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綠連忙打斷他的話:“上次裝卸部有人賣了四百一,徐大哥和周芳姐為了照顧我們幾姐弟,特意多給了二十元。”
那就是四百三十元,這個價格買個裝卸工崗位,倒不算搶了便宜。
邱幹事“嗯”了一聲,在表格上蓋下公章。
從廠委辦公室出來,不等徐柏根夫婦開口,佟雪綠便主動道歉:“對不起徐大哥、周芳姐,我剛才擅作主張將錢往多說,我是擔心說出實情後,他們會覺得你們故意欺負我們無父無母,所以才……”
許柏根和周芳兩夫妻根本沒想到這一遭。
尤其是周芳,她剛才聽到佟雪綠將轉賣的錢多說了五十元,心裡還擔心她會回過頭來跟他們多要錢,沒想到她一心為他們打算!
她心裡頓時又感激又內疚,拉起佟雪綠的手道:“大妹子你不用說對不起,我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徐柏根在一旁連連點頭。
佟大軍夫婦出事時,他們不過是順手幫了一把,沒想到佟家幾個孩子這麼有心。
知恩圖報、有孝心、照顧弟妹,佟大軍這閨女真是太優秀了!
隻可惜他們兩夫妻沒福氣享受到女兒福,哎。
跟徐柏根和周芳夫婦分開後,佟雪綠便去車間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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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可能很快自己就能有工作,周芳從工廠出來後,嘴巴就沒有合攏過。
路過供銷社時,她想了一下,腳尖一轉就朝裡頭走了進去。
不到十分鍾,她便買了一斤奶糖和兩盒四季糕點往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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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母看到她買了這麼多東西,眉頭皺成結:“你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家裡現在正需要錢你不知道嗎?”
那不滿的語氣就差直接說她是敗家娘們。
周芳這次倒是沒有生氣,拉著徐母進屋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她。
“雪綠妹子處處為我們著想,而且還給了我們那麼大的便宜,我想著我們總不能什麼都不表示。”
徐母沒想到佟雪綠這麼快就將工位手續給轉好了,態度頓時三百六十度大轉變:“對,是得要表示,你這樣做很好。”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嬸子,我家的鹽剛好用完了,過來跟你借一勺子。”
聽到是老林媳婦的聲音,周芳立馬將奶糖和點心裝進櫥櫃裡。
徐母走出去給老林媳婦舀了一勺子鹽,老林媳婦拿到鹽卻不急著走。
“嬸子,你家工位的事情咋樣了?佟家那個沒說什麼難聽的話吧?”
徐母聞言,短又粗的眉毛一揚:“雪綠那麼好的大閨女,她能說什麼難聽的話?你這人到底有什麼毛病,怎麼三番幾次到我面前來說她的壞話?”
老林媳婦被噎了個半死:“嬸子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說她壞話了?”
“我胡說八道?你昨天還叫我不用將紡織的工位還給她呢!人家父母沒了,你不想著多幫幫幾個孩子,整天想著佔便宜,我說你這人的心腸怎麼忒蔫兒的壞?”
徐母的嗓音又大又亮,絲毫不亞於蔡大嬸,這麼一嚷嚷,整個院子的人都聽到了。
在院子裡洗衣服的蔡大嬸聽到,撇嘴道:“昨天雪綠不給她肉吃,這就到處說她壞話,可不就是心腸壞透了!”
昨天發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很多人都覺得老林媳婦不要臉。
不過她們沒想到過後她還到處說佟雪綠的壞話。
這人品也太差了吧?
老林媳婦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氣得差點吐血三升。
隻是她一張嘴難敵兩張嘴,最終如鬥敗的公雞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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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氣得半死的不止老林媳婦,還有佟真真。
此時她狀作瘋子,一張臉鐵青:“你們居然要將我送去農場?你們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生父母?!”
佟母紅了眼眶,眼底泛著內疚:“真真啊,是媽對不起你,隻是這次你真的做錯了……”
“你給我閉嘴!我沒有做錯!明明是佟雪綠那個賤人打我,可你們就是不願意相信我的話,我就知道,在你們心裡,她才是你們的女兒!”
佟真真喊得竭嘶底裡,咬牙切齒瞪著佟父佟母兩人。
被女兒這麼罵自己,佟母難受得胸脯起伏,幾乎喘不過氣。
佟父板著臉喝道:“你給我冷靜一點!有你這麼說自己父母的嗎?”
面對佟父,佟真真心裡還是有畏懼的,可這無法平息她內心的怒火。
佟父道:“你心裡有怨我能理解,可當年的事情本來就不是雪綠的錯,更何況她已經離開佟家,你又何必處處針對她?”
“……”佟真真氣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是她針對我在先的!”
佟父打斷她的咆哮:“好了,這個事情就不要再爭了!你這個事情影響太惡劣,我們也沒有辦法保你!不過你放心,農場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了,去到那邊他們不會為難你,你隻要好好接受改造,一年後我們就接你回來!”
這些年來局勢一直很不穩定,尤其是六幾年,很多人因為一點小事情被批鬥,大家都過得如履薄冰。
雖然今年開始局勢漸漸平穩,可誰能保證呢?
