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珩:“我問如何約束自我時,衛長是怎麼答的?”
蘇爾:“習慣成自然。”
紀珩冷笑一聲:“鎮子上的人是被衛長約束著,衛長則處在鬼的監督下。”
溫不語瞪大眼睛:“他家裡有鬼?那我們豈不是在鬼眼皮子底下說謊?”
“慎言,”蘇爾認真道:“回去我就寫心得體會,哪裡算謊言。”
“……”
紀珩數了數墳堆的數目:“可以湊出百鬼夜行了。”
溫不語勉強扯了下嘴角,都不大能站得穩:“也不一定……都是鬼。”說著咽了下唾沫:“多出的票,可能是一隻鬼投了許多張。”
紀珩不欲和她多費口舌,望著墓碑面色一沉。
溫不語當然知道現在面對的困境是什麼,鎮子上的人本就不多,保不齊決定權是在鬼的手裡:“其實隻要呼聲最高的李家三兄弟一死,我們為李守章造勢,贏面很大。”
這本是她原先的計劃,方便實施但確實也有風險。
原本抿著嘴的蘇爾下意識道:“可能不成。如果我們沒發現你和李守章的奸情……”
“麻煩換個詞。”
“情誼。”蘇爾輕咳一聲:“投給了李家三兄弟之一,結局可能是你獲勝獨自美麗。現如今大家合作,遊戲不可能讓這麼多人輕易活著通關。”
紀珩不止一次提示過,遊戲有惡趣味,且偏向鬼怪。
溫不語有些急了:“那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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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爾皺了皺眉,很多想法是要有實力傍身才能實現,毫無疑問目前他弱小的像是一隻螞蟻,最多帶點電。下意識看向紀珩,後者笑了笑:“你不是想選衛長?”
指了指前方的一片荒墳:“那就得想辦法讓它們投你。”
陰風掠過遠處的山谷,帶來一種詭異的回音聲。紀珩笑容意味深長:“所以你現在該做什麼?”
蘇爾面朝著墳堆,仔細想了想說:“……開始我的表演?”
作者有話要說: 蘇爾:我準備好了,迎接命運的挑戰。
鬼:我們做錯了什麼?
第16章 人生是一場冒險
墓和墓的間距不遠,有的碑足足數米高,上面記錄的小字密密麻麻,制碑的人用行動在展示什麼叫做罄竹難書。
祠堂裡歷代衛長最多的是‘李’、‘周’兩個姓氏,再加上那個白骨制成的投票箱,讓蘇爾下意識尋找帶這兩個姓的墓碑。
除去李家不久前自殺的姑娘,隻找到一個‘李’姓墓碑,從碑上的生卒年計算那孩子不過十三歲,記錄的罪責是偷偷出去玩溺水而亡。耐著性子又從頭至尾轉了一圈,最後在靠近山壁的一面找到一座叫周林均的碑。
因為年代有些久遠,受到風雨侵蝕,上面的‘周’字已經有些模糊不清。
再看罪責:偷竊。
相比其他墓碑,隻有寥寥兩個字。
蘇爾回頭看向紀珩:“會不會有鬼突然冒出頭?”
“可能性不大。”紀珩道:“除非你犯了什麼忌諱。”
遊戲偏向鬼,但也給了它們限制,否則玩家根本沒有立足之地。
蘇爾:“刨墳算麼?”
紀珩未開口,溫不語先倒吸一口冷氣,這家伙瘋了麼!
蘇爾當然不是任性妄為,隻有開棺才能確定祠堂裡投票箱的骨頭是不是屬於這人的。
紀珩沒回答。
蘇爾知道自己不該習慣於事事向他求問,迅速扭轉心態獨立思考,埋在這裡的都是被鎮子上視作恥辱的人,甚至這塊地根本看不到有人來祭拜的痕跡,多半是定性為亂葬崗。
即便如此,也不能說有十成把握挖開後能確保全身而退。
用了半分鍾時間思考,蘇爾下了狠心,準備刨。現在還有紀珩帶著,以後不知道要面臨多少生死一念間的抉擇,哪能次次能做到萬全。
眼見他先用袖子把手包起來刨了刨,嫌棄速度慢,又轉悠一圈找了快木板當簡易鏟子用,溫不語覺得神經都在發麻:“是不是該阻止一下?”
