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必死局,蘇爾很快推斷出所謂的‘本我’,指的是在那段被遺忘的過去裡,真正的自己是什麼樣的。
在場人中還有幾名至今一頭霧水的玩家,出聲詢問這句話的意思。
不在規定範圍內的問題,青蓮智者一律笑著無視。
“過去的幾年裡,這個遊戲的死亡率很高,”視線從每個人面上掃過,他施舍了最後的仁慈:“現在還有退出的機會。”
沉默中,蘇糖衣問:“有多高?”
青蓮智者:“最差的一次,隻有一個人活了下來。”
蘇糖衣攥緊衣袖:“你說過,弄虛的存活率很高。”
青蓮智者點頭:“那一次雖然死了不少人,但有十個人沒有選擇參加。”
話音落下沒多久,一名玩家率先做出決定:“我退出。”
有了第一個打退堂鼓的,很快出現第二第三個。
十七名玩家,最後決定留下的竟然隻有六名,連一半都不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是大部分人心中的想法。
蘇爾忽然開口,不過是為了進行確認:“我可以參加?”
青蓮智者點頭:“每個人都有權利進行自我剖析。”
確定沒有人再退出,他滿意地點點頭,給剩下的玩家依次發了巴掌大小的鏡子。
“因為是高難度小遊戲,獎勵特別採用階段式發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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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隻有在通關後才能拿到獎勵,這種方式明顯要更加人性化。
蘇爾研究著小鏡子,右上角有一顆紅色的桃心,顏色很鮮豔。
“這顆桃心代表你們的生命,”青蓮智者微笑道:“每當它開始跳動,證明處在生死關頭。如果能成功活下來,鏡子會給出關於本我的一段文字提示……也就是你們曾經真實的內心獨白。”
一陣風吹進來,蘇爾的身體像是一瞬間被抽幹水分,一點點地被吸收入鏡。
跟他有一樣遭遇的還有其他幾名玩家,畫面太驚悚,讓那些臨陣退縮的人心中生出些慶幸。
被困在鏡中,蘇爾輕輕敲了下,發現還能聽見清脆的聲音:“怎麼才能出來?”
“三次逃出生天。”
蘇爾還未細細思考,就發現所處的環境又是一換。
炙熱的驕陽從頭頂上往下灌溉它的溫度,身下的沙子燙得皮膚又疼又痒。蘇爾依稀看到身邊還躺著一些人,大家狀態差不多,連張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試著調整呼吸,他勉強支撐起身子,手中的鏡子紅心正在瘋狂閃爍。按照主持人的說法,這是快要死了。
不清楚這具脫水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現下隻有一條路可走。蘇爾思考的功夫,已經有人趕在他之前進行虔誠祈禱。
天空多出一小片烏雲,難得的陰涼下,眾人稍稍恢復了一點力氣。
神出現了,他漂浮在半空中,耀眼奪目,依稀能窺得幾分悲苦的面容。
“我可以送你去綠洲,但三天後,你要向我獻出生命。”
玩家說出了和小卡片上一樣的話,同意這場交易。點頭的瞬間,從沙漠中消失。
黃沙浩瀚無邊,日頭正烈,繼續掙扎下去是在賭命玩。大家選擇同一種法:向神靈祈禱。
這其中包括蘇爾和紀珩。
在神的幫助下,蘇爾順利被送到一片草地上,痛痛快快喝了好幾口水。
紅色的桃心暫時停止跳動,意味著第一次逃脫升天成功。
“很容易的開局,卻是以生命做交易。”沙啞的聲音傳來,蘇爾側過臉,看到了李子倉。
後者正在處理身上的曬傷,笑容苦澀。
蘇爾對李子倉最深的印象莫過於他那隻喜歡搶食物的兔子仿真人,在當時所有兔人裡,別具一格。
李子倉走過來,大方展示了鏡子上的文字:[好餓,我想吃一頓飽飯。]
蘇爾也沒有隱藏自己的信息:[被陳規禁錮的世界,什麼時候才能毀滅?]
“這是某個階段內心真實的想法。”李子倉垂眼說:“那時的我們,還活在一個扭曲的世界。”
蘇爾微感詫異,對方很可能同樣推測出玩家原本是生活在副本裡的人。
李子倉沉沉一嘆:“我和別人不一樣,從小到大有控制不住的食物和武器收藏癖。”
進入遊戲後,這種欲望更加強烈。
“機緣巧合我得到過零散的線索,加上白天遊戲獲勝的獎勵,足夠證明一些事情。”
所以他才會堅定不移地參加晚上這場遊戲。
蘇爾:“你該不會是餓死鬼投胎?”
李子倉好笑道:“第一輪探索遊戲得到的線索是‘災害’。”
每個人的希望不同,自然不必做多餘的遮掩。
“災害,飢餓,收藏癖……”蘇爾挑眉:“末世?”
李子倉攤手:“誰知道呢?”
說話的功夫,蘇爾在河對岸的林木間依稀看到兩個人,準備過去瞧瞧有沒有紀珩的蹤影。
李子倉暫時和他一道,指著前方挺遠的地方:“那裡有橋。”
待他們快走到時,橋上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蘇爾松了口氣,揮了下胳膊。
紀珩朝這邊走來。
走近了蘇爾才發現對方的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開。
“提示……不太好麼?”
