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像頭?
她一開始就壓根沒想到監控這個問題,想來在眾口一詞指正夜筱希的時候,這種從小地方來的鄉巴佬不被嚇死也被嚇傻了,張嬌萬料不到能從夜筱希嘴裡聽到這個被自己疏漏了的細節,等到轉念一想,心立刻就懸了起來,恨不能立刻衝到宿舍樓外仔細盤查是否真的有攝像頭。
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東西去了哪裡,夜筱希剛才的那句話直接就戳中了她的弱點,張嬌兇煞的的眼神霎時不見了,卻見夜筱希回頭對劉樺示意打電話報警,劉樺拿起聽筒的瞬間她慌亂的撲了上去,按住電話機,“都,都是同學,不用這麼……”
劉樺原本隻是做一個安撫夜筱希並表明立場的動作,畢竟失竊這種醜事能不傳揚開還是別傳開更好,可張嬌的反應卻著實讓他疑惑了一下,其實從剛才開始他就覺得張嬌的憤怒有些不同尋常,他和夜筱希之前的氣氛很明顯是有私怨,並且一開始是很篤定的往夜筱希的身上潑髒水,如果不是這樣,劉樺也不會在毫無證據情況下對素未謀面的夜筱希產生懷疑。
可假使是私怨,報警對夜筱希產生的影響絕對比這種校內調查會大得多,要反對也不該由張嬌這個受害者來反對,張嬌的做法在任何一個可能中都解釋不開,如果說她是為了顧及同寢情誼,那麼打一開始就不會在自己面前狀似無意地提到夜筱希家境貧困對她的財物有多麼多麼眼紅的細節,如果是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三個同寢的室友都排除嫌疑後,難不成這個損失她自己認了?
那也是好幾萬塊錢的東西,要是當時真的就不在乎,那還鬧到校務處幹嘛?這三番兩次的有意思嗎?漸漸的,劉樺被突然想到的一個可能性震驚住了,神情也沒有了剛才的溫和,眼神頓時凌厲起來,懷疑的視線直直地朝著張嬌而去,難不成……?!
不,不會吧?
她們還是同學呢?要是這鬧出去影響多大她都沒有個分寸?
這個可能一旦播種,在腦中便立刻生根發芽茁壯起來,是了,在門窗緊閉的密室空間裡,在破壞任何東西的情況下盜走東西,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那隻能解釋為內鬼!
除了內鬼之外,還有誰能輕松布置出來呢?
劉樺皺起眉,冷不防的一聲問向毫無防備的張嬌,“張嬌同學,昨天一整個下午,你在什麼地方,和誰在一起,做了什麼?”
張嬌的臉瞬間青了,不知所措的退開桌前,我我我了半天,將求助的視線投向坐在角落的那些老人。
跟夜筱希對話過的那個老頭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氣的渾身哆嗦,“劉處長,你什麼意思?放著賊不去抓,拉著我家孩子問東問西,天底下沒這個道理!你懷疑東西是我們家孩子偷的?”
劉樺最怕這類胡攪蠻纏的說辭,尤其對方是個老人,這年頭老人這兩個字成了免死金牌,稍一冒犯對放要死要活的都能整死他,他不敢說的太明白,隻好笑著開解,“您老別誤會,我就是例行詢問一遍,畢竟大家都說說才能找到是不是有破案的線索,要是張同學不說,對我們校方破案也是有阻礙的,你們隻管放心,校方不會如果找到的話絕對不會包庇,一定會嚴肅處理。”最後兩個字說的尤其重。
老人其實並不明白張嬌在恐懼什麼,但長久以來的默契讓他多少明白一些,可是明白歸明白還是有些不懂,到底是哪裡呢?……突然他回想起這段時間張嬌打回家的電話裡幾乎話不離口的那個名字,那聲聲的怨恨,突然一個叫人不敢相信的事實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他不敢置信的回頭看了張嬌一眼,張嬌盯著劉樺捏住電話的那隻手,整個人好像下一秒就會暈過去似的,臉灰白得好像是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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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了張嘴,老爺子嘴唇顫抖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快點冷靜下來。
回過頭,他的視線越發兇狠,死死地釘在了夜筱希的身上。
夜筱希一看那眼神頓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下一秒那老老爺子撲通就倒在了地上,捂著心口,雙腳也蜷縮起來,在地上動了幾下,頭發也亂了,眼睛充滿血絲,張著大嘴好像沒法呼吸的模樣,“藥……我的心……”
開始發起了癲痫,長長地倒喘了口氣後捂著胸口就朝後倒,嘴裡中氣十足地拖長了聲音,“哎喲……心髒病……我心髒病要犯了……”
劉樺嚇得一下子臉也跟著白了,可是沒兩分鍾,他就看出了貓膩,他自己的心髒也不好,隨身帶著常用的藥丸,可是看看這老爺子從身上摸出來的瓶子,要是沒看錯的話,是那個天天上廣告的蓋天力鈣片兒吧?