紀珩瞥了她一眼,後者未說完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溫不語咬了咬牙,走上前幫著蘇爾一起挖。
“嗯?”蘇爾有些驚訝。
“你一個人,天黑前都不一定能挖完。”溫不語根本不想來搭把手,可如果什麼都不做,早晚會被紀珩當做廢棄的棋子遺棄。
蘇爾挑了挑眉,這人的實力雖然不強,但能活到現在也有原因的。
在挖東西這件事上,溫不語的經驗顯然比蘇爾豐富,懂得找準點施巧勁。何況她進遊戲久,武力值也遠在蘇爾之上,兩人合力很快就可以看到棺木一角。
溫不語:“要開麼?”
蘇爾輕輕敲了敲棺材蓋:“在嗎?”
溫不語無語,剛想說話,棺內傳來‘咚’的一聲。冷不丁的聲響嚇得她直接後仰載坐在地上。再一看,蘇爾居然已經跳到了三米外!
蘇爾也有些尷尬,抿下嘴說:“逃生的本能。”
溫不語含恨爬起來,倘若適才棺材破了,首當其衝的絕對是自己。
蘇爾一臉正色重新靠近,對著棺材用徵詢的口吻開口:“前輩,您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夠不夠資格當衛長。”
棺材板突然陷入沉默。
蘇爾毛遂自薦:“一旦我當上衛長,保證會制定出更為嚴苛的條文,不讓任何人鑽漏洞。”
溫不語蹙眉,低聲提醒:“這裡埋著的可都是被規矩殘害死的人。”
蘇爾充耳不聞,繼續道:“現在的懲處還是太輕了,不足以服眾。”
棺材內傳來一陣桀桀的聲音,來自山頂的罡風似乎直衝而下,從天靈蓋灌進去,讓人腳底如粘膠,根本邁不出一步。隨著吱呀一聲,棺材露出一條縫隙,蘇爾甚至看到已經生鏽的釘子彎彎曲曲卡在那裡。
一沓紅紙從棺內飄出,分成三份,落在了蘇爾,溫不語,和紀珩手上。
“明天早上前,這些東西誰能守住,誰就是新的衛長。”
棺材內傳來沙啞的嗓音,周圍的墳堆仿佛也有所感應,一時間風更大了,吹落不少墳上的黃土。
三人沒一個人露出喜色,盯著手上的紅紙反而像是在看燙手的山芋,溫不語率先對蘇爾道:“我棄權,東西給你。”
蘇爾沒接:“先離開這裡再說。”
墳堆漸漸在身後成縮影,溫度回暖了些。蘇爾握緊手上的紅紙,望著紀珩有些哭笑不得:“跟你的教育理念一樣,沒條件也要創造條件。”
這些紅紙守得住還好,守不住估計會死在它們手中。
說穿了,鬼給出好處,失敗的代價就是性命,這是鬼在為了殺他們創造條件。
溫不語想到一個不大好的假設:“晚上我們會不會遭遇大規模鬼怪的追殺?”
“很合理。”
這是紀珩第一次肯定她的想法。
溫不語欲哭無淚,第二次想把紅紙塞給蘇爾:“你不是一心想當衛長?”
蘇爾:“如果第二天手上一張紅紙都沒有,說不定會被列為抹殺對象。”
想起棺材裡傳出的話,溫不語手霎時僵在半空中。
一路苦思逃脫之道,快走到集市的地方她突然開口:“對了,適才你為何說要制定規矩,不是破壞?”
後一個理當更合枉死者的心意。
蘇爾和她講起之前副本的故事:“那些被邪教害死的人死後還在心心念念想要成為神使。”
活著都不能浪子回頭,死後又怎麼能指望他們大徹大悟。
“如果真像紀珩說的,衛長的一舉一動在鬼的監督下,就證明這些鬼怪不是想報復,而是想用更嚴苛的規矩束縛後來人。”
溫不語望向紀珩,後者微微頷首,認同蘇爾所說。
蘇爾輕嘆一聲:“十年媳婦熬成婆,婆又開始虐媳婦的無限循環。”
“……”離譜,但莫名形象。溫不語努力靜下心:“當務之急是今晚怎麼活下去。”
蘇爾:“兵分三路。”
鎮上明顯不止一隻鬼,聚在一起他們面對的就是圍攻。分散開這些鬼隻能分而擊之,面臨的壓力會相對少一些。
溫不語也未反對,柿子都挑軟的捏,蘇爾是他們裡最弱的,相比較自己面對的威脅不會太大。
一陣淡淡的幽香入鼻。溫不語抬起頭,就看見紀珩給蘇爾遞去一個小盒子。
“這是什麼?”
