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從前面繞過車頭,打開她的車門。
他拉著她走了一段,周圍人來人往,異常鼎沸,她認出到是去往那家四川菜館的路,緊緊握著他的手,終於徹底不哭了,
到了人相對較少的路段,她忽然說:“江成屹,我還是很難受。”
“怎麼才能讓你不難受?”他停下來,幫她抹了一把淚,無限耐心地看著她。
“背我一段好嗎?”眼睛腫成了胡桃,她理直氣壯地提要求。
他看著她,一點不覺得難看,反而覺得她有種稚氣。
他有些晃神,仿佛看到了十八歲的她,莫名有些心痛,又有些心慌,痛快地轉過去說:“上來吧。”
她伏到他背上,由著他穩穩當當將她背起。
她摟住他的肩,貼住他的側臉,一種異樣的安全感撲面而來,情願被他一輩子背下去。
“陸嫣。”沉默了一會,他開口,“我們結婚吧。”
周圍一靜。
等反應過來,她鼻根直發酸,緊緊摟住他的脖頸,絲毫猶豫也沒有,哽聲說:“好。”
他的脖子滴落什麼東西,涼涼的,他知道那是她的眼淚,走了一段,他淡淡說:“要哭今天晚上一次性哭完。”
“為什麼?”她莫名委屈,眼淚根本止不住。
他微微側過臉,很有底氣地說:“從明天起,就隻剩下笑,再沒有機會哭了。”
她怔了好一會,用力扳過他的臉頰,猛親個不夠,邊親邊噙著淚花笑說:“江成屹,你怎麼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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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為定。
就按你說的那樣。
從今往後,隻有笑容,再沒有眼淚。
第59章
第二天一早, 陸嫣剛起來就到廚房裡做飯。
江成屹比她起得晚, 連續兩夜的加班,他格外疲憊, 一覺睡到早上十點才醒。
起來後, 江成屹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精神,知道陸嫣在廚房, 本著挑剔的本意, 到廚房去參觀陸嫣做的早飯,看過一遍,又嘗了一口, 最後沒吭聲。
“怎麼樣?”陸嫣眼睛亮晶晶的,“有長進吧?”
他唔了一聲, 打開蒸屜裡兩碟菜, 開蓋的瞬間,熱氣往外一冒,“這又是什麼?”
“給喻博士做的。”陸嫣戴上隔溫手套, 把菜一盤一盤取出來,“喻博士的愛人還在外地,晚上才能趕回來,醫院伙食不太好, 所以昨天我就答應喻博士了,今天會從家裡給他帶午餐。”
他看著她往餐盒裡裝飯。
還真小瞧她了,一大早上的,居然在廚房裡弄出了這麼多花樣。
“喻博士可是土生土長的b市人, 喜歡鹹重口味,你口味太清淡了,你做的菜未必合他口味。”
“就算不合口味,怎麼都比醫院食堂的好吃。”陸嫣轉身,見江成屹蹙眉,自信地說,“你那什麼眼神?我做的一點都不差,反正我覺得喻博士肯定喜歡。”
兩人到了醫院,因為血壓不穩定,喻正現在住在心內科。
進病房的時候,喻正坐在床上看報紙。
“喻博士,今天好些了嗎?”陸嫣笑著走過去,順手將餐盒放在床頭櫃。
“好多了。”應該是餓了,一聞到飯香,喻正就連忙跳下床,快手快腳把小飯桌放在床上,“我認為自己馬上就可以出院,可是醫生堅持說還要再觀察觀察,所以還得再住幾天院。哇,真香,一定很好吃。”
江成屹笑說:“我們陸嫣的手藝一般般,我在b市待過幾年,喻博士要是想吃家鄉菜了,等我晚上回家做了,再給喻博士送過來。”
陸嫣瞥瞥他。
“太好了。”喻正顯然是個非常爽快的人,“很榮幸能嘗到江隊的手藝,我想一定非常棒,不過陸醫生做的菜已經夠好吃了,唔,無可挑剔。”
吃完飯,江成屹到外面接電話。
喻正一邊喝水,一邊透過杯沿看著陸嫣。其實像江成屹那樣幸運的孩子,世界上沒幾個,程舟的家庭太極端,也許不具有代表性,但以陸醫生為例,即便成長在破碎的家庭裡,依然能長成健全的人格。人性太復雜,哪怕他再花十倍精力去研究,終其一生,恐怕也隻能摸到一點皮毛。
“陸醫生,你和江隊其實很像,但最突出的一個共同點,就是你們兩個人都很有人情味。”
陸嫣微笑著把餐具收好,坦然接受這份誇獎:“喻博士又何嘗不是一個有人情味的犯罪心理專家。”
這時江成屹回來了,對喻正說:“李小蘭的確得了肝癌,現在在家養病,不過已經進入終末階段,活不了多久了。”
“是嗎?”喻正頓時來了精神,“還有別的什麼發現?”
