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睛肉眼可見地變亮。
亮若晨星。
有被萌到,但是還在可控範圍內。
我牽住他的袖子將他帶到隔壁空教室。
「怎麼了?有事嗎?」
他低著頭,一隻腳蹭地,聲音很低:「姐姐,我今天十八歲,明天就是成年人了。」
他抬頭,雙眼水光瀲灩帶著期盼,「姐姐可以陪我過生日嗎?」
我:「……」
一次心軟,次次心軟。
這是病。
所以要治。
我立刻掏出手機給周茂修轉了二百八。
「蛋糕自己去買啊,姐姐要上課,乖。」
我硬著心腸回教室了。
剛坐下,王雨軒結結實實給了我一肘子,撞得我肚子生疼。
「你這個禽獸!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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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扳著我的臉,讓我看教室門口:「看到沒有,禽獸!小朋友委屈得眼睛都紅了!你幹什麼了!」
楊澄溪三兩下把我的東西一收,把包往我脖子上一掛,提我起來往外面推:「去!禽獸!去安慰小朋友!」
我狼狽地再次杵在周茂修面前。
「……」
我謝謝你們。
我努力平復自己的惱怒。
理了理頭發,把脖子上的包斜挎好:「走吧。」
「姐姐不願意也沒關系的,我自己一個人過生日也習慣了。」
姐姐被推出來,你以為還進得去嗎?
我走在前面:「走吧,你想怎麼過生日?」
「我是不是惹姐姐不高興了?」
「沒有。」
「姐姐,我幫你背包吧,男朋友不是都給女朋友背包嗎?」
我怔住了。
什……什麼男朋友……
這小孩兒是不是魔怔了?
還是這十年裏出了意外傷了頭了?
他還真的伸手來拿我的包帶……
我一下子按住包包,後撤半步:「小朋友,咱們……」
哎喲,驚得我說話都不利索了。
「小朋友,咱們就……朋友,姐弟,OK?」
你說是我男朋友。
你問過我了嗎?
問過了嗎?
小朋友腦袋一歪,一臉純潔:「姐姐喜歡角色扮演嗎?」
「……」
一擊連著一擊。
哎喲,我心口痛。
我呼吸都抖了,出氣很粗,進不了氣兒了。
艱難地扯嘴尬笑兩聲:
「弟弟、弟弟知道挺多啊……」
這男主被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附身了嗎?
真離譜!
沒有最離譜,隻有更離譜。
旋轉木馬,棉花糖,迪斯可轉盤,霜淇淋,摩天輪……
可憐我一把老骨頭……
這些都算了。
下了出租車,面前是四星級酒店。
我整個人都要炸了!
我擔心是我齷齪了,哆哆嗦嗦問,「小、小朋友……這這這是什麼意思?」
周茂修扭頭來,低眉順眼,一臉認真和羞澀。
「網上不是說……」
他不好意思地咬著下唇,羞怯瞥我一眼,又扭開臉。
「再見!」
我抓緊包包扭頭就跑,鉆回出租車,喊得撕心裂肺:「司機!快走!」
司機一腳油門,車子一下子躥出去老遠。
逃命要緊,逃命要緊。
再乖的弟弟是個神經病也不能要。
6.
我特別認真地給周茂修發了一條資訊。
「弟弟,你還小,好好學習才是正理。不慌找女朋友。我隻是你學姐,普通學姐。如果你不能分清楚我們的關系,那我們就不要聯系了。」
剛發出去,他立刻彈了視頻過來。
就跟一直守著手機等消息一樣。
我手忙腳亂掛斷,關機。
小小一個動作,搞得像跑了三千米,心臟砰砰砰地狂跳,直大喘氣兒。
哎喲,嚇死個人!
我睡得很安心。
夢裏還在迪斯可轉盤上勾搭了一個小帥哥。
那小帥哥挺瘦,但是我站不穩滾到他腿上坐著時,臂膀有力堅硬,將我死死摟在他懷裏,免除我四處翻滾的窘迫。
我心裏又歡喜,又甜蜜,抬頭致謝。
周茂修低頭看我,笑意冰涼:「姐姐,你自己滾進我懷裏的,跑不掉了。」
啊——
我猛地翻身而起,大口喘氣。
嚇死我了……
緩了緩心情,一低頭,對上王雨軒的一臉譴責。
我很懵:「怎麼了?」
「張豪問我,你昨晚上對周茂修說什麼了,讓他大半夜躲在被子裏哭。」
哭?
周茂修?
真哭?
「誰哭?渣女做了什麼,把誰弄哭了?」
楊澄溪抹著面霜湊過來。
朱玉坐在對面床:「廖春和,你真是情場殺手啊。」
我:「……」
開機,周茂修發來了好幾條消息。
「姐姐對不起,讓你為難了。
「姐姐不喜歡我,我還非要往前湊,確實很讓人討厭。
「姐姐,我是真的喜歡你,你不要不理我。
「姐姐,你真的不理我了嗎?」
我仿佛能想像周茂修可憐巴巴地,邊發消息邊吸著鼻子流淚的樣子……
我果真罪孽深重。
然後給他回了條消息:「沒有,睡著了。」
發完打自己的手:「讓你忍不住,讓你忍不住。」
楊澄溪暗戳戳來了一句:「可以撤回。」
我剛剛大概是被鬼附身了吧。
我:「……」
起床昏沉沉的腦袋一下子就清醒了,我瞪著那一排字陷入了沉思。
這就是聽我的話?
