他在笨拙的,又真誠地討好周延,希望他開心。
“周延,你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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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太靈敏不是件好事,周延除了聽到許小真問他的問題,還聽到了許小真跳動的真心。
火紅的花扎得人眼睛疼,不是玫瑰,也不是什麼名貴馥鬱的花朵,是路邊隨處可見,稀稀拉拉長著的野花。
可周延也知道十八區的花少,貧瘠的土地不會開出花,更不會用多餘的養分供養沒有經濟價值的作物。
許小真要費多大力氣,才能湊齊這小小一個冰箱的花?
周延已經看到他背著這個破冰箱,吭哧吭哧在路邊找花的樣子了。
他肯定不敢把冰箱放在路邊,這種鬼地方,稍不留神就會丟東西。
周延從小到大,沒有什麼是得不到的,因為得到的太容易,自然也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他視若珍寶。
隻要他想,勾勾手,從上到下,數不清的人跪著捧著珍奇花朵到他面前獻寶。
他的母親、祖母、外祖母寵溺他,父親、祖父看中他,可他們身處高位,想要一樣東西甚至比他還要容易。
如果他有要求,他們隻需要動動嘴,就能幫他滿足,至於要他們犧牲寶貴的時間和養尊處優的手,來為他採一朵花,那簡直天方夜譚。
不是整整一冰箱,是一朵。
他們的手可以在鋼琴鍵上跳躍,可以扣動扳機頃刻取人性命,但為一個孩子採一朵花?
這太可笑了,你說是不是阿延?
他們隻會這樣道,繼而用輕蔑憐憫的目光看著他,讓他醒醒。
這跟問一個億萬富翁願不願意徒步幾百米,隻為彎腰從地上撿一分錢一樣可笑。
周延貪戀新鮮,也貪戀真心和付出,為許小真這一冰箱的廉價野花停留注目。
許小真久久沒有聽到周延的回復,他又問了一遍:“周延周延,你喜歡嗎?”
他很忐忑,他怕得到貶低鄙夷的答復,周延把自己的心踩在腳下,像碾碎的花瓣洇出鮮紅黏膩的液體。
周延嘴角略彎了彎,轉而又壓下去,淡淡頷首:“還行吧。”
許小真背在身後攪起的手指如釋重負松開,臉頰綻開驚喜的笑容,撲到周延身上,纏在他身上,貼著他臉頰吧嗒親了一口:“那就是喜歡啦!你原諒我了是不是?”
周延順勢託住許小真,輕哼了一聲,把另一邊臉對著他:“不想我生氣以後就把你的脖子藏好,再讓我看到你隨便給人咬就別再和我說話。”
許小真勾住他脖子,又在這邊臉頰安慰地親了一口:“保證不會了!”
兩邊都雨露均沾地親過了,周延才像被捋順了毛,正眼看向許小真。
他背著冰箱回來,汗津津的,頭發亂糟糟抓到後面去了,有點湿漉漉的,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以及燦爛明媚的眉眼。
周延抱著他,這個位置剛剛好,他沒忍住,一口就咬在許小真額頭上,疼得他“哎呀”一聲,額頭上留下個淺淺的牙印。
許小真摸了摸,還好沒破皮,也就由著他去了,傻乎乎笑著把右邊臉頰湊過去:“你還可以咬這裡。”
“傻不死你。”周延被他弄得心尖發痒,騰出一隻手捏住他下巴親上去。
許小真高低也有一百斤,周延單手託著他,把他嚇得夠嗆,連忙收緊手臂和腿,更緊掛在他身上,像是主動迎合一般,加劇了周延的侵略。
他的手從許小真下巴,緩緩挪到後腦勺,接著一寸一寸向下,沿著襯衫衣擺滑進去,摩挲著他的腰肢。
許小真腰上痒痒肉多,一被碰就受不了,笑著往後躲,親也不願意親了。他脖子上還有兩道血淋淋的咬痕,周延低頭輕輕親了親,帶著些許安撫了意味,像是愛憐,又像是心疼。
許小真心泡得發軟,在曖昧不清的氛圍中,主動獻上了自己。
兩個人親得天雷勾地火,許小真連自己襯衫什麼時候被卷起來都不知道,隻覺得隱隱約約有涼風灌進來,也沒注意他們已經慢慢站在冰箱邊兒上,許小真身後就是蔓蔓雜花。
喘不上氣兒了。
許小真酡紅著臉往後仰了仰,試圖呼吸新鮮空氣,被周延強硬追著又吻了過來。
“噗通!”
