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這和你吃我手裏的爆米花有什麼關系?
我不是專門給你買了一桶嗎?
吃完了?
我探頭看。
沒有,滿滿一桶。
我飛快抽回手:「你……」
他抿嘴,雙眼在昏暗中明亮又水潤。
濕漉漉奶狗眼……
我倒吸一口冷氣,這軟萌無辜的模樣……真的……
有點萌。
「姐姐,什麼時候同意當我女朋友啊?」
聲音略低沉,帶著絲誘哄。
心臟怦怦地加速跳動。
感覺要蹦出來了。
我哆哆嗦嗦,回答很謹慎:
「你、你很好,但是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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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十八呢。
周茂修突然湊近,眼珠子裏閃過一絲狡黠。
溫熱的氣息噴在我耳朵上,酥酥麻麻。
「姐姐說的小,是說……什麼?」
斷句,很精髓。
我齷齪了。
我噌一下站起來。
爆米花嘩啦撒了一地。
他仰頭看我,光線朦朧中眼睛雪亮,仰望的姿勢莫名有一種虔誠感。
甚至一臉純潔,好像隻是在問一個很普通的生物學問題。
噢,是我齷齪,弟弟怎麼會有錯呢?
「哎,前面,擋住了。」
後面傳來不滿的聲音。
我一下子坐到旁邊的空座,盯著電影畫面,目不轉睛。
周茂修變了。
已經不是那個陰鬱又兇狠的少年了。
我也變了。
我變得不單純了。
「姐姐,抬一下腳。」
聲音近在咫尺。
我心裏一慌,反射性躲開了腳。
低頭看。
周茂修縮在座位下撿我撒落的爆米花。
牽著 T 恤下擺,衣服裏已經兜了好些。
莫名想起小時候,第二年除夕各家各戶去拜年領糖果紅包,我依然把我的那份塞給他,祝他新年快樂,他就是這樣牽著衣服,難得地露出笑容。
燈光下,牙齒白花花的,晃眼。
可惜,沒能和他過第三個除夕。他在醫院病床上,滿目不舍又故作堅強的模樣在記憶裏浮現。
我默默蹲下,幫著撿。
一次心軟,次次心軟。
啊……
不是……
那什麼……
弟弟有腹肌……
白花花的,肌理分明。
跟著電影畫面的明暗而若隱若現。
十八歲剛過,高中那麼忙,不是應該瘦成細狗嗎?腹肌怎麼來的?
電影後續沒怎麼看,兩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撿滿地的爆米花。
周茂修笑容乖巧,眼睛彎成月牙。
「姐姐,你真好。」
好人卡發得挺利索。
我也會。
「你也很好。」
12.
回到寢室,包裏多了一個紅色絲絨盒子。
盒子夾著一張便簽。
一行字鐵畫銀鉤。
「姐姐,這兩顆紅翡珠子,像不像紅豆?入骨相思,你可知?」
一股熱氣直沖頭頂,臉刷一下就燙了。
我緩緩打開盒子。
盒子裏靜靜睡著兩顆紅色溫潤水亮的耳釘。
「哎,你手裏是拿的啥?」王雨軒咋呼的聲音響起。
我啪一下合上盒子,往包裏一揣:「沒什麼。」
三個女人圍攏過來。
朱玉:「你臉紅了。」
楊澄溪:「春心蕩漾的神色。」
王雨軒:「眼神躲閃,你在撒謊!」
三人異口同聲:「如實招來!」
我:「……」
為了這三個女人不要發瘋,我拿出了盒子,藏下了便簽。
然後被陰陽怪氣說了一通。
我承受得住。
13.
周茂修陪我上課,在我專業書裏翻出一封情書我是沒想到的。
食指和中指夾著一個薄薄的信封,白色的,封面上畫了個鮮紅的桃心。
還有「予春和」三個字。
「姐姐,這是什麼?」
聲線發顫,聲音低啞,雙眼發紅。
又期盼,又絕望。
好像在等我騙他,又好像無法改變事實。
整個人處在無比脆弱的狀態。
我覺得,小小一封情書倒不必如此一副世界末日災難臨頭生離死別被背叛拋棄的模樣。
「情書。」
我說。
伸手去拿他手裏信封,他突然把手舉高。我拿了個空氣。
還差點撲他懷裏去。
那我不拿了。
我低頭,假裝專注於我的筆記。
信封出現在我眼前,擋住了我的筆記本。
「9 是什麼意思?」
信封上壓著兩隻骨節修長的手指。指甲修剪得整齊,瑩潤有光澤。
指尖點在那顆紅心上,那中性筆塗畫的紅心都襯出來幾分高級感。
我在發愣。
前面的楊澄溪背貼在我們桌沿,回頭小聲說:「第九封情書,中文系才子的第九封情書。」
我拿筆戳她腦袋:「閉嘴。」
「姐姐……都看了嗎?」
他聲音更低了,低到似乎沒有了情緒。
王雨軒湊過來:「都看了,都回了。」
這兩個酸了吧唧,唯恐天下不亂的臭娘們兒!
