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撲哧一下笑了,手上松了力道,“弟弟?”
我翻白眼,“對啊,你知道的吧,我以前有個弟弟的,所以你就當我想圓做姐姐的夢唄。再說了,我都說好請人家吃飯了。”
他又揉一把我的頭,“就一塊綠豆糕,你就請人家吃飯,你挺闊氣啊林顏。”
這廝不知何時養成的習慣,仗著身高優勢,不是揉我的臉就是揉我的頭。
我笑嘻嘻:“這不是太子殿下您闊氣嗎。”
他哼一聲:“知道就好。”
我突然想到什麼,吃驚地捂住嘴:“哇宋念鈺,你不會吃醋了吧?我才十四歲誒。”
他又瞇起眼:“膽肥了嘛,你在我眼裏就一小屁孩兒,想什麼呢。但是明面上,你是太子妃,是我宋念鈺的正妻,就應該與外男保持距離,明白了嗎?不然外面那幫老傢伙的唾沫就能淹死你。”
哦懂了,你和你弟關系也不好。
你們這一家子的關系可真是差到離譜。
我滿嘴應道:“明白了,我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魂。”
他彈了下我的腦門:“你嘴裏就沒一句實話。”
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字字發自肺腑呀。
宋念鈺最終還是同意留下他弟弟吃飯,就是飯菜和以往比起來寒酸了些,他還強詞奪理說是我平日吃得太多,太子府需要節省開支。
我用筷子戳飯,嘴裏嘟嘟囔囔:“也不知道以前是誰吃一頓倒一頓的。”
給自己的菜裏下毒這事兒是誰幹的還要我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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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尖得過分的宋念鈺聞言,隻笑瞇瞇地夾走我碗裏的肉。
我:?
一旁默不作聲地吃飯的宋明修突然夾了塊肉放我碗裏,那雙藍色的眼睛含笑看著我。
“你吃這個吧,我看你好像很喜歡。”
我一時非常感動,又把肉放了回去:“你多吃些吧,宋念鈺說得對,我平時吃很多的不差這一點。”
古有孔融讓梨,今有我林顏讓肉。
感人至深感人至深。
除了宋念鈺黑得掉煤渣的臉色比較煞風景以外。
宋明修又想夾菜放我碗裏,一旁的宋念鈺終於忍不住放下筷子,睨我們一眼,冷冰冰道:“孤吃飽了。
”
他碗裏的飯一粒沒少。
我裝作沒看見,隻道:“好耶,弟弟,這些菜就都是我們倆的了。”
話音剛落,宋念鈺蹭的站起來,甩了下袖子,怒氣沖沖地走了。
“皇兄他,是生氣了嗎?我是不是打擾到他了。”宋明修有些不安地問道。
我繼續吃飯,“沒事兒,你別看他這麼大了,其實就一小屁孩兒,特幼稚。”
“姐……姐姐很瞭解皇兄嗎?”他語氣弱下來,越發的可憐。
我砸吧砸吧嘴,思考了一下,“還成吧,畢竟睡同一張床的嘛。”
而且現在宋念鈺已經不會把我踹下床了,這狗賊還是有良心發現的時候的嘛。
他苦笑了下,“也是,你們成婚近兩個月了,皇兄這麼好,想必你很喜歡他吧。”
我還在埋頭扒拉飯,有些莫名其妙:“我是他正妻,自然喜歡他啊。別說這麼多有的沒的了,你看你飯都沒吃多少,萬事都沒有吃飯要緊,吃飯吧吃飯吧。”
說著我就不再接話,隻顧著吃菜,宋明修也沒再開口,我們倆沉默著掃光了桌上的飯菜,當然大部分是我吃完的。
飯後我又拉著宋明修在後院的秋千玩了一會兒,這秋千是我前幾日纏著宋念鈺修好的。
我坐在秋千上,宋明修在後面推我。
對面的那塊大石頭在我眼前忽遠忽近,忽小忽大。
“宋明修,”我蕩了一會兒,開口道,“你很喜歡我嗎?”
雖然我與他才認識了幾個時辰。
他沒再推我。秋千慢慢停了下來。他走到我身側。陽光斜斜的打在他臉上。
他其實不像我的弟弟,一點也不像。
林安的臉是病態的蒼白色,在陽光下隱約可見底下青色的脈絡。
林安的眼睛是琥珀色的,上面永遠籠罩著一層薄薄的水霧。林安的頭發松松軟軟,摸起來很舒服,但是在最後的幾年裏越發稀疏,他曾開玩笑說這是一堆枯草。
宋明修不同,他雖然皮膚白皙,但是面色紅潤,那是健康的象徵。宋明修的眼睛是湛藍色的,像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宋明修垂下的頭發長而黑,連我都有些羨慕。
他們兩個人完全不一樣。
但我第一眼見到他,就想起林安,那個纏綿病榻,永遠都會對我微笑的溫柔的林安。
或許是因為,林安很喜歡吃綠豆糕吧。
“我們不是朋友嗎?”宋明修露出人畜無害的笑。
我坐在秋千上晃動雙腳,沒有接他的話茬,“你應該不是第一次見到我。你也不喜歡吃綠豆糕。而且你比我大,不該叫我姐姐。”
哪有這麼多巧合呢,小太監就這麼湊巧地被叫走,我就這麼湊巧地走進他在的偏殿,他就這麼湊巧地在吃綠豆糕。
宋明修比宋念鈺小三歲,比我大一歲,其實我記得。
雖然十五歲就能如此綠茶讓人有些匪夷所思,但念及十四的我也仿佛有四十的心態,這也就不足為奇了。
你看宋念鈺十八了還像個八歲的幼稚鬼。
宋明修默了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在秋千旁邊的草地上坐下。
“對不起,”他說道,“之前你和皇兄一起進宮,我就看到你了。我就是想找個人陪陪我。你是第一個沒有躲著我還說我眼睛好看的人。”
不會吧不會吧?宮裏的人都什麼審美啊?
