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打在門上,像是不速之客在砸門。
紀珩走動著觀察廟裡面的一切,蘇爾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有樣學樣地細細打量。大概是他經驗淺薄,除了看見屋頂上的蜘蛛網有些髒,什麼都瞧不出來。
紀珩餘光瞄見蘇爾的表情,抬起手:“你看那邊,有鬼。”
蘇爾覺得他在把自己當小孩子逗,微微撇了撇嘴。
一旁衛駿忍不住看向紀珩,似乎想不到這人也會有這麼幼稚的時候。
紀珩:“我認真的。”
蘇爾遲疑一瞬,最先朝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發現那裡不知何時多出一人。頭戴方巾,嘴唇蒼白,從穿戴就能看出幾分落魄。
突然冒出來的身影把大家嚇了一跳!
曹樂道本身就忍著沒去上廁所,這會兒離得最近,是真正差點要嚇到失禁,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書生像是看不見他們一般,背著雙手在原地打轉,口中念念有詞。
“你好。”
主動與他搭話的是個叫宋佳月的女玩家,她並不想做出頭鳥,無奈神算子批命自己將在某個夜晚死於非命。誰知道‘某個夜晚’會不會就是今晚,是以隻能盡全力的收集信息,改變副本定下的命數。
書生開始沒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沒過一會兒卻是突然湊近,驚得宋佳月呼吸一緊。
“命可改乎?”
宋佳月不敢給出太肯定的答案,隻說:“我需要時間想想。”
書生一把推開她,力道奇大,身後的人來不及扶,宋佳月背重重摔在牆上,悶哼一聲,捂住半邊發麻的肩膀,也不敢大呼小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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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爾也不知是什麼運氣,離得最遠卻眼睜睜看著那書生疾步朝自己走來。
“命可改乎?”
書生的語氣比適才更加暴躁,長衫隨著他邁步呼呼作響。
不懂就反問,蘇爾:“你覺得呢?”
書生死死盯著他看了半晌,視線突然又放到其他人身上,滿眼地鄙夷:“沒一個好命的!”
紀珩便是在這時開口:“我們是專程來此處尋找改命之法。”
書生眼珠一轉,一口應下:“可!”
幹脆利落的回答令人心下難安。
“不過要先做一件事,”天下沒白吃的午餐,書生很快提出自己的條件:“密林中有一隻白狐所化的精怪,你們得先幫我把它殺了。”
蘇爾:“你和白狐有仇?”
剛問完,周遭的空氣瞬間冷了。
書生一臉憤懑:“算命的說我在二十歲那年會死於桃花煞,為了避煞,我自小不敢與女子過多接觸。哪知白狐狡詐,裝扮成男子與我一同去科考,半路設計我解下護身玉佩,又要了我的命!”
蘇爾:“你也說了白狐狡詐,如果我們沒能殺了它……”
書生冷冷一笑,一腳踹開地面的雜草,依稀可見一片森白,不知是人還是動物的殘骸。中間有一塊凸起的部分,蘇爾定睛一看,確定是人的頭顱。
原本還挺同情書生的遭遇,這會兒再次意識到鬼就是鬼,在副本中對它們濫用憐憫心是大忌。
書生陰測測道:“天亮前,白狐不死,死得就你們。”
靠牆的地方,宋佳月可以確定肩膀肯定是一片青紫,忍著疼問:“白狐可有什麼弱點?”
書生:“當然是怕我那開過光的玉佩。”說著怒容再現:“當初若不是我輕信於妖,解下那枚玉佩,它奈何不了我!”
宋佳月連忙問:“玉佩在哪裡?”