那老爺子吃了藥,一邊吃還一邊對著夜筱希使勁的的嚎叫,憤怒之情溢於言表,“嬌嬌啊,是我們這些老東西沒有能耐,現在明明是咱們丟了東西卻被人倒髒水,這就是知道咱們是小老百姓,沒錢沒權的欺負人,這個世道現在是完了,人心不古,老天爺啊……你讓我死,讓我死吧,活的憋屈不如死了幹淨!”
夜筱希氣的笑了出來,真是沒料到自己這輩子碰上了這麼個極品的老無賴,“爺爺,您可把話給說清楚了,學校領導都是每個人都問過了,怎麼到了你們家張嬌這裡就問不得啊?剛才大伙盤問我的時候,給我定罪的時候,可沒見您老人家這麼不忿啊?既然丟了東西,那就得找到,要不這成什麼事兒了?人人平等,張嬌也別想自己獨善其身。”
“呸你個不要臉的小丫頭,問什麼問,我們家孩子這次就當是拿肉包子打了狗,人還能狗計較?”那老頭氣的打地上一個爬起來,拉著張嬌就朝外走,“走,你們這些人遲早都沒有好下場!”
老爺子嘴上憤怒臉漲得通紅,心中卻在不斷慶幸,這件事情要真捅出來,到時候吃虧壞名聲的就該是張嬌了,能借著機會全身而退,他半點沒猶豫,一點沒含糊,罵罵咧咧,唧唧歪歪的朝著外頭走,引得門外不少人站在一邊看熱鬧。
要知道來京大的人素質還是可以的,雖然有些不入流的,可是那些事年八輩的能遇上這麼個熱鬧的場面,所以大家也看得熱鬧。
但夜筱希是傻的嗎?今天真讓這些人不明不白地離開,就等於她默認了這老頭子嘴裡不幹不淨的那些話,甭別管她做沒做過這些事,以張嬌這種不要臉的程度,肯定等風頭過了就要在學校裡宣揚一番,到時候她還要不要在京大上學?別人會怎麼看她?莫名其妙她就成了賊,夜筱希欠她的嗎?憑什麼啊?
夜筱希快一步將門關了起來,拎了把椅子擋在上面,心裡的各種不爽也找到了發泄的途徑,這是看準了她好欺負,否則陳琪然王悅悅兩個人怎麼就沒碰上這種事?
她扯著嗓門大喝,“站住,誰說你們能走了?今天不把事情弄清楚誰也別出這個門!要不在場證明,我也有,想看就給你們,但是誰嘴裡再不幹不淨說我半點是非,別說我沒提醒你!別看我說話客氣就當我好欺負了,姑奶奶我就讓你們好好看看!”
說完她也不理會被她驟然轉變的氣勢鎮在原地的一行人,朝坐在桌後的劉樺大聲報出一串電話號碼,自己則鎮守在大門處一寸不讓,“137**99999,這是我朋友的電話,他住的是有名的高檔社區,門口是二十四小時的保安,就是人沒看見我,監控器總會記錄把?我就讓他給我調過來,爛屎盆子朝我頭上扣,你當我你們啊?”
電話接通的很快,劉文聲音冷淡,渾身天生的那種高冷氣息不用見到人就會讓來電的人呢瞬間又中腿軟的感覺。
“喂,你好?”
夜筱希氣的聲音都在發抖,“劉文,現在,立刻,馬上!到我們系校務處來!”
聽到她聲音的時候劉文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從聲音裡都能聽出語速在加快,那高冷範兒瞬間消失,語氣中透著急切,“怎麼了?你怎麼了?你聲音怎麼有點不對?你哭了?”不會是因為昨晚的事兒讓她知道了吧?有……那麼邪門兒?
“別廢話了!”夜筱希氣急,“快過來,有人要欺負死我了!”
