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有學生竊竊私語。
“聽說陳奕松殺了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看樣子應該是,他慘了,據說他爸私生子無數,隻有這一個分化成了珍貴的alpha,本來指望光耀門楣,結果折在這個分化失敗的兒子手上了。”
“完了,他爸可是連自己親生父母都敢殺的畜生,這次陳奕松死定了。”
許小真沒聽到周延和陳奕松說了什麼,但陳奕松臨走時,向著他的方向無聲張了張嘴。
他分明說的是——等著我。
第7章
陳奕松臨走時候的話讓許小真不寒而慄,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他下意識摸了摸右手有些彎曲不便的無名指和小指,似乎是剛剛被撲倒在地上又挫到了。
兩根手指每到陰雨天骨縫就隱隱作痛,字寫多了也會發抖不聽使喚,都是拜對方所賜。
許小真還記得那天是陳奕松剛剛轉來。
他下課後困得昏昏欲睡,正對著衛生間的水池抹了把臉。
陳奕松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來,看了他一會兒,二話不說就將他的頭按進了水中,許小真不知道自己在水裡掙扎了多久,直到缺氧窒息,才被當作破布一樣扔在地上。
陳奕松狠狠踩了他的手,傳來指骨斷裂的聲音,手迅速腫起,漲得像地裡剛挖出來的蘿卜。
之後這兩根被踩斷又長上的手指就再也沒好過。
聽說他分化失敗之後精神就不正常了,許小真也沒想到會不正常到這種地步。
不過這種人,活該他分化失敗,有時候被欺負狠了,許小真會在背地裡幸災樂禍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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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奕松被押走後,周圍人的竊竊私語逐漸變為高聲議論,許小真聽到他們說陳奕松多半是活不成了。
他心裡先是一咯噔,隨即狂喜,死了好,禍害人的玩意兒,早該死了。
周延的目光移過來,看向他的時候帶著意味不明,許小真把揚起的嘴角壓下去,拼命擠出一個憐憫的表情:“雖然陳奕松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好歹同學一場,真死了還有點唏噓,好可怕啊周延,他爸爸不會真的殺了自己的孩子吧?”
眾所周知,或者就許小真所知,一般的男性beta都希望自己的伴侶溫柔體貼,善良懂事,再柔弱膽小一些更好,便於展現自己的威武不凡。
至少許小真在當beta的前十八年是這樣的,甚至他在隱隱約約感覺到自己喜歡上周延後,氣得跳腳。
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一個脾氣差一定都不溫柔善良的人?到時候他說話周延能聽嗎?他哪兒還有一家之主的地位?而且周延怎麼能長得比他高?
後來分化被睡了一頓,老實了,也想通了,原來他不是猛1,周延才是。
怪不得之前總吵架,原來是撞號了。
他細想了下,omega天生就是給人當老婆的,給alpha當是當,給beta當也是當,他委屈一下當當也不是不行。
許小真覺得beta都喜歡溫柔善良的伴侶,他對周延現在正上頭的不行,裝也得裝成聖母。
陳奕松被押在車上,坐在後座,陳家的打手一左一右桎梏著他,精神緊繃,生怕他突然暴起做出什麼舉動。
就連他轉個頭,他們都緊張得喉結滾動。
一群廢物,他已經被注射了過量的鎮定劑,竟然還會讓他們這麼恐懼。
陳奕松扯出一抹笑。
他天生下三白,一臉的兇相,五官分明深邃卻因過度蒼白帶著一種驚悚。尤其一笑,露出那口比常人尖銳的牙齒許多的牙齒,更讓人心驚。
車後窗玻璃做了燻黑處理,他能看到許小真渾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灰色,捂著脖子一驚一乍,陳奕松最後看他一眼,被藥物拽入了黑暗。
黑暗之中,浮動的記憶如月影翩跹。
他說要去衛生間,一群人便簇擁著他去了,一路上虛偽的恭維令他煩躁,尖利的犬齒刺破了唇,隱隱嘗到血腥味。
四樓的男衛生間門壞了,歪歪斜斜像棵歪脖子松倚在牆上,氣若遊絲,他抬腳踹開門,裡面有個男生似乎被嚇了一跳,驚叫:“誰啊!有沒有點兒素質了?有病是不是!”
衛生間的採光不好,他還是看清了那個男生,一頭柔軟的慄色發絲,剛洗完臉,發梢領口都是湿的,臉上還沾著水珠,白生生的,很活潑,飛快掃了他一眼,扭過去頭。
有人代他上前了,瓮聲瓮氣恐嚇:“你知道跟誰說話嗎?”說著就要打人。
對方看著嫩生生的,膽子卻很大,抄起旁邊水桶裡的拖把就往前揮舞:“早上保潔阿姨還拿它拖過糞坑,不嫌髒就過來啊!”
幾個人被嚇得一退再退,嘴裡不停咒罵,男生得意地笑了,眼睛都是彎的。
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連周圍的空氣都是灼熱的,從見到那個男生第一眼起,他就興奮了。
絲毫沒有避諱地上前,徑直掐住那個男生的脖子,如願看到對方驚恐的神色,他連呼吸都興奮地停滯了,把人一頭按進水池中,看著對方掙扎撲騰,濺起一地水花。
那個男生的生命力超乎尋常的頑強,臉色鐵青倒在地上還要尋摸著棍子來反擊,他一腳就踩在了對方的手上,如願看到他痛苦的表情,隱忍著發出嗚咽,眼眶都紅了,還是狠狠瞪著他,好像誓死都不肯屈服。
在來到這個學校之前,他從來沒想過事情會變得這麼有趣。
即便昏睡著,陳奕松渾身的血液也為這段記憶而沸騰。
他就算化成灰,也會飄回來的,許小真。
周延看過來的眼神太讓人猜不透,許小真摸了摸脖子,低下頭,倒霉催的,一個月之內,脖子的同一塊地方被咬了四次。
周延咬也就算了,陳奕松算什麼東西?
