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妥後,蘇爾準備回去看書,這次紀珩沒有分開行動,和他一道下樓。
閱讀室內很安靜,仿佛適才的逃亡隻是幻覺,徐洋洋盤腿坐在陽光能照到一半身子的地方,看著還挺安逸。
蘇爾拿起之前未看完的書,靠在一邊閱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頸椎有些不適,他左右活動了一下。
就在這時朱語合書的聲音有些大,打破了一室寂靜:“誰找到了三百多年前的大事件記錄?”
徐洋洋頭也不抬道:“我這裡有一個,當時爆發了一場比黑死病還可怕的疾病,全世界範圍都有波及。”
“我指得是具體點的描述。”
徐洋洋一愣,搖頭:“這上面就寫了一段文字。”
蘇爾不知想到什麼,進入瀏覽器搜索後說:“沒有相關電影。”
空氣瞬間安靜。
災難後,照常理絕對少不了相關紀錄片。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有同樣困惑的吧友,幾年前發布了問題,後面有網友跟帖:【小學就普及過的知識還在問,因為拍得太血腥,不夠客觀詆毀了救助者,爭議太大導致下架。】
紀錄片的名字和災難本身無關,是一串數字。
蘇爾去搜了下,詞條上果然有記載。介紹中隻記錄了導演的名字,再一搜,生前沒幾步作品,片子上映前一個月導演遊泳溺亡。
念完資料,眾人表情都有些不太對。
朱語:“感覺是在刻意隱藏這段歷史。”
徐洋洋想法一致:“紀錄片有宣傳警示作用,一部不合格,也會拍下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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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隱藏,”紀珩是唯一一個還在繼續翻頁看書的,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掀起驚濤駭浪:“而不是偽造?”
沉默半晌,朱語一臉嚴肅:“你是說這段歷史是假的?”
荒唐到了極致,有時候反而會讓人生出幾分真實感。他這麼一提,大家突然覺得也不是沒有可能。
“哪怕死了上億人,對後人來說也不過是一串冰冷的數字,沒必要隱瞞。”
說句不好聽的,派系爭鬥中,後上位的說不定還以失責為由攻擊前一任,好獲取民眾支持。這點在國外可謂屢見不鮮。但如今無論國內外,大家似乎都默契地在任由這段歷史蒙上塵埃。
疑問堆積在一起,卻缺少關鍵的那把鑰匙。閱讀室的氣氛一時有些壓抑,蘇爾去自助飲料機買來兩瓶啤酒,衝紀珩揚了揚眉:“透透氣?”
紀珩點了點頭,放下書走出來。
身後賈看花感嘆:“第一次見這麼悠闲的玩家。”
什麼時候了,還出去透風。
徐洋洋撇撇嘴說:“大概想養精蓄銳,晚上好接著搞事。”
話說完自己先愣住了,等等,他為什麼說接著搞事?
再一想,那兩人確實沒有消停過。
·
坐在天臺上,邊俯瞰這座城市,邊吹著小風喝啤酒,是件挺享受的事。
紀珩的那瓶很快空了,蘇爾適時問:“在弄虛,那三條我不知道的線索是什麼?”
明白了對方的用心,紀珩晃了晃易拉罐:“酒後吐真言?就憑它?”
“至少可以增加一些衝動。”
“……”
紀珩身子朝後靠了下,問:“真想知道?”
蘇爾差點懟了句廢話,考慮到是在求人問問題,保持一個機械化的笑容。
仰頭看了會兒藍天,紀珩忽然直起腰:“我記得你文科成績不錯。”
蘇爾很有自信地頷首。
“思想政治課經常強調的一點是什麼?”
蘇爾:“實踐出真知。”
“……”紀珩:“換一個。”
一連說出幾個答案,蘇爾喘了口氣繼續玩猜猜樂:“辯證法。”
這次沒被否定,他睜大眼睛:“真是這個?”
“吃月餅遊戲最後給出的線索是一道政治題……從辯證法角度分析,慣性思維有什麼害處?”
長期背知識點,蘇爾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不少專業名詞。快速屏蔽這些雜念代入副本當中,思索有沒有在哪個環節被套路。
紀珩:“任務。”
“嗯?”
紀珩站起身:“這次的任務是消滅最初的入侵者。”
蘇爾支著腦袋喃喃:“提到入侵者,第一反應肯定是蟲卵……”
話說到一半,突然愣住。
望著遠處密集熱鬧的街道,紀珩嘴角的弧度略帶譏嘲:“一定是生物入侵麼?”
三百多年前有近半個世紀的歷史是空白的,書上隻記載那一年發生了可怕的傳染病,然後史書一翻就是另一個時代。
蘇爾心下一震,這場遊戲叫做黑暗復蘇,他還記得主持人念出這幾個字時,神情中流露出的一絲復雜。
偶爾會有一小簇白團從門外的夾縫裡飄上天臺,蘇爾伸手接住白絮,這些令人惡心的蟲卵如果不就近仔細觀察,漂亮的就像是蒲公英。
白絮接觸到皮膚,第一時間朝才愈合的傷口處移動。
拍掉蟲卵,蘇爾垂了垂眼,有些事即便沒有大肆宣揚,但都心知肚明……人類從未放棄過尋找另一個適合生存的棲息地。
想到這裡不禁產生困惑:在三百多年前,這顆星球究竟是屬於誰的家園?
第144章 蝴蝶的翅膀
最糟糕的設想, 三百多年前這顆星球是蟲子的家園,人類遷徙前進行了一次大掃蕩。然而蟲子的生命力超乎想象,任何一個縫隙, 隻要有卵留下,便能進行新生命的繁殖。
蘇爾:“在人類反客為主的前提下, 任務目標總不至於要求消滅全人類?”
