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城說這話時,眸色微黯。
"嗯。"她笑盈盈的,站起身,拉著他的手輕輕捏了下,"陳姐他們在給我收拾出遠門的行李,我去幫忙喔。"
穆城彎了彎唇,"去吧。"
轉過身,尚萌萌臉上的笑容立刻淡了下來。她閉上眼,抬手在眉心位置捏了下,上樓梯直接往三樓去。
輕盈的高跟鞋聲音漸遠。
自季如煙那一通電話之後,尚萌萌整個下午有點胸悶,默默把要帶的衣服都整理出來,再由白小藝給她裝箱。
陳悅在梳妝臺前給她裝護膚品。拿起幾瓶面霜乳液掃了眼,想起什麼,道:"萌萌,前段時間我不是給你接了個面膜代言麼?廠商送的東西呢?"
尚萌萌沒反應。
陳悅狐疑,連著喊了兩聲,"萌萌?尚萌萌!"
她猛地回過神,"昂?"
陳悅皺眉在她臉上打量,"你怎麼回事,怎麼心神不寧的?"
尚萌萌搖頭,"沒什麼事。"
"真沒事?"
她笑了下,"我能有什麼事。"
陳悅稍微放心了些,說,"沒事就好。明天就是發布會,你今天晚上記得早點休息,敷點面膜做做保養。"稍頓,又道,"對了,前幾天送來的那套禮服,試穿過沒有,合身不?"
尚萌萌有點煩躁,應得敷衍,"合身,挺合身。"接著便不再說話,一門心思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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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行李裝箱完,白小藝和陳悅吃過晚飯後告辭離開,霍姨安排了司機送兩人出門。
尚萌萌把她們送走,接著便獨自一人回到臥室,躺床上發呆。
須臾,她咬咬嘴唇吸了口氣,拿起手機,進入新聞網。
不用搜索,推送的頭條就是季如煙電話裡說的事——孟氏執行CEO車禍重傷,經查證,肇事者為宋家千金宋芝然。事故原因尚在調查中。
"……"
尚萌萌鎖了屏幕,隨手把手機扔到一旁,盯著天花板,眼神復雜。
上次機場一別,孟井然已徹底成為她生命中的過客。
她曾經愛過他,也曾經恨過他,曾為他滿懷喜悅,也曾為他痛不欲生。在過去的兩年裡,她甚至以為,自己會恨他一輩子,也記他一輩子。
然而,時過境遷,她發現那種恨已經消失。
尚萌萌勾了勾唇。
這其實也是件自然而然的事。心髒那麼小,怎麼裝得下兩個人,沒有了愛,當然不會再有恨。
門鎖輕響,被人從外擰開。
她保持著仰倒在床的姿勢沒有動,聽見一個聲音傳來,語氣帶著淡淡的寵溺,"今天這麼乖?"
尚萌萌輕聲說,"有點累。"
穆城關上門進來,走到床邊,弓腰,修長雙臂撐在她身體兩側,居高臨下看著她,黑眸像兩口古井。平靜,深不見底。
目光相遇,尚萌萌對他露出淺笑。
"左咩?"
他揉了把她的頭發,"心情不好?"
女人的發很長,發質也好,蓬松柔軟,摸和揉的手感都不錯。穆城很喜歡揉她的頭發,拍她的臉,摸她的嘴唇,這讓他想起小時候在巴塞羅那逗布偶貓。
尚萌萌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撈過一個枕頭抱懷裡,蜷起,"我沒有。"
大手捏住她的下巴。
穆城把她的臉掰了回來,面朝自己,語氣沉了幾分,"你有。"
"……"
尚萌萌無語。她有時怕他,真不是沒理由的。這個男人的那雙眼睛絕對不是徒有其表,看著你,任何人無所遁形。
"诶。"她曲起雪白手臂撐住脖子,拿腳輕輕踢了他一下,抬抬下巴,"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了解我?"
穆城在她旁邊躺下來,手指撫摸她的臉頰和唇,"你說呢。"
尚萌萌說,"我不喜歡被人看得太透。"
穆城淡道:"你本來也不復雜。"
尚萌萌笑了下,"和你比麼?"自顧自繼續,"那我的確是挺簡單的喔。"
大概所有像她這種年紀的人,都覺得自己挺深沉。他頭枕著手臂,目光靜靜看她,沒說話。
一陣沉默,窗外夜色漸濃。
她忽然坐起身,伸長了手臂去拿他放在床頭櫃上的煙盒。
穆城一眼掃見了,把那隻白花花的細胳膊拽回來,低聲問:"幹什麼?"
尚萌萌去掰他的手,握得不緊,她兩下就掰開了,膝蓋在床上挪過去,從煙盒裡摸出一根煙,又挪了回來。看向他,伸手攤開,"借個火唄。"
他盯她看了半天,語帶玩味:"小姑娘,你確定自己會?"