書生不耐煩揮手:“估計掉在樹林當中。”
山林面積何其廣袤,這句話說得含糊不清,明顯是不想道出實情。書生一面想報仇,一面又想殺人。如今,後者佔據了上風。
主動權不在玩家手裡,聽之任之是目前唯一能做的。
幾個被預言會最早死亡的人聯合起來,準備去附近尋找。
紀珩的名聲在玩家間傳得很廣,出發前宋佳月望著他:“如果你能隨我們一道去,東西找到了就歸你。”
這玉佩聽上去有很大可能是個道具。
話說完她心裡也是十分忐忑,不知道道具對紀珩的誘惑有沒有達到讓他出門冒險的可能。
紀珩沒立刻回答,在她的局促不安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眼見雨勢有漸緩的趨勢,緩緩開口:“半個小時,找不到我會回來。”
蘇爾本欲一道,紀珩衝他微微搖頭,暗示其留在這裡。
和鬼共處一廟絕對不是愉悅的體驗,廟中又湿又冷,好在留下的還有六人,多少不至於太害怕。
書生又開始自言自語踱步,玩家不敢交流太過,擔心吸引他的注意。
度日如年中,外面終於重新傳來聲音,衛駿眼尖,不知看到什麼連忙走去門口,幫著把一名玩家抬進廟裡。
“曹樂道?”蘇爾走過去,攏了攏雜草聚在一起防潮,讓他躺在上面:“怎麼弄成這樣?”
從外表看,根本瞧不出傷,但曹樂道肉眼可見比之前瘦了不少,武力值更是下降一大半。
宋佳月搖頭:“密林裡起了霧氣,待霧氣散開人就倒下了。”
怕是白狐見他們人多,選擇分而擊之。
紀珩沉吟道:“看不到真身,對付起來不容易。”
“一群廢物。”書生幸災樂禍,語氣卻是惡狠狠的:“我這裡不收留廢物。”
瘦長的手指對準昏迷不醒的曹樂道:“把他扔出去!”
宋佳月:“這跟之前說的不一樣,天亮前我們必定會再想辦法去……”
書生打斷她:“要麼把人扔出去,要麼你跟著一起滾。”
鬼要人命,是說不通道理的。
宋佳月本身武力值已經突破臨界點,但對付書生遠遠不夠,便把目光先後放在紀珩和衛駿身上,二人微微點頭。下一秒,和她一道同時出手。
在無渡的副本裡,蘇爾親眼見證過紀珩滅殺一隻拔舌鬼。這書生明顯要難對付很多,集三人之力,還能堅持做纏鬥。
紀珩中途看了蘇爾一眼:“我們盡量把時間延長一些,你把握機會。”
書生見他還有空說話,被激怒,所有的攻勢幾乎朝紀珩一人而來。
蘇爾很快就明白過來紀珩的意思,現在是一個試驗如何利用魅力值的好時機。
鬼越戰越勇,人的體力則有限,時間線一拉長,紀珩等人就落了下風。
“最多兩分鍾。”衛駿低吼一聲。
蘇爾定下心來,奈何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什麼,又不甘心就此一無所獲,試著冒風險靠近,想看看會不會有其他感受。
“一分鍾!”衛駿道:“實力弱的全都靠門口站,情況不對就往密林跑。”
密林有白狐,書生應該不敢靠近,否則也不會慫恿他們去報仇。隻不過那裡也是龍潭虎穴,能不能活下來看個人造化。
唯有蘇爾一直緊盯書生不斷靠近,發現一旦自己對他起了殺心,血液裡似乎有種力量在叫囂。
蘇爾試著揮了揮拳頭,沒有造成任何傷害點。冷不丁苟寶菩笑呵呵的圓臉浮現在腦海中,蘇爾又往前走了一小步。
書生周圍非常冷,冷得刺骨。
大腦並未因為寒冷便停止思考,和苟寶菩交易的場景重現,隱約記起對方在買下紅紙時說過很滿意上面的陰氣。蘇爾眼中瞬間綻放出亮芒,大聲道:“幫我按住了!我要吸他!”