紀珩側目而視, 緩緩道出某人最擅長的科目:“閱讀理解。”
蘇爾開始咬文嚼字,通關任務強調‘最初的’作為形容詞, 換言之需要消滅的隻是單個個體。想到這裡忍不住斜瞄一眼:“說起來這是你的必死局。”
紀珩忽然很感興趣他在對方眼中究竟是個什麼形象……活了幾百年的老妖精?
蘇爾雙目透露出一絲迷茫:“三百年前, 你帶領人類闖入了未知星球,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你累了……”
在更不靠譜的畫面被描述出前,紀珩無奈打斷:“冷靜點。”
蘇爾挑眉:“要大膽假設。”
“故事精彩絕倫, ”紀珩好笑道:“但不大可能,遊戲發布的任務不會明確讓某個玩家作為死亡目標。”
蘇爾眼珠轉了轉,首回沒附和。一口幹完剩下的半瓶啤酒, 腦海中浮現出多個狗血劇本,最後甚至被自己編出的故事難過到了。
從他手中拿過空瓶, 紀珩回到室內扔進垃圾桶, 語重心長:“這便是一開始不願意告知你的原因。”
蘇爾認同,他試圖克制, 然而這並不能阻擋腦海中自動生成故事。
幫忙分散注意力,紀珩主動打開另一個話題:“稍後重點找三百多年前的資料。”
蘇爾點點頭。
進閱讀室時不由腳步一滯, 這麼會兒功夫裡面隻剩下一個人。
徐洋洋見他左顧右盼, 開口說:“賈看花上廁所去了,朱語……”頓了下問:“你有沒有覺得這人有點神叨?”
蘇爾愣了下,坦白講對朱語的觀感是這批玩家裡僅次於紀珩理智的存在。
“昨天晚上我去檢查劉朗的屍體時候她也在, ”徐洋洋回憶說:“眼神裡除了兔死狐悲的難過,還有幾分難以察覺的激動。”
蘇爾眨了眨眼:“你確定?”
隔著夜色,分辨出一個人目中多種交織的情緒,是高難度工作。
徐洋洋擺了下手:“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從小就特別會看人眼神。”
“……”
說朱語神叨,其實這個詞更適合形容他自身,不過蘇爾到底留了個警醒。
從第一排的書架開始,差不多每本書他都會拿下來翻閱一二。
徐洋洋:“找那段缺失的歷史?”
蘇爾點頭。
指了指身側堆著的十幾本書冊,徐洋洋攤手:“我差不多都看過來了,全都是用疾病填字數。”
抗爭應對的故事讀起來十分空洞,真就如紀珩所說,有被偽造的嫌疑。邊說忍不住揉了太陽穴:“近半個世紀的時間,不是和病毒做鬥爭,能做什麼?”
蘇爾考慮要不要說出來,真正站在紀珩的位置上,才知道其中的為難。推測太過離奇,一旦弄錯會讓所有人走歪路。
“遲疑,無奈,不自信……”徐洋洋凝視他的雙目:“你有了重大發現,正在猶豫是否要說,因為不確定真假。”
這話一出連紀珩都多看他一眼。
蘇爾詫異,真能讀懂眼神?
徐洋洋:“類似第六感,偶爾有那麼一個瞬間會福至心靈。”
祝芸便是天生預言家,證明副本中是有玩家自帶點特殊能力。蘇爾走過來重新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思慮再三,坐在徐洋洋對面。省去因,直接開口說結論:“入侵者的範疇很廣,別輕易把人類剔除。”
徐洋洋張了張嘴,良久從失聲的狀態恢復,髒話自嘴邊遛了出來:“我艹遊戲他大爺!”
“……”
不等蘇爾贊他一句夠膽,徐洋洋手啪得一下用力扣住嘴,閉上眼虔誠對遊戲認錯。默念了三十句‘我錯了’才開口:“過去三百年,那批人早死絕了。”
這個世界的平均壽命也就是在八十左右,長壽的不過一百三十歲。
“況且我們是以團體活動為主,接觸的原住民很少,總不至於侵略者是住持或館長。”
“……最離譜的推測,那個人就在玩家當中。但玩家間禁止自相殘殺,所以最初侵略者不可能是人。”
蘇爾摸摸鼻尖,說得好有道理。
門口傳來些奇怪的聲音。
一回頭發現賈看花站在那裡,手上的紙巾袋握得吱吱作響。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嚇我一跳,突然做這麼恐怖的假設。”
蘇爾站起身,心下沒有多少輕松。
弄虛的線索不會無的放矢,慣性思維最直接的指向便是入侵者的身份判斷。踱步靠近紀珩身邊輕聲道:“我還是傾向於人類是入侵者。”
另一邊徐洋洋雖然用缜密的分析推翻了這個結論,但目光有些閃爍。
過了片刻,幾人面面相覷,最後蘇爾仰天長嘆:“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
明明從邏輯鏈看,蟲子更符合侵略角色,他們卻無法蓋棺定論。
賈看花抿了抿唇:“這事……的確像是人能做出來的。”
侵略,戰爭……尋找新的生存點,太正常了,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眼看在一個話題上會糾纏許久,蘇爾前所未有的嚴肅:“明早前,必須確定目標。”
這次任務可以拆解成目標確認、目標搜尋、摧毀目標三個階段,如今已經過去兩天,還停留在第一階段。
想了想,問:“不如用假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