「呵。」
他好像笑了一聲。
這笑聲很輕,好像痛苦到了極致。
細看之下,少年眼睛裏已是熒光點點,眼尾緋紅。
在白凈的臉上,像是噙了血淚。
我我我真不是人啊……
心底萌生的強烈愧疚感讓我人都哆嗦了。
我得解釋。
「我——」
周茂修突然起身,徑直從側門走出了教室。
講臺上老師甚至調侃了一句:「咦,小朋友不陪姐姐上完課嗎?」
震驚!連老師都認識他了嗎?!
小朋友還禮貌地回了一句:「老師好,我臨時有事,不能繼續聽您的課了。」
「沒事沒事,快去吧。」
這種,長輩的慈愛和寬容,是怎麼回事?
14.
一連幾天,周茂修沒有主動聯系過我。
好像已經死心了。
這突然不圍著我轉了,我竟然有點不習慣,總覺得身邊少了點什麼。
朱玉罵我就是欠虐,王雨軒、楊澄溪一致罵我渣女,然後讓我去找周茂修。
還說已經跟周茂修室友說清楚了,他們會告訴周茂修,這是個誤會。
我沒有。
他不聽解釋,我憑什麼要去找他。
大一籃球決賽,周茂修之前邀請過我。
雖然臨近開賽的前一分鐘他也沒有再邀請我,我也在最後排角落看完了球賽,悄然離開。
不過是完成之前的約定罷了。
我這樣 PUA 自己。
國慶文藝活動,我鬼使神差地戴上了那對紅翡耳釘。
雖然我知道,坐在下面的人看不見舞臺上的人耳朵上小小的耳釘。
我大概是瘋了。
剛走下舞臺,一件風衣兜頭罩來。
隻在片刻間看見一雙冷凝的眼睛,裏面似乎翻湧著灼熱的怒意。
我被摟著推進了小小的更衣室。
好像聽到了幾聲粗重的深呼吸,等我扒拉開風衣,隻看見一個人影在門外一閃而過。
門被關上了。
「姐姐先換衣服吧。」
我:「……」
我收回想推門的手。
拋開他怎麼知道我的衣服在哪一間換衣間,他怎麼進到後臺等等疑惑。
因為想快一些,換衣服的動作很大,將小小的木板間撞得咣咣作響。
匆忙換好,推門卻沒見到人,隻看到後臺匆忙來去的人。
發信息問他在哪兒,也沒回。
又拉不下臉打電話。
我憋著一股氣回了寢室。
愛咋咋吧!
狗東西!
15.
國慶節放假了,我不準備回去。
和朱玉她們找了幾個兼職。
林北讓我把他給我寫的情詩還有抒情散文全給他。
有雜志社約稿,要給他出版一本實體書。
他說他給我寫的抒情散文和詩都是他靈感乍現、文思泉湧時的大作,平時是寫不出來的。
我說:「你是臨時寫不出來那麼多,所以拿去湊數的吧?」
「答對了。」
他把信封全部接過去:「你真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你怎麼不去修仙啊,斷情絕愛的。」
「呵呵。」
「寫了那麼多,沒有一封打動你?」
「我謝謝你,那麼多封情書,稱謂寫過廖春和嗎?」
他一臉疑惑:「沒有嗎?」
我盯著他:「有嗎?」
「噢?」他一邊把信紙從信封裏抽出來,一邊裝著很疑惑很苦惱的樣子,「吃飯嗎?」
「吃。」
吃完飯又走路回學校,聊了一路的文章立意構思,這本書能賣多少本,版權費會有多少。
「你嘗試寫小說吧,文藝範的不好賣。」
「也是。」
「去看看現在流行——」
林蔭道上一對男女讓我的話戛然而止。
周茂修,和女主。
我一眼就知道她是女主。
書裏對她有一句形容:「秀美又溫和,像春天的太陽,帶給身邊人溫暖,卻並不熱烈。」
我條件反射地抓了林北的袖子扯著他拐進了旁邊的小路。
「哎?幹嗎?」
「閉嘴。」
16.
我把耳釘放進了櫃子最裏面。
眼不見心不煩。
並且想給之前按捺不住心動的自己幾拳,打死最好。
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自己隻是個路過者,竟然試圖和女主爭搶男主。
很好,懸崖勒馬,為時不晚。
整整七天,周茂修沒有給我發過一條資訊。
大概陪著女主吧。
我無所謂。
我掙錢了,我七天兼職掙了一千塊!
老娘有錢!
錢才是最可靠的東西!
狗東西!
17.
收假上課,輔導員給了我們幾個名額,去京北大學交換學習一年。
我拿著報名表猶豫不決。
然後哐哐甩了自己右手兩巴掌。
還猶豫!
還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不成?
女主都來了!
18.
林北把他小說的大綱給我了。
我夾書裏,又回想起周茂修從書裏翻出情書的場景,拿出來放在了包包裏。
「……」
我默默把情書拿出來夾進書裏。
我才不會受他影響!
突然一隻大手擒住我的手腕,猛地一拽。
我往後一倒坐在某人懷裏,一隻手圈上腰。
略微熟悉的氣息包裹而來。
大腦一片空白。
慶幸圖書館人不多,而我坐在角落。
「姐姐。」
這聲姐姐和之前大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