“哗啦啦!!!”
冰箱倒了,兩個人倒在了冰箱上面。
冰箱的門還敞開著,許小真就壓在花兒上。
真挺尷尬的,還好沒什麼觀眾,許小真忙不迭要推身上的周延。
他被親得臉頰飛紅,眼睛水汪汪,嘴唇紅腫亮晶晶的,難得嬌羞嬌豔,周延自私慣了,扣著他的手腕,也不顧下面冰箱室坑坑窪窪的硌人,就要把人往下壓。
許小真臉色一變,紅暈褪去,反而顯得有幾分蒼白,他手捂了腰又捂肚子:“周延我腰疼,好像硌了一下,肚子好像也疼。”
前後都疼,他都有點兒分不清是哪兒疼了。
一般疼許小真不會吭聲,他像兔子,特別能忍,但凡說了,大概就是疼得不行。
周延也臉色一變,摸他後腰,擔心脊柱砸得斷裂。
許小真上身趴在他胳膊上,下巴墊在他肩上,被他抱起來,叫嚷著:“我不去醫院,你別送我去,我緩緩應該就好了。”
周延才不聽他的,他什麼時候聽過許小真的話?
說著就往外走,許小真分明疼得牙都打顫,還是硬生生扒著門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勁兒,硬是不讓他帶自己出去。
看得周延真想撬開他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水。
但他死也不去,周延掰開他的一根手指,他又扣上,氣得周延罵了句髒話,站起來不打算管他,冷眼看著他躺在地上,可憐兮兮縮成一團。
看了一會兒,周延又罵了句髒話,將許小真放回簡易搭起的床上,幫他蓋上被子。
他撥了撥許小真的劉海,目光中有一閃而過的緊張,抿了抿道:“你別疼死了,要是有事叫我。”
許小真額頭已經開始冒冷汗,拉住他的胳膊:“你抱著我,陪我睡一覺,明天一早應該就能好了。”
周延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掀開他被子鑽進去,把許小真抱在懷裡,時不時低頭看看:“我也不是醫生,你這樣行嗎?”
許小真摟住他精瘦的腰肢,感受他身上灼熱的體溫,把臉埋在他滾燙的脖頸,汲取氣息。
他覺得周延身上的味道好好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像書上說的,喜歡一個人,他身上的味道聞起來就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許小真感覺周延身上,是一股銀行新取出來的鈔票味兒,好喜歡,好溫暖好舒服。
他點點頭,感覺沒有剛才痛了,甚至還有些困:“行的,我感覺好多了,明天肯定能好。我跟你講,我小時候偷東西給阿冽吃,被發現打斷了腿,結果第二天就能爬起來了,我沒那麼脆弱的。”
他碎碎念了一會兒,聲音微弱,氣息還算平穩。
周延託著他的臉瞧了瞧,發現比剛才氣色好看許多,緊繃的唇角才略有松緩。
標記之後,alpha的信息素對omega有撫慰作用,他的腺體雖然被藥物壓制,但還是試著釋放一些信息素來安撫許小真,讓他好受一些。
周延見過很多人死,有些以刺殺他來打擊他父親的殺手,總是血淋淋死在他面前,然後被拖下去,更甚至他親手殺死過幾個人,這次流離逃亡也是因為他殺死了父親政敵的獨子。
有人死在他面前或者被他殺,是稀松平常的事。
他不希望許小真死,其實許小真如果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最好,最輕松,最沒有後顧之憂。
不出意外他將來會接替他的父親,身居高位,許小真死了,也就沒人知道他有過這麼一段狼狽過往,也省得纏上來要挾,但他還是希望許小真活著。
花還躺在地上,許小真躺在他的臂彎裡,周延摸摸許小真的臉頰,又撫摸他的頭發,將他按在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