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了。
馬靖昊思緒陷入遲滯。
而此時,女孩已經懶聲散漫地開了口:“我今天早上磕了下後腦勺,醫生說是什麼逆行性遺忘,那可能就是剛好把他給忘了吧。”
馬靖昊:“……”
逆行性遺忘還有這麼神乎的專門揀著一個人忘的功能嗎?
“忘了多少。”
聽見聲音,馬靖昊嚇了一跳,回頭才發現是秦隱終於從牆邊直起身,走到談梨身邊。
聽見談梨說出這樣的話後,他竟然是平靜而不見一絲意外或惱怒的。
馬靖昊自愧不如――
看看這定力,這接受能力,不愧是能成為梨哥男朋友的男人啊。
談梨看著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的那人,面上那點懶散嬉笑幾乎有些難以維系,但最後她還是撐住了。
不過談梨沒理秦隱,她側了側頭,問馬靖昊:“社長,這是哪位?我們社新招的花瓶?”
馬靖昊:“…………”
被殃及池魚的馬靖昊隻能含淚配合出演:“他就是你男朋友,秦隱。之前跟你一起進社的嘛。”
“哦,”談梨冷漠地落回視線,“不認識,完全沒印象。”
秦隱垂眸望著她:“開學之前的那天晚上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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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梨一僵。
馬靖昊卻立刻豎起了耳朵――
《開學前的那晚上》?
加個書名號後聽起來就晉江不宜的那種故事嗎?
可惜談梨顯然沒有給他講故事的打算:“哦,忘了。怎樣?”
“沒關系,”秦隱抬手,似乎想去摸女孩的腦袋,但是又克制地停住,“我會幫你想起來。”
談梨一扯嘴角,冷笑:“謝謝,不想記起來。”
“……”
談梨說完就轉過身:“社長,你不去嗎?”
“啊?哦哦,我這就走,這就走。”馬靖昊連忙快步往外走,隻想盡快離開這個一不小心就能擦出火來的是非之地。
在他身影跨出門後,靠在門旁的談梨慢吞吞地站直身,拍了拍背後在門上蹭到的浮灰。
然後她抬腿往外走,隻是邁出一步去又驀地停住――
談梨回眸,懶洋洋地看著要跟上來的男人:“你也要來麼,新人?”
秦隱:“你今天討厭我的話,我就不去打擾你。”
談梨眼神輕顫了下。
然後她掩飾地回過頭,垂在身旁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點,聲音聽起來依舊散漫:“我都不記得你,為什麼要討厭?”
沉默幾秒,談梨突然笑了下。
她再次轉回頭,這一次甚至刻意往秦隱身前湊了湊:“但我勸你最好別來。”
“為什麼。”
“……”談梨笑起來,眼神裡像藏著隻危險的小瘋子。
“因為來了你就死定了啊,新人。”
“好。”
“……?”
談梨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皺眉抬頭,正迎上那人朝她俯身,他似乎想要吻她柔軟的唇瓣,最後卻停在她冷冰冰的目光裡。
秦隱僵了兩秒,垂眸,猝然自嘲地笑了。
他聲音壓得低啞:“一言為定。”
“那你就讓我死定了吧,談梨。”
第61章
X市, 某五星級酒店。
作為今年全球總決賽選手的大本營,這間酒店已經被舉辦方包場, 進出把控森嚴,選手們也被自家戰隊的負責人耳提面命少出酒店大門,免得在賽前出什麼事端。
www戰隊分在22層南向,一水兒的海景房間,窗外景色極好。
但房間裡有些人卻無心欣賞。
“啊啊啊她怎麼就知道了!他怎麼就暴露了,我明明配合得已經很努力了!”
“太慘了嗚嗚,我對不起蕭阿姨,我不但把她兒子帶進坑裡, 還把她兒子好不容易化了冰山談的第一次戀愛給攪了,我今年更沒臉見她了!”
“我還對不起秦叔叔, 他們秦家三代單傳, 唯一的獨苗第一次動心,不會就毀在我手裡吧,那我媽真的會殺了我的啊啊啊……”
落地窗前, 背對著房間坐在柔軟沙發椅裡的人額角一跳, 他終於忍無可忍, 慢慢抬手摘掉耳機, 回過頭去。
“Liar談戀愛, 你好像比他著急?”
埋在被子裡無能狂怒的肖一炀含淚抬頭:“畢竟我把他當親弟弟。”
“哦?Liar也把你當哥哥?”
肖一炀沉默:“不,他隻可能把我當兒子。”
盛笙露出“還好你有自知之明”的溫和微笑。
肖一炀痛苦幾秒,突然跳下床蹭蹭蹭竄到盛笙椅子旁:“笙哥, 你和梨子從小就認識吧?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幫秦隱挽回?”
“挽回?”盛笙失笑,“如果梨子真不喜歡了, 那不可能能挽回。她骨子裡就是這樣的性格――對唯一那一個人愛得有多熱烈,對其他人就能有多冷漠。”
肖一炀不死心:“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盛笙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合上手裡的書:“你知道梨子的性格像誰嗎?”
肖一炀沒跟上話題轉折,但還是下意識問:“誰?”
“她的母親,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啊……”
“喬家那個阿姨我小時候見過,原本是個很漂亮很有氣質的女人,她和梨子一樣,是把極端刻進骨子裡的。”
肖一炀憂心問:“多極端?”