李子倉站在旁邊生出求知欲,其實他還挺好奇像紀珩這樣的人,會有什麼內心訴求。
紀珩直接把鏡子遞給蘇爾,上面的字有些密集:[一切都令人感到厭倦,我在那些人眼中看到了理所當然,他們享受庇佑,卻從不試圖分擔。黑暗即將到來,我渴望看到一個年輕生動的靈魂,他可以弱小,無能,甚至拖後腿,但他的眼中會有永不寂滅的鮮活,懂得感恩,積極進取,可以和我並肩前進。如今院子裡的桃樹就要枯萎了,我知道這代表……]
“代表什麼?”蘇爾和李子倉幾乎異口同聲。
怎麼到了關鍵處沒了!
蘇爾嘴角一抽:“該不會鏡子有字數限制?”
他和李子倉都是一句話的自我剖析,哪裡知道紀珩會有大段的內心獨白。
這下兩人抬眼時的目光都有些古怪。
“年輕,感恩,肩並肩……”蘇爾摘取關鍵字,神情說不出的復雜:“大哥,你進遊戲就為了打個徵婚廣告?”
空氣陷入安靜。
李子倉也是無語,雖然不知道過去的經歷,但自己拼命也要逃開的是一個連飯都吃不上的殘酷世界,從蘇爾的提示中也可以猜測,對方原本應該生活在一個擁有嚴苛規矩的地方。
他們就像這次故事裡年輕的旅人,陷入絕境,願意和神做一場交換。
一個為吃頓飽飯,享受和平。
一個想擺脫束縛,有法可依。
而紀珩,他的初衷總結下來就是孤單久了,要找個伴走下去。
想到這裡,李子倉不由感慨一聲:“多麼樸素的夢想!”
第128章 村子
紀珩目光掃過的時候, 李子倉乖乖閉嘴。有感視線停留的時間過長,訕訕一笑:“開個玩笑,想活躍一下氣氛。”
蘇爾重新細讀一遍, 直至一長段文字快要消失才說:“這不就是故事裡的神?”
提供庇佑,卻被千夫所指。
他定定望著紀珩:“你一定是神明的轉世, 生來強大, 然而絕對的光明就是……”
話還未說完,便被對方在額間輕輕一敲:“別給自己人洗腦。”
蘇爾不再繼續妄言, 正色道:“這段話裡能夠提取的信息倒也不少。”
‘黑暗即將到來’或許預示著一場危機;至於‘院子裡的桃樹就要枯萎’, 和苟寶菩給的桃枝似乎有聯系。
李子倉想了想:“從前的我們和現在性格相差不會太大。”
蘇爾贊同頷首, 許鶴就是最好的例子,哪怕在現實裡換了個正派的身份,行事風格依舊是利己主義者。但紀珩有責任心, 懂得尊重生命的意義,和故事裡的神天差地別。
遊戲可以改變生存環境和外貌氣質,卻改變不了一個人的本質。
這時河對岸有兩人過橋而來, 蘇爾抬頭望過去,發現是熟人……萬億和蘇糖衣。
萬億打了聲招呼, 說:“應該還有一個玩家。”
河裡突然鑽出一個黑色的腦袋, 嚇得幾人倒退一步。
依珠頂著湿漉漉的腦袋,爬上岸大口喘著氣:“石頭太滑, 摔進河裡了。”
天氣很熱,她的衣服上岸沒多久便開始迅速蒸發水分。
即便如此, 白襯衣也過度貼合了曲線, 眾人不約而同偏過頭,依珠自己倒是滿不在乎,無所謂地靠在樹上。
“還剩兩次生死劫要過。”李子倉輕咳一聲, 大拇指蹭了蹭下巴:“按照交易內容,三天後神就要來收割我們的性命。”
交易成立的那一刻,雙方的立場便是對立的。
紀珩沉吟道:“嘗試找一下有沒有人類聚集的地方。”
李子倉徒手爬上一棵高樹,像個猴子似的四面眺望。
唯一不在狀態的要數蘇爾。
他有一種超乎尋常的第六感,總覺得依珠看似若無其事地在踢著腳下的石子,實際上一直透過河中的倒影觀察自己。
回憶進入弄虛後的接觸,不記得有得罪過對方。
就在這時,依珠突然走到他面前,視線開始放肆地上下移動,手中多出一個噴霧:“使用它,可以凍結一般厲鬼十秒鍾的活動時間。”
別小瞧十秒鍾,有時候能保命。
蘇爾試探問:“賣給我?”
依珠搖頭:“我聽過你的理論,覺得有些道理。”見沒有被接話茬,便繼續說:“想過關,就得浪。”
尾音拖得很長。
蘇爾總覺得這姑娘說話神經兮兮的,揣摩不透對方的心思,隻能靜候下文。
依珠:“這個噴霧,買你一夜。”
“……”
“假設我懷孕了,神就不能帶走我。”
一旦神要帶走她,就等於間接害死了一條無辜的生命。
蘇爾微微直起身子,面色變得嚴肅:“孩子不是用來利用的。”
依珠露出幾分迷惘:“不懂。”遂即加大籌碼:“兩個道具。”
原本十分不恥這樣的想法,譏諷的話到嘴邊蘇爾又咽了下去。
依珠像是真的不懂孩子和父母間本該有的羈絆,哪怕是在無渡的副本,手足相殘屢禁不止,但基本的倫理道德觀念鎮民是有的。很難想象她之前生活的世界是何等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