再咬下去就要爛了。
許小真心裡把陳奕松咒罵一百遍,再抬起頭,還是笑容明媚對著周延。
按照正常來講,他現在和周延正是熱戀期,不說上來安慰,總該給他個笑臉,可周延隻是臉色愈發陰沉,轉身走了,連個眼神也再沒給他。
許小真不解,明明早上還好著呢,他還和周延親嘴兒來著,怎麼晚上就翻臉不認人了?
周圍同學還沒散幹淨呢,他不好貼上去,隻能像以前一樣,和周延分開回家。
一回家,他發現門被從裡面反鎖了,許小真急得跳腳,在外面猛烈拍門,喊周延的名字:“周延周延周延,周延!”比叫魂兒沒好到哪去。
他心裡的不安又被勾起,像是前些日子那樣,他怕被周延再厭惡嫌棄,他們好不容易進展的感情再次回到原點,周延的忽冷忽熱讓他摸不著頭腦。
許小真心裡發酸,分明今天是他被咬了,挨了欺負,怎麼周延也要欺負他?
其實比起周延一直對他態度惡劣,這種好一陣兒壞一陣兒更讓他難受,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要受冷待,更不知道周延什麼時候會對他好起來,什麼時候又對他不好,被拋上拋下的滋味兒最難受了,還不如一刀給他個痛快。
許小真以前是個不愛哭的人,現在這些天眼淚都要流幹了,像把十幾年欠的都補上似的。
他拍門拍得太久,右手那兩根指頭隱隱作痛。
門這才開了,裡面嗖嗖扔出一堆東西,有他的衣服,生活用品,還有他一直藏在衣櫃深處的相框。
別的他沒顧上撿,他先去撿那個相框,封著照片的玻璃碎了,他細細檢查過,好在裡面沒有什麼損傷。
照片上有兩個手牽手的男孩,都穿得破爛,面如土色,大一點的八九歲,小一點的四五歲,小的那個耷拉著嘴角,眼淚汪汪的,大的擠出一臉牽強笑意,可以勉強認出是許小真。
許小真然後把其它東西撿起來,繼續去敲門,他猜周延忍不了多久,冷暴力不是他的性格,比起不聲不響,周延應該更喜歡有脾氣當場發出來。
沒過多久,門果然被打開了,周延怒著一張臉,脖頸上青筋都凸起了,看來是氣得不輕,將許小真一把拽過來,在他今天被咬的地方又咬了一口。
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冒出來了。
許小真感覺自己要死了,一個地方被咬五次,這塊肉真的要爛掉了。
他恍惚間也悟出來什麼,周延好像是吃醋了,每次陳奕松咬過他脖子,周延就要在同樣的位置再咬一口。
他欣喜周延心裡有自己之餘,有有些奇怪,頗為看不懂形式地開口:“陳奕松剛咬完你就咬,這不是間接接吻了嗎?”
其實隻要知道周延心裡有他,別的都好說了,許小真現在一點兒也不難受了,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
周延氣得臉上表情都扭曲了,罵他:“許小真你是不是有病?陳奕松的病傳給你了是不是?你就那麼賤?他撲過來的時候你怎麼不躲開?你喜歡被他咬?一次不夠還要被咬兩次?還可憐他?”
許小真意識到自己的自作聰明惹惱了周延,連忙抱住周延的腰輕哄,任憑對方怎麼推他,他都不動:“不是的,我就是感嘆一句,沒可憐他,我推他了,但是當時被嚇了一跳,沒來得及,你別生氣了,反正他都是個死人了,你大人有大量,別跟他生氣了行不行?”
“你要吃什麼?我給你做,吃不吃水果?我去給你買。”
周延還是冷著一張臉,甩開他的胳膊,但也沒有要將他趕出家門的架勢了。
許小真手指疼得更厲害,整個胳膊都在止不住發抖,他怕周延看到擔心,悄悄背到身後去,說:“我去買菜。”
然後急急忙忙出門。
這次周延恐怕不能輕易被哄好,許小真很珍惜這段來之不易的溫情,他暗恨自己愚蠢,咬咬牙,錢沒了還能再賺,人丟了就找不回來了,他一定得把周延哄好。
他摸了摸口袋裡不算豐厚的鈔票,走向廢品收購站。
許小真剛出門,周延手腕上的表就發出輕微“滴滴”響聲,他皺著眉,點開消息,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傳來的。
他的母親,周家唯一記掛他的人,也是把他寵成這副脾氣的人。
母親悄悄向他傳信,讓他再稍微忍耐幾天,最多一個半月就能回家。
看完這條消息,周延緊鎖的眉頭才緩緩松開,他的頭腦瞬間清醒,覺得自己剛才發的脾氣是何等多此一舉。
他都要走了,沒事兒鬧什麼脾氣?真是闲的,高高興興玩玩得了,難不成真要娶許小真回家,還管他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