劉文一愣,一秒鍾後聲音瞬間冷了十幾度,“等著,我馬上到。”
此時還好是午飯的時間,劉文掛斷電話後赤紅著眼睛衝出辦公室,那模樣把秦偉都嚇了一跳,跟他吃飯的市場部經理一臉詫異問坐在旁邊的秦偉,“劉總這是怎麼了?”
作為屬下自然深知他沉穩淡然的個性,從認識他以來,他基本上就沒見過劉文除沉穩之外的一切態度,哪怕又一次被人暗地裡下黑手往煤礦裡灌水,就在那個緊急關頭他也能在有限的逃生時間內井井有條的安排好人員疏散,從剛開始接手生意時的青黃不接,到現在發展的規模和每個月有穩定的收入,這些和劉文穩扎穩打的作風是分不開的。
秦偉猜出些什麼,朝市場經理擠了擠眼睛,“我猜是有個小丫頭出事了,要不他能這樣?”
劉文京大畢業的,在學校裡呆了那麼多年,自然對哪裡都是門清兒,到了辦公樓,遠遠的看到教務處那扇門後他腳步越發快,跑到近前時連腳步也不頓一下,側身撞了進去。
辦公室裡張嬌的爺爺試圖帶一群人離開,夜筱希守著門死活是不讓他們如願,幾次沒走成後,老人們嘴裡的罵聲就朝著汙言穢語的方向而去,越來越不堪入耳。
那罵人的話簡直連個重樣的都沒有,噼裡啪啦的朝著夜筱希攻擊過來,要說有罵人能罵死人的真是確實不假,夜筱希就是極力忍耐都覺得自己的血壓嗖嗖的往上蹿,腦門子上的血管都蹦蹦的亂跳。
這個時候張嬌的爺爺也不裝病了,罵人罵的是臉紅脖子粗,腦門子都冒了一層汗,眼神朝外噴著火,但隻要細看就能發現他藏在興師問罪之下的心虛氣短。
張嬌緊張的手心裡都是冷汗,她聽到夜筱希朝電話大吼叫人了,原本以為好欺負的舍友忽然變身為比陳琪然和王悅悅她們更不好惹的對象,張嬌悔的腸子都在發青,張家確實風光顯赫過,可那都是幾輩子前的事兒了,現在家裡頂多算是個小康水平,有兩個有些頭腦的親戚幫襯著,是個稍微有點本事的人就能拿捏的,要是碰上個厲害的,渣都不剩!
她的心裡這個後悔啊,早知道拿陳琪然或者是王悅悅出來開刀她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夜筱希身上,她越發看不透這個夜筱希,她往常總不服氣夜筱希比她人緣好,還拿夜筱希出身不如自己這一點來安慰過低落的心情數次,可現在連那點優越感也找不到了,面對夜筱希鄙夷的目光時,她恨不得在地上挖條縫隙鑽進去。
她最在意的就是別人看她的目光,其實她根本不太懂怎麼玩電腦,買了那個純粹就是為了增強自己的自信心,享受一下別人羨慕的目光,為了讓人羨慕,她當時為了考京大還住了一次院,那就是累的,索性她是如願以償,後來她開始用生活費買那別人眼中的名牌,每天都穿的特別的愛惜,那支手機更是如此,每次出門的時候都要摸一摸看看是不是在口袋裡,每天還要睡前拿著軟毛巾細細的擦拭一遍,這一切,無非就是想讓旁人在看向她時帶著羨慕,膨脹她的虛榮心。
她不敢想象那小小的優越感破滅以後她會面臨著什麼生活,一個沒落的家族卻從小到大的提點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尊貴的,和普通人不一樣的,她也想要過著那些和普通人泾渭分明的生活,可是那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才會滿足她的願望,然後現實中她要的家人給不了。
所以隻有在大家彼此都不了解的學校裡才能實現的虛榮,當夢快要破滅的那一刻,張嬌覺得自己的世界好像馬上就要垮塌了。
劉文撞開門的時候,恰看到張嬌的奶奶伸手要打夜筱希的場面。
他眼睛登時就紅了,難掩的憤怒從內爆發出來,一時間低沉的氣壓讓屋內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毫不留情地握住那根手指用力甩開,老太太被這股力氣推的踉跄了好幾下,最後扶著腰靠在了辦公桌上,可眯眼看向來人,幹脆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打人啦!”
然而屋內卻再沒有人再為她出頭一句。
劉樺在桌後看到來人說什麼也坐不住了,要說在京大中不認識劉文的老師簡直是奇葩,他做夢也沒想到夜筱希口中的那個朋友居然會是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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