我晃了晃秋千,“別理他們,有些人眼明心瞎的。你的眼睛很好看,你很好看,如果你往後不這麼喜歡扮柔弱的話,你會更好看,我甚至會畫幅畫送給你。”
當然現在這關頭我隻想畫一幅茶樹或者白蓮花的圖。
他訝然地轉過來看我:“你不生氣嗎?我剛剛……好像挑撥離間了。”
“沒事兒,我不生你的氣,我在生宋念鈺的氣。”
這是我後知後覺的,做的時候沒想這麼多,現在冷靜下來,我很清楚我在生氣。
“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當然啦,你想什麼時候過來玩都可以,隻要別再和之前一樣膈應人。”
他突然笑了起來:“你真的還蠻有意思的。還要我叫你姐姐嗎?”
“那就不必了吧……”
之前忽悠他,隻是因為我有些想念林安了。
但我果然還是喜歡聽林安叫我姐姐。
宋明修回去後,直到我用完晚膳宋念鈺也沒出來,兩頓飯沒吃的他一直窩在書房。
為了避免半夜三更又被他拉起來進廚房做賊,我拿了飯菜去找他。
敲門。
沒人應。
再敲門。
還是沒人應。
我生氣了,踹了門一腳,“餓死你算——”
門正好開了,我一腳踹到宋念鈺的小腿上。
“餓死我算什麼?”他腮幫子繃了繃,瞇著眼笑道。
我把食盒提到面前,眨巴眼,“餓死太子殿下算是全國百姓的巨大損失。”
他抱胸倚在門框上,不接茬,“喲,你的好弟弟走了?”
我點點頭,“走了,他四年前就走了。”
他嘖一聲,站直身子往屋裏走。我跟著他進去,把食盒放在書案上。除了處理好的公文整齊的碼在一旁,其餘的東西都放的亂糟糟的,毛筆、宣紙、硯臺都在它們不該在的地方,地上還散落著幾個揉皺的黑乎乎的紙團。
看樣子一下午都在生悶氣?
宋念鈺坐回椅子上,盯著食盒,似乎在等我打開。
我站在他對面,也看著食盒,一動不動。
食物的香氣在我們之間肆意遊走。
宋念鈺終於自己動手打開了食盒。
這局我贏了。
他吃得正開心的時候,我說道:“宋念鈺,我今天生氣了。”
他停下來,抬頭看我。
我一本正經地繼續說:“我不喜歡你說我是小屁孩兒,雖然我隻有十四歲,但是我早熟。”
他目光微微下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我:?
如果是尋常女子,這時候就應該護住胸口大喊流氓。
我不是尋常女子,於是我挺了挺平坦的胸部,嚴肅道:“你今天也生氣了,我知道。所以你在因為什麼生氣,可以告訴我嗎,宋念鈺?”
他放下筷子,一聲不吭。
一股無名火又上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你也說了,我是你的正妻,目前也還沒有被你克死,所以我們現在是夫妻。我娘教過我,夫妻之間不應該有大秘密。”
多討厭啊,你和你爹有矛盾,把我夾中間不做人,完了你倆還都給我當謎語人,死活不說是因為啥鬧矛盾。
盡管人生是一筆糊塗賬,但我不糊塗,我不喜歡被人耍著玩。
宋念鈺盯我半晌,笑了:“夫妻?夫妻算什麼?皇家有什麼夫妻?”
生氣了生氣了,無名火壓不住了。
我動手收拾他吃到一半的飯菜,邊收邊說:“那你休了我吧,或者你哪天再下個毒把我克死,反正我不想在這裏待了,真沒意思……”
宋念鈺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袖子與桌面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閉上嘴,看向他骨節分明的手,再看向他的臉,見他挑眉笑道:“年紀不大,脾氣不小,剛成親那幾日不還像個鵪鶉?”
我皺眉:“好脾氣也是有限度的,我不喜歡在關鍵問題上當鵪鶉。
”
他不鬆手,仍是笑著:“那便先放一放,你想聽故事,總要先讓本太子吃完飯。
”
我咧嘴笑了:“妥了,您吃好喝好。這夠不夠吃?不夠我再給您拿。”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宋念鈺說,他爹,也就是現在的皇上,叫宋元良。
宋元良還是太子的時候,娶了青梅竹馬的將門之女金玉宛為太子妃。二人伉儷情深,琴瑟和鳴,一度被傳為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