“程舟大學畢業後從來沒有給過他母親生活費,也從不去看她,但今年突然給李小蘭買了一套房子,就在李小蘭被診斷出肝癌之前。”
喻正意味深長地眯了眯眼:“嗯,很有意思,不用說,這套房子一定是李小蘭的願望,而程舟滿足了她。”
“那為什麼程舟沒下手?”陸嫣表示費解,“因為他母親不久於人世?”
“哦,不會是這樣。”喻正搖搖頭,“在程舟的眼裡,不大會有生老病死的概念,‘選定目標——籌備——執行’,是他腦子裡固有的作案模式,之所以還沒對真正的李小蘭下手,我想是為了這次狂歡的到來,他這幾年沒少做準備,他一向都很有耐心,等待李小蘭的也許是一場空前的儀式,或者是升級的犯罪手法,但還沒等到他實施,就產生了什麼異變的點,讓他突然覺得惡心,或者對目標暫時失去了興趣。”
喻正困惑,思考了很久才說:“我有點能理解,又不大能理解。我想李小蘭被確診肝癌以前,已經瘦了很多,病到現在,就更不用提了,也許她的樣子早就跟年輕時大不一樣了,可惜沒有李小蘭現在的照片,無法證實我的猜想,”
江成屹和陸嫣對了個眼,面露古怪:“李小蘭現在很痛苦,每天需要服用大量的止痛藥才能入睡,我估計,程舟攻擊劉雨潔的嗎啡可能就是從她那得到的,另外還有一件事很奇怪,在得知李小蘭生病後,程舟幾乎每個月都會給李小蘭送大量的昂貴保健品。”
“哦?”喻正像是得到了啟示,從床上跳下來,來回踱步,“從這一連串的受害人來看,程舟對目標的挑選是近乎嚴苛的,從體重到身高,都有他自己的一把量尺。可以想象,那個病得變形的李小蘭早就不是真正的李小蘭了,但他不肯放棄自己的想法,尤其在想好儀式的升級計劃後,李小蘭的死對他而言是一場狂歡。我猜,會不會是為了讓李小蘭短時間內能回到原來的模樣,所以他才送大量的保健品?”
可是顯然,得了肝癌的患者,隻會日漸消瘦憔悴,因此李小蘭始終沒能恢復成程舟心目中的那個李小蘭
喻正補充:“當然,這都隻是我個人的猜想。”
第三天是周末
江成屹睡得正香,忽然覺得臉上有小螞蟻在爬,輕輕的,痒痒的。
他困意正濃,翻個身繼續睡。然而那隻“螞蟻”卻不依不饒,非但很快就轉移到了他的後頸,還順著他的脊背一路往下爬啊爬,越來越痒。
“別鬧,陸嫣。”
耳邊有人在輕笑,他的意識倏地一輕,像是長出了金色的翅膀,往久遠的地方飛去。
好像是一個周末午後,他和陸嫣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看書。
快考試了,他做試卷,她溫習筆記,四下裡一片寂靜。
每次在一起溫習,她都會和他約法三章:沒復習完功課之前,誰也不許招惹誰。
完成一張試卷,他想中場休息,斜眼瞥瞥她,她依然很專注。
伸手捏捏她白皙的耳垂,她也不理不睬。
他覺得無趣,就把椅子的方向一轉,身子往後一靠,準備小憩。
天氣太好,窗木被曬得發暖,頭枕在上面很舒服,可惜陽光太刺眼,即便閉上眼還覺得白晃晃的,為了睡得踏實,他順手就把書給蓋在了臉上。
耳邊有鋼筆在紙上寫字時發出的沙沙響,鼻端有不知從哪飄來的草木清香,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真要睡著了,突然感覺下巴上有什麼東西在輕輕地爬。
他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感受了一會,意識到是什麼在作怪之後,維持著不動的姿勢,出其不意地伸出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她忙要躲,沒能躲開。
“這回是誰招惹誰的?”他拿開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哧哧地笑:“我隻是想告訴你:姿勢不對,起來重睡。”
他心裡仿佛注入了一杯酽冽的美酒,手上一用力,就讓她撲倒了自己的懷裡。
“好了,這回姿勢對了。”
仍在交往初期,她不太習慣這樣的親密,臉瞬間紅透了,扭動著:“讓人看見了多不好。”
他覺得她的臉像隻熟透了的水蜜桃,越看越可愛,捧住她的臉頰,就一口啃下去,然後像吸果汁那樣吸了好一會,才放開她說:“以後誰再不守規矩,就用這種辦法懲罰那家伙,今天你招惹我了,所以由我來親你,下次我招惹你了,你親回來就是了。”
她又好氣又好笑,嘖嘖點頭:“江成屹,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無賴呢。”
後背上的感覺越來越清晰了,陸嫣的聲音柔柔的,壞壞的:“江成屹,睡了一晚上了,該起床上廁所了。”
他閉眼往後一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