盛笙回憶了幾秒,說:“我聽說她年輕時交往過一個男朋友,是個世家小少爺,後來兩人因為什麼事情鬧了分手,那個小少爺追到喬家,求她復合。”
肖一炀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然、然後呢?”
“她已經厭惡他了,所以不見他。那個男人就在喬家門外,拿刀劃開了自己的手掌,血流下去一大灘,滿地都是。”
“……”
肖一炀震住。
幾秒後,他緩慢地往後挪了挪,眼神驚恐:“Liar的手金貴著呢,可經不起這麼糟蹋。”
盛笙莞爾:“他用不著――你知道後來怎麼樣了?”
肖一炀搖頭。
盛笙笑意淡了下來:“梨子她母親確實打開門了,她把一沓紙巾扔在那個男人懷裡,跟他說,要死可以,別死在我家門外。說完她就把門關上了,並且再也沒往外看一眼。”
“?!”
肖一炀長吸了口氣,驚恐地縮進沙發裡。
空氣沉寂。
數十秒後,肖一炀才慢慢回過神,他對面沙發裡的盛笙講完故事,已經帶回溫和笑容,窩回去繼續看書了。
肖一炀欲哭無淚:“你的意思是,Liar徹底沒戲了?”
盛笙翻書的手指一停,然後他無奈嘆了聲,抬頭:“你之前跟我說,Liar在活動室裡見到了梨子、還被用失憶這種玩笑似的借口搪塞過去了。”
“對啊。”
盛笙:“故事都給你講完了,你還沒懂麼?”
肖一炀茫然。
盛笙扶額,好氣又好笑地搖頭:“我講這個故事就是想告訴你,如果梨子真的不喜歡他、不在意他了,那他連再見梨子一面都沒可能。”
“咦?所以……”
“你以為,梨子和誰都有心情開玩笑?”
肖一炀呆滯片刻,恍然大悟:“笙哥你是說他們不會有問題?”
“嗯。”盛笙視線落回書上。
肖一炀幾乎要流下感動的淚水:“太好了嗚嗚嗚,秦家又有不變和尚廟的希望了。”
“……”
盛笙無奈地笑了笑。
低下頭去的那一秒,他腦海裡記憶勾回那天在茶館,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那場交談。
【好,那我就把親口告訴她的機會留給你。但是到那一天你要面對什麼,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我會的。】
【其實我不懂,你為什麼會選擇梨子?】
【不需要選擇,她很好。】
【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不確定你知不知道,她的好是和其他人都絕不相同的。不是任何人都能和她相配,她們的那種熱烈接近極端,對普通人來說不亞於飛蛾撲火,或許會把人燒成灰――你確定你做好了要和她在一起的準備?】
【我不喜歡這個比喻。】
【什麼?】
【她與眾不同,但不是異類。我從被她吸引到喜歡上她,我確定我會越陷越深,也在越陷越深。但不管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我不會去看別人,更不會拿她和任何人作比對。】
【……】
思緒回籠。
盛笙翻過一頁書,聲線輕淡,又莫名地發涼:“Voyageur, Si tu veux cueillir la rose, prépare - toi à te faire poignarder par les épines.”
正處於亢奮中的肖一炀一愣,回頭:“笙哥你剛剛說了句什麼?英語嗎?”
“不是,這本書上的一句法語。”盛笙抬了抬手裡的原文書。
“嗯?什麼意思?”
“翻譯過來就是……”
盛笙合上書,坐在陽光下溫和地笑:“過路的旅者啊,如果你想摘那朵玫瑰,那就要做好被荊棘刺穿手掌的準備。[注]”
沉默後,肖一炀緩緩豎起拇指。
“詠嘆調,很神棍。”
?
談梨從來不喜歡在聚會、應酬或者玩鬧這類事情上費心,自然也沒什麼經驗。為了省事,她直接找了家私人會所,讓對方安排和布置好地點場所,包車也是會所那邊配備。
所以電競社一行人坐進校外來接的車裡,被載著一路在F市內七拐八繞,到目的地時已經沒幾個找得著北的了。
包括談梨在內。
車隊最後停下的位置是在一片別墅區,綠化佔比大到嚇人。
從進入安全門後路過的建築物來看,這裡不太像是住宅區,倒像是把幾棟別墅扔進了森林裡面。
電競社眾人目瞪口呆地從車裡下來。
“終於下車了。”
“是啊,這一路給我繞的,我差點以為我們被梨哥拐賣了。”
“別介,我剛剛定位了下我們的位置,然後上網查了查――就這地方,賣了你還不一定買得起你腳底下的那塊大理石方磚。”
“呸,有你這麼侮辱人的嗎,我白長了20年還能沒一塊方磚值錢!”
“喏,你自己看這塊地皮的房價。”
“…………草。”
“怎麼樣,我沒騙你吧?”
“萬惡的資本主義,呸!”
談梨、秦隱和馬靖昊因為是最後三個離開活動室的,所以也同坐著最後一輛車到來。
談梨收起玩了一路的手機,推門下車。後排,被沉浸式冷庫體驗“凍”了一路的馬靖昊也哆哆嗦嗦地跟下來,他抬頭就見秦隱站在車旁,神情間似乎有一點意外。
談梨這邊剛下車,就有社員忍不住問了:“梨哥,這個不會是你家的別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