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幾乎是將對方適才的自我批判照搬一遍。
可惜話音落下,遊戲沒給出一點反應。面對東風居士不善的神色,蘇爾訕笑一聲:“上次也是隔了一天,主持人才被遣返。”
“上次?”
究竟還有他多少不知道的隱秘?
蘇爾生硬地扭轉話題:“放寬心,興許明天副本就會換人來。”
無意間瞥到答案之書竟然在愈合,假笑消失。
“這東西本質上就是個困鬼的容器,有自愈能力,”面對他投來的質問眼神,東風居士寒聲道:“你的想法很好,毀書讓遊戲妥協,危險性卻也不小。”
一部分鬼會隨著答案之書共同滅亡,但還有一部分強悍的或許能僥幸重獲自由。
蘇爾自然也思慮到這點,說白了就是百鬼夜遊重現。
到時候他和紀珩用個隱身道具,鬼又隻針對召喚人,最後鍋還是主持人的。
“你的依仗不過是主持人必須維護副本穩定,”東風居士轉動輪椅往前幾步,來到他面前:“如果我能力不夠呢?”
四目相對,蘇爾手指合攏。
“死不可怕,遊戲是最公平的,假設因為副本崩潰死亡,它會讓你們死而復生。”
蘇爾眸光一閃。
和情緒無關,東風居士說話帶著天然的慵懶腔調:“不過活過來的是人是鬼,誰知道呢?”
聞言蘇爾的餘光瞄向紀珩那裡,後者微微頷首,雙方想法一致: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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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前在新手場,蘇爾就險些造成副本坍塌,按照月季紳士的說法,副本崩潰時大家都有生命危險。雖然遊戲一般能及時修補,但真要作死了也就作死了。
姜還是老的辣。
就在蘇爾被稍稍唬住時,紀珩突然開口:“他的方法本質上沒違規,不能因為遊戲漏洞損害玩家利益。”
東風居士預感到又要被吸血。
話說多容易把人得罪狠了,紀珩點到即止閉嘴,平靜地伸出手。
蘇爾有樣學樣,隻不過伸出的是兩隻手。
東風居士眼皮一跳:“……你們是要飯的麼?”
兩人無動於衷,像極了飢荒年代攔住富人的受難貧民。
眼不見為淨,用力一按輪椅扶手,東風居士自原地消失。
同一時間蘇爾發現掌中又多了個小煤球,紀珩也是一樣。
煤球微微顫動了一下,蘇爾握住塞進口袋:“希望這東西真能有大用……”
斜眼瞄著還在奮力掙扎的狐狸:“殺還是留?”
紀珩單手抓著狐狸,拎著走到死去的姜毅面前。
無視狐狸的反抗,回頭看了眼蘇爾:“衣服。”
蘇爾走過來脫去姜毅的上衣,屍體肩膀上方殘留著兩個烏黑的孩童手掌印。
“張小花的手比同齡人要纖細,對不上。”
動物的爪子更不可能。
紀珩略垂著眼:“被吃去五髒六腑也會死亡,不過神情不會這麼平靜。”
人在活生生疼死的情況下,肌肉痙攣僵硬,面部也會極度扭曲。
言下之意,先前的結論不必推翻,姜毅溺死的可能性最大。
蘇爾更加疑惑狐狸是怎麼進到他的身體裡,兩人親眼目睹了開膛破肚的畫面,足以證明狐狸不是姜毅死後咬爛肚皮鑽入,更像是原本就寄居在身體裡。
隱約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聲音不大,帶著絲不確定。
蘇爾應了聲,單蒙和金麗雅這才進來。
他們先前聞到血腥味,沒敢直接推門而入,警惕地在廁所外徘徊。
一進來便看到血肉模糊的屍體,金麗雅心裡有些不適,強壓著反胃的衝動說:“三樓什麼都沒有。”
單蒙掃到之前被紀珩撿起放在一邊的胸章,愣道:“姜毅?”
金麗雅更是驚訝:“死得是他?”
不久前大家才從操場上分別,轉眼竟然就死了。
最初的驚愕過去,單蒙走近檢查了一遍屍體,他是個行家,很快開始分析身上都有幾處外傷,幾處骨折。
金麗雅也沒闲著,從垃圾桶後面找到一件黑衫,是姜毅原本穿的那件衣服。
聞了聞,露出嫌棄的眼神,再結合小便池牆上新出現的痕跡:“估計是上廁所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便脫了髒衣服。”
蘇爾:“姜毅說過自己被借了運。”
組織打鬼王前,他們找到姜毅時,對方喝涼水都差點被嗆死。上個廁所摔倒聽著滑稽,也不是沒可能。
說完重新看了眼剛從屍體上扒下來的上衣,好像也有點味道和水印,納悶道:“他穿兩件衣服?”
“正常。”金麗雅掀起自己的T恤:“我也喜歡多加一件短袖,可以包扎,晚上還能御寒。”
學到了新的經驗,蘇爾反思自己怎麼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紀珩淡淡道:“有你在,受傷的都是別人。”
“……”
金麗雅想上前再看看屍體,誰知狐狸突然亮出利爪,差點抓破她的衣服。
撇了撇嘴,正準備給這隻惡狐狸點教訓,紀珩突然說:“重點在於是誰殺了姜毅?”