她眯眯眼,手猛地伸進他口袋裡,摸到一個金屬打火機。
穆城挑眉,沒阻止。
"叮"一聲,尚萌萌甩開蓋子,打燃,煙嘴放到兩唇之間,湊過去點火。吸了口,濃烈的煙味竄進嘴裡,鑽了幾絲進呼吸道,她直接被嗆得咳了起來。
"咳咳……"
她咳嗽著,一手夾煙,眼裡包淚,白皙的臉頰被嗆得緋紅。然後把煙戳熄扔進了煙灰缸,極其嫌棄地說:"惡心死了。"
穆城靜靜地看著她。
她有一句話說對了,他的確很了解她。
不多時,他開口,語氣極其冷靜,"孟井然受傷,你很不安?"
"……"
聽到這句話,尚萌萌眸中掠過一絲訝色,很快又平靜下來。她轉頭看他,那雙冷黑的眼眸色極深。
她默了會兒,嘆出一口氣,從自己嘴巴裡聞到了尼古丁的味道。
她說:"應該也不是不安吧。"頓了下,接著道,"如果孟井然的人生,最後是這樣一個結局,我會很替他遺憾。其實,他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壞,而且挺可憐的。"
他淡道,"有那樣一個母親,是可憐。"
"……"
尚萌萌怔了下,抬眸,"你認識孟井然的母親?"
穆城說:"我認識她很奇怪麼。"
她被問得卡住。孟家在B市也是有頭有臉的望族,穆城認識孟井然的媽,好像的確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可是,剛才他的語氣不大對勁。
沒等尚萌萌想明白,穆城就埋頭在她唇瓣上咬了口,拍拍她的臉,"我該走了。"
她坐起身,皺眉:"去哪兒?"
他徑自穿上西裝外套,垂眸,整理袖扣,面無表情,"孟家也算穆氏醫院的貴賓,我當然得去看看。"側目瞥了她一眼,"天冷,去的話把外套帶上"
說完,邁開長腿大步出了門。
"……"
今晚的B市仍舊沒有星月。
車駛到醫院門口,尚萌萌抬眸,看見周圍全是記者,醫院保安正在極其艱難地維持秩序。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從醫院裡走出,立刻被團團圍住。
"宋啟發先生,您是宋氏的執行總裁,也是宋芝然小姐的叔父,請問這起車禍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不久前宋孟兩家才解除婚約,坊間傳聞是宋小姐情傷過度精神失常,您怎麼看?"
"聽說宋氏和孟氏已經籤署了一份長達三十年的戰略合作協議,這次事件會對你們兩家未來的合作有影響麼?"
"宋啟發先生……"
黑衣保全上前幾步,將記者攔下,中年男人大步向前突圍,臉色極其難看。
畫面隨著汽車的駛離拉遠,尚萌萌收回視線看向前方,這才發現阿力把車開到了醫院的後門。
刷開,門開。黑色賓利緩緩駛入。
她清了清嗓子,呼出一口氣,道,"宋芝然和孟井然,情況如何?"
穆城表情冷漠,"還在搶救。"
車禍之後,重傷的宋家小姐和孟家少爺被同時送進了穆氏私立醫院。手術室的燈從下午一直亮到夜裡。
手術室外,宋夫人坐在椅子上,淚如雨下哭得幾近昏厥,不住道,"都怪你,明知道女兒的脾氣,你還動手打她……我告訴你,芝然要是走了,我也就不活了。"
宋啟正眼睛充血,垂著頭沉默抽煙,地上扔著的煙頭堆積成山。
"都怪你……"
宋夫人捂著嘴痛哭,忽然眸光微閃,視線看向對面。一個穿著旗袍的美豔婦人端坐著,面容冷淡,神色平靜,與她的歇斯底裡反差鮮明。
她沉聲道,"是你……是你的兒子拋棄了我的女兒,否則芝然怎麼會幹這種傻事!"
婦人譏諷地抬起眼皮,"宋夫人,我勸你拎清楚。現在是你的女兒撞了我的兒子,這起事故,令愛可是全責。"頓了下,輕描淡寫,"哪怕她不死,也要吃好些年牢飯呢。"
宋夫人凜目,猛地起身朝她撲過去,又被宋啟正拽住,她雙眸赤紅,道:"江曼青!"
正是此時,手術室的燈熄滅。
搶救終於結束。
手術室外的幾人瞬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門開,一個戴著口罩的外籍醫師走了出來,擦擦額頭上的汗,道,"兩個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
宋夫人雙手合十,"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管家,聯系其它醫院,幫少爺辦理轉院手續。立刻。"江曼青平靜道。
管家陳叔眼底劃過一絲驚詫,不解道,"可是夫人,穆氏的醫療條件是全國最好的,少爺在這兒接受治療最好不過,不如……"
江曼青冷聲打斷他,"我的話你聽不懂麼。"
"……是。"
話音剛落,背後便響起一道嗓音,"孟夫人,好久不見。"
江曼青眸光微閃,回頭。
四周忽然靜了瞬,走廊燈火通明,一雙璧人緩緩而來。男的高大挺拔沉穩冷峻,女的美豔妖娆氣質出眾。
她看著那兩張似曾相識的臉,隻覺無比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