好的,撤回來不及了。
「姐姐,我給你帶了早餐。」
這就是普通學弟的自覺?
7.
我說:「早上的課我不去了,幫我答個到。」
朱玉回頭笑得挑釁,「小樣兒,你不下去我就把弟弟帶上來。」
王雨軒和楊澄溪默默豎起拇指,「6。」
我躊躇不前,不是怕圍觀者的眼光,我怕他把手裏的豆漿油條砸我頭上。
等我匆匆忙忙下樓,銀杏樹下白衣少年清冷卓絕。
畢竟他這麼對過原主。
「姐姐。」他大步過來,笑得明媚又陽光。
我默默退了一步。
「姐姐?」
他站定,疑惑又幾分委屈。
我笑:「圍觀群眾太多,我有一點怕。」
「真的嗎?」
好像全世界的開心都比不上他的開心。
我連連點頭。
肯定是,必須是。
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他馬上又笑了,摸摸後腦勺,拘謹又羞赧地遞來手裏的塑膠袋:「朱玉學姐說你想吃二食堂的早餐,所以我就買了給你帶來。」
除了早上的早餐,他沒課的時候還會陪我上課,圖書館幫我佔座,偶爾外賣送來奶茶或者麻辣燙。
幾個女人直誇弟弟懂事。
我無話可說。
還約我去壓學校的操場,去看社團表演,去看一場電影,去看他們大一的籃球賽。
而且,二食堂的東西巨難吃。
就因為我幫許諾約朱玉去喝奶茶,朱玉這娘們兒真是錙銖必較。
我真是謝謝了。
小朋友把「普通學姐學弟」忽略得淋漓盡致。
我一問,他就無辜地望著我,小心翼翼又委屈巴巴地說:「姐姐,我哪裡又做錯了嗎?弟弟不可以請姐姐看電影嗎?散步聊天也不行嗎?又沒有牽手……」
「……」
弟弟是無辜的,隻怪姐姐要求多。
9.
國慶節文藝表演活動,我有個群舞。
平時不練習,臨了抱佛腳。
是吧?
8.
我想借此讓自己冷靜冷靜,回到當初鐵石心腸的模樣。
但是周茂修每天在舞蹈室外面幹坐著等。
換好衣服出來,周茂修拎著我的包站在長廊,看著墻上的一幅畫。
我還沒有解釋就收到了許多祝福。
學校流傳我和他是男女朋友關系就是從舞蹈室傳出去的。
燈光不是很亮,墻上許多美術生的作品。
晃眼一看,這略微有弧度的長廊仿佛無窮無盡的空間怪物。
正張著大嘴好像要將他吞噬。
又好像,他就是這個怪物的主人,張牙舞爪地等著獵物上鉤。
很矛盾。
似乎發現了我的注視,他回頭精準地看向我。
他像是一個捕獵者,眼神犀利,敏銳。
那雙眼睛,像長空裏鎖定獵物的鷹隼,明目張膽地宣告著:要你。
我心裏咯噔一下。
然後,周茂修眼睛一彎,眸光溫軟乖順,綻放笑容。
純真無邪。
「姐姐。」
聲音輕柔,又乖又蘇。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兒攀爬而上,直至繚繞心間。
心臟驟然一縮。
我竟然想發抖。
媽的。
這個周茂修真是邪門兒。
和其他跳舞的同學揮手道別,我和周茂修一起下樓。
然後……
他從花盆後拿出一枝玫瑰花,從雕塑後拿出一杯奶茶,從花瓶後拿出一盒甜品……
舞蹈室在三樓。
樓梯間的墻面,綠植和一些泥塑、雕塑的藝術品巧妙地嵌進墻裏,形成一道獨特的風景。
燈光和陰影襯映,綠植和藝術品的和諧,分開都是獨特的景致,相融又是另一種美。
第一次經過這面墻,十分令人驚嘆。
經過三年,見怪不怪。
今天,每一個凹槽裏都是驚喜和期待。
等下到一樓,最後一個凹槽。
我的心撲通撲通的,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周茂修抬手伸進去,摸出來了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
「……」
被驚喜砸昏的頭一下子清醒了。
這肯定不行……
他才十八……
還有四年,誰知道這四年會不會和女主——
盒子打開了,裏面躺著一對紅色的耳釘。
「……」
我想打死剛剛胡思亂想的自己。
「姐姐,可以當我的女朋友嗎?」
10.
我完了。
雖然我跑得快,抱著一大堆東西像一頭蠻牛往寢室沖。
但是確實心動了。
回到寢室看著撒在桌子上的東西,臉紅心跳。
我是不是,忘了點兒什麼?
11.
許諾小朋友為了追朱玉,組織看一場愛情電影。
我完了。
想到要和周茂修看電影,竟然有點興奮,有點羞澀。
電影院昏暗朦朧。
隻有電影畫面上的光在跳躍。
忽明忽暗。
為了互不影響,座位選得互相離了八丈遠。
好在人少,我坐的位置能準確捕捉左下方的王雨軒和右邊的朱玉。
男女主角吻在一起的時候,朱玉這個 lsp 把人家小男生給親了。
小男生被親得一愣一愣的。
作孽喲。
我摸了顆爆米花,繼續看戲。
嘴都張開了,爆米花在半道上被截和了。
周茂修,抓住我的手腕,
用嘴,叼走了我指間的爆米花。
我張著嘴,睜圓眼睛看他,像個傻子。
「姐姐,你怎麼都不跟我說話?」
我閉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