“鬼骨花。”紀珩道:“在花朵完全綻放前,鬼看不到你的存在。”
蘇爾沒想到他手上還有這等奇妙的東西:“能堅持多久?”
紀珩搖頭:“沒用過,應該夠拖一段時間。”
蘇爾沒推辭,鄭重地道了聲謝收好。
溫不語眼神閃爍,紀珩就這麼當自己的面把東西交給蘇爾,不怕……剛萌生出一個念頭,一抬眼,就看紀珩用餘光在瞄著她,用口型道:“試試看。”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讓溫不語心下一震,收起了搶奪的心思。
打狗也要看主人,何況以蘇爾的潛力,很有可能成長為頭狼。
紀珩:“我身上的其他東西雖然也有你能用的,但可能會害死你。”
蘇爾點頭,他並非貪得無厭之人,鬼骨花已經是無比珍貴的消耗品。
夜晚來臨前,三人聚在路邊的小吃攤吃了頓飽飯,然後各自分開。
蘇爾是朝西面而去,那裡離墳地最遠,周圍地形他也熟悉,算是比較有利。
天色變得昏暗前尚能穩妥思索對策,當黑夜真正降臨,即便是蘇爾,也難免有幾分緊張。他不知道鬼是如何尋到人的,不過好歹有個過程。聯系到幾次碰到髒東西周圍溫度都會降低一些,便往湿冷的地方去。反其道而行之,說不準能借由溫度掩蓋藏身之處,被鬼無視。
最後蘇爾挑了個大水缸旁邊蹲著,周圍的遮掩物挺多。
夜生活一詞完全不存在鎮子上,這裡天一黑,甚少有人會出現在路上。蘇爾背抵著牆,森森的寒意順著脊梁骨往上爬。街道上一點聲音也沒有,不知過去多久忽然刮起了風,婆娑聲入耳,說不清的滲人。
蘇爾不敢有任何一點放松,豎起耳朵仔細辯聽,中間似乎混淆了某種不和諧的音律——
嗒嗒。
不對,是更傾向於鏗鏗聲。
今晚月亮出奇的圓,蘇爾悄悄探出半個腦袋,想借著月光看看是什麼情景,才瞄了一眼,險些忍不住罵了句髒話。
空蕩蕩的街道上,多出一具白骨,確切說是小半具。它失去了腰部以下的骨頭,單純依靠半截身子前進。可移動速度卻很快,上一秒還在十幾米開外,下一秒一人一白骨間的距離就縮短成不到一米。
離得近了,蘇爾可以清楚看見有蛆蟲從骷髏的眼睛裡冒出,當即低頭望著紀珩給他的盒子。
有電擊器傍身,面對普通的小鬼他自然不舍得浪費,這骷髏看上去也不強大。問題在於蘇爾總想起用骨頭做的投票箱,而眼前的東西正好少了很多塊骨頭。
到底要不要用?
腦海中閃過不少想法,真正做決定也就用了三秒,蘇爾快速打開盒子,把花揣在兜裡。
幾乎是同一時間,頭上掃過一陣疾風,蘇爾弓著身子,心下一陣後怕,這半截骷髏果然發現了他的存在。
身後的牆被尖銳的指骨戳出一個洞,骷髏有些疑惑,明明感應到在這裡,為什麼突然沒了氣息?
蘇爾松了口氣。
這骷髏的眼睛早就沒了,不能正常視物。看來鬼骨花比紀珩描述的還要珍貴,不僅僅能讓鬼看不見自己,甚至能屏蔽它們的感知。
五分鍾過去,骷髏還沒有要離去的意思,蘇爾嘗試往側面走了幾步,然而沒多久,骷髏也出現在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