萬一有人抓著這個把柄,說他們一家濫用私權,到時候一家人都得完蛋。
為了這個家,他不得不放棄佟真真。
他知道這樣對不起她,可說到底這又能怪誰呢?還不是她自己作死。
佟父說完便扯著佟母走了。
佟真真氣得尖叫,然而再生氣也沒用。
過了兩天,她便被送到農場去了,就算佟家給她買了很多吃的用的,也沒能讓她平復心中的怒火。
這一次,她將佟家的人也給恨上了。
佟真真一走,佟雪綠這邊很快就得到消息。
雖然隻能將她困在農場一年,但一年的時間足夠她在京市站穩腳跟。
至於佟真真回來後會不會報復他們,那就等回來以後再說吧。
此時基地裡,溫如歸也剛好收到這消息。
“……佟家的女兒今天被送去農場了,一年之內不會回來。”
溫如歸聲音淡淡道:“嗯,謝謝你。”
“你我之間客氣什麼,再說我也不過動動嘴巴而已。對了,你怎麼突然關心佟家的事?我記得你們溫家跟佟家好像不認識。”
“我和其中一個人認識。”
對方聽到這話,顯然來了興趣,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八卦:“那人是誰?男的還是女的?”
“你不認識,這次的事情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溫如歸說完掛了電話。
外頭的陽光照進來,將他的白襯衣襯得一片白茫茫。
他的目光透過窗外落在某個點上,又似乎不是。
白茫茫的光線中,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跪在碗碟的碎片中哭著求饒:“媽媽,我再也不敢,你不要打我了,我好疼啊。”
鮮紅的血從小男孩的膝蓋流出來,將地面染紅了。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如歸,主任喊你過去一趟。”
溫如歸回過神來,慢半拍應了一聲:“好,我這就過去。”
他轉身離去,走了幾步突然回頭朝窗口看去。
外面的小男孩已經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佟真真開啟被打臉記:被打臉1次get√
佟雪綠:溫小可憐,到姐姐懷裡來。
第13章 十三杯綠茶
佟雪綠捏了捏酸痛僵硬的肩膀,她不想繼續這個工作了。
在紡織廠裡面,紡織工和裝卸工是最累的工種,隻是裝卸工還能休息一下,紡織工卻不能,從上工到下工埋頭苦幹,晚上還要加班。
受不了了。
她必須給自己換份工作!
就在佟雪綠累到想趴下的時候,下工鈴聲響了。
她雙眼一亮,像被放出柵欄的羊群,隨著工人朝食堂撒丫子奔過去。
“來一個窩窩頭。”
佟雪綠輕車熟路來到窗口,將準備好的糧票和飯盆一起遞過去。
食堂的黃師傅將窩窩頭打在她的飯盆裡,多嘴問了一句:“小佟同志,你這天天隻吃一個窩窩頭夠飽嗎?不來點肉菜吃?”
佟雪綠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尷尬笑容:“不了,等發了工資再說。”
聽到這話,黃師傅和周圍的工友紛紛對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因為徐母和邱幹事兩人的宣傳,現在家屬大院和紡織廠的人幾乎都知道她不僅父母雙亡,而且奶奶還瘋了。
真是可憐啊,不過才十八歲,家庭的重擔就落在她一個人肩上。
車間馬主任走過來道:“黃師傅,給她來個蔥油餅和一份白菜炒肉,糧票肉票都算我的!”
佟雪綠趕緊擺手:“主任不用了,我吃窩窩頭就可以。”
馬主任由不得她拒絕,搶過她飯盒遞過去:“你跟我客氣什麼,難道這點吃的我還請不起嗎?”
她小閨女下個月要出嫁了,男方是教育局副主任的兒子,家境好,人也長得精神,對她小閨女十分看重,單單彩禮金額就給了一百八十元,後頭又送了縫纫機、手表和收音機過來。
這些東西他們商量過了,一樣也不留讓閨女帶過去,同時她還想給閨女長長臉,給她買輛自行車,湊夠三轉一響。
隻是自行車票十分難得,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一張,雖然買自行車還能用一般的工業券買,但需要五十張。
數量太龐大了,他們全家湊了兩三個月還差七張,佟雪綠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她的難處,來上工第二天就拿著七張工業票來找她,讓她先拿去用,卻什麼報酬都不要!
你說這樣心地善良的小姑娘能不招人喜歡嗎?
別說請她吃一頓飯,就是請她吃十頓飯她也願意。
佟雪綠看阻止不了,隻好向馬主任說謝謝,回頭看黃師傅給她打的分量比別人多一些,又連忙說謝謝,然後便被馬主任拉到一旁的桌子吃飯去了。
馬主任咬了一口蔥油餅,回頭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今天於廠長會回來,回頭我幫你催催他撫恤金的事情。”
佟雪綠杏眸水汪汪,感激道:“主任謝謝您,從小別人就說我運氣特別好,總是能遇到貴人,以前我還不怎麼信,可現在我信了,你看我進到工廠來,不就遇到主任您這樣的貴人?”
被說成是貴人,馬主任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你這孩子,什麼貴人不貴人的!不過你以後有啥困難,盡管來找我!”
“謝謝主任,能遇到主任,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佟雪綠雙眼紅紅的,用感激和孺慕的目光看著她。
馬主任的心被塞得滿滿的,同時湧起一股神聖的使命感。
這麼可憐的孩子,她要多多看顧她才行,請她吃飯是一回事,以後還得少安排點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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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於廠長果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