宋佳月被這一嗓子的內容嚇到,險些失手重傷。
咬了咬牙,堅持配合紀珩和衛駿的動作,把書生往牆角逼。
紀珩看了其他二人一眼:“用道具。”
宋佳月掏出一張符,她一共就兩個道具,此刻心都在滴血,衛駿則是拽下脖子上的桃木小劍,至於紀珩,同樣用的是符。
三個道具齊上,才勉強定住書生一時半刻。
蘇爾毫不遲疑衝過來,順從心底裡的想法,隔著一尺之距,輕輕吸了口氣。
這一口氣十分延長,根本不像是人類的肺活量能夠做到。
書生感覺到體內的陰氣在源源不斷流失,臉上皮逐漸幹癟,像是被強行拔出泥土的大樹,生機潰散。不由顫抖地開口:“住,住嘴……”
這一刻,他又回想起當日被狐狸精吸幹的恐懼!
作者有話要說:
書生: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用經歷兩次被吸的命運!
第32章 潛伏者
這突如其來的一手,顯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眼瞧著不久前還得意洋洋的書生頃刻間變得一臉灰敗,身似沒發育完全的竹竿,任誰都能輕易折斷,玩家看蘇爾的目光明顯變了。
魅力值三個字聽著不大正經,發揮出的效果原來能如此可怕。
作為被關注的中心,蘇爾心中開始時的驚喜很快被衝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說不出的擔憂。
……電擊器。
看到魅力值發揮出的效果後,蘇爾第一時間就想起電擊器也有類似吸收鬼怪生命力的作用。初入副本時,他曾使用過電擊器,魅力值也是在這之後被遊戲發布。
若說毫無瓜葛,未免太巧合了些。
蘇爾皺眉,莫非自己的本體其實就是個電擊器轉世?畢竟白狐都能化精怪,電擊器為什麼不可以?
“嘶——”
陰氣離體,書生喉嚨裡擠出痛苦的嗚咽聲,偏移的一絲注意力迅速回歸,蘇爾搖頭甩開不切實際的想法。
“留口氣。”紀珩輕聲提醒一句。
即便他不說,蘇爾也已經快到達極限。他現在看東西都有些暈眩,血液似乎也在發涼。
搓了搓冰涼的臉頰,長松一口氣,蘇爾的神情瞧著十分疲憊。
紀珩:“身體上有沒有不適?”
蘇爾搖頭:“隻要掌握一個度就好。”
宋佳月驚奇不定地在他身邊打轉:“被吸食的陰氣都去了哪裡?”片刻又蹙了蹙眉:“會不會堆積在體內造成傷害?”
蘇爾搖頭,實話實說:“目前沒什麼感覺。說起來吮吸時伴著稍許微甜,入口即化,敗在後勁略大,像是吃了一道失敗醉蟹,本該香中帶甜,卻摻雜了幾分不該有的腥味。”
“……”
宋佳月深深看了他一眼,覺得這水平不去參加美食節目真是屈才了。
衛駿理智分析:“造成傷害的可能性不大,副本中還有幾個能被陰靈附體的玩家,一樣活得很好。”
魅力值大約隻是單純對付鬼怪的方式,但有一個極限,超過了便是自討苦吃。
“可惜……”一位目瞪口呆的玩家回過神,嘆道:“通常鬼怪都不會太弱,單靠一個人恐怕成不了事。”
衛駿眼光長遠:“他如今魅力值不過69,還有成長空間,哪怕就現在來說,也會是一個很好的輔助。”
那玩家聞言失笑……哪裡是很好的輔助,分明是最強輔助。
隊友打怪,蘇爾躲在暗處負責吸食陰氣就好,說不定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削弱鬼怪實力。
此刻書生耳朵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想要反擊又提不起力氣,好半晌稍緩過來一些。衛駿沒多給他喘息的機會,抓住領子向上一拎,書生站不穩,隻能像個弱雞崽似的在他手下晃動。
“說說看,如何才能改命?”
書生惡意滿滿一笑:“我快被吸成人幹,沒能力再幫你們改。”
衛駿沒拆穿他的謊言,指了指蘇爾的方向:“想再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