蘇爾抿了抿唇:“從手印看不是張小花,也不是狐狸。”頓了頓疑惑眨眨眼:“對了,姜毅的答案之書呢?”
話一問出,幾道目光齊齊落在他身上,金麗雅語塞道:“玩家死後不久,會被副本收回。”
想了想還是不可思議,正常人都會先關注這個問題。
蘇爾一直隻想著怎麼破壞答案之書,聞言看向紀珩:“你也知道?”
紀珩:“劉長相死得時候觀察過。”
蘇爾摸摸鼻子,不說話了。
細思紀珩剛剛提出的問題,金麗雅面色微變:“當時姜毅應該是才上完廁所,他不會選在這個節骨眼翻答案之書。”
也不排除人倒霉,摔了一跤不小心翻開了答案之書。
但答案之書又厚又硬,跟個磚頭似的,不刻意翻很難打開。
“不是答案之書裡的鬼,也不是小女孩……”
後面的話金麗雅沒有繼續說下去,恰逢窗外吹來一陣風,刮得人頭皮發涼。
她咽了下口水:“該不會這學校裡,還隱藏著一隻鬼?”
姜毅的武力值不算低,死狀這般悽慘,能殺死他的必然是厲鬼。
想到這裡,金麗雅手有意無意摸著藏在袖間的道具。
嗤!
趁著眾人交流間,狐狸發了狠,竟是直接用爪子割斷尾巴,從窗戶跳了出去,落地後非但沒有摔死,還輕輕松松跑向遠處。
隱約可以看見操場上殘留著一串星星點點的血跡。
蘇爾:“跟上去看看?”
“不急。”紀珩重新打量了一遍廁所。
他這一動作,眾人才想起初衷。
單蒙:“如果紙條上的老地方指的是這裡,放學不回家聚在廁所做什麼?”
說話間絲毫不避諱,搬開姜毅的屍體,首先從放雜物的地方展開搜索。
蘇爾的目光則停留在窗臺早就枯死的植被上,定定看了幾秒。突然開始刨花盆裡的土,手指穿過幹巴巴的土快,冷不丁觸碰到一小片冰涼。
隨著土一點點被扒去,半個狐仙神像的腦袋露了出來。
它就這麼插在土裡,露出半截身子,一動不動面朝著眾人。
金麗雅感慨:“小孩子果然富有創造力。”
居然能想到把神像藏在這裡。
蘇爾沒有細膩的情感做共鳴,考慮問題相當現實:“老師沒收了紙條,會不會發現這一切?”
發現後是會阻止,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紀珩走過來將神像挖出來:“等我一會兒。”
再出現時,他的手中又多出一尊神像。
蘇爾:“這是……”
“廣播室的那個。”紀珩:“接下來盡可能收集一下學校的狐狸神像。”
金麗雅黛眉一揚:“妙!這樣就阻止了有人借運。”
紀珩搖頭,表示目的不是這個:“有狐狸出現,說明隱藏著的鬼和狐仙有聯系。”
用姜毅的上衣打了幾個結,做成臨時包裹,然後像是扔廢品般把神像扔了進去。
“等我們把神像都拿走,那隻鬼說不定會主動找上門。”
“……”
蘇爾贊同:“沒被答案之書收錄,肯定有特殊之處。”
也許一切的源頭就在這隻鬼身上。
金麗雅笑容勉強:“是不是……太危險了?”
“風險我擔。”紀珩說明可以負責保管神像:“誰能找來一尊神像,事後我可以分享線索。”
找神像可比對付鬼容易多了,金麗雅和單蒙不約而同選擇更劃算的買賣。
幾人約定有線索就在二樓教室碰面。
·
能力高的玩家,都有各自的手段,就看他們願不願意耗費代價施展。
金麗雅耐心跟蹤一名吃到早餐的玩家,輕而易舉在對方拜狐仙時人贓並獲。
單蒙運氣差些,跟蹤的玩家並沒有可疑舉動,無奈消耗了一件尋寶鼠道具,割開手指對著它的眼睛放血:“帶我去找神像。”
尋寶鼠原本像是沒有靈魂的木雕,一動不動杵在那裡。雙目被鮮血染紅後,飛速奔跑起來,它一路從操場跑回了教學樓,單蒙跟在後面。
當發現尋寶鼠要去的地方就是最開始進入副本時的教室時,他不禁有些遲疑。
一旦進去少不得要跟主持人打照面。
任何玩家都不會太想接觸到主持人。奈何尋寶鼠的存活時間隻有五分鍾,再讓它尋找其他神像,可能功虧一簣。
咬了咬牙,單蒙硬著頭皮走進教室。
尋寶鼠跳到圖書角,用頭頂了頂堆放在上面的書籍。
忘記主持人帶來的恐懼,單蒙連忙走過去,看到是神像時,嘴角一勾……燈下黑,遊戲百玩不膩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