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江成屹頭幾天也懶得說話,但今晚的情緒明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差。
那種風雨欲來的氛圍,沉沉的當頭罩下。
看出此時不是溝通的好時機,她悄咪咪跟在他身後,徑自往自己房間走去。
眼看就要推門而入了,她想起剛才的事,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包裡取出領帶,喚住他說:“江成屹——”
這三個字就如觸動板機的開關,剛一出口,江成屹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回頭,一把將她推到牆上:“陸嫣!”
陸嫣猝不及防,愣住。
他力道一點也不重,可他目光裡的怒意是實實在在的,像壓抑了許久的冰雹,夾裹著無數細小尖銳的冰渣子,打到臉上,密密匝匝的疼。
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情緒:“江成屹。”
“你閉嘴。”江成屹盯著她一字一句說道:“今天晚上我不想聽你說話。”
說完,猛的松開她,砰的一聲關上門。
陸嫣留在走廊裡,望著眼前緊閉的房門,好一會,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放下包,她摒住了痛哭一場的衝動,疲乏至極地合衣躺到床上。
唐潔剛才說的鄧蔓日記裡的那兩句話,她非但一直記得,甚至早就爛熟於心。
可即便如此,八年過去,她仍然沒有摸到真相的邊緣。
不知在哪本書上看到過,“快樂把時光縮短,苦難把歲月拉長。”
對她而言,鄧蔓出事前後的那段記憶,特別的漫長苦澀。
Advertisement
為了找尋真相,這些年她如同挑揀河床裡的小石子一樣,一遍又一遍在記憶裡翻攪,可無論她怎麼回憶,最讓她印象深刻的,還是那次撞到鄧蔓在籃球館外找江成屹的情景。
好像是高考前幾天,她本來跟江成屹約好在籃球館後面見面,誰知要走的時候,臨時被周老師叫到辦公室談話。
周老師問了一下她填志願的意向,又交代了一些考場上緩解情緒的方法,和顏悅色說了好些話才放她出來,所以她比約定的時間晚到了十分鍾。
到籃球館後面時,她遠遠就看見鄧蔓站在江成屹的面前,江成屹有些納悶的樣子,淡淡看著鄧蔓。
鄧蔓卻隻顧低著頭,臉紅撲撲的。
一見她過來,鄧蔓臉上就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了。
她喊了兩聲,鄧蔓卻越跑越快,她不知其意,走近江成屹,不解地問:“鄧蔓幹嘛呢,怎麼我一來就跑了,她剛才跟你說什麼。”
江成屹看著鄧蔓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說:“隻說有話要對我說,我以為你託她給我帶話,就跟她出來了,可是她光站著,什麼也不說。”
想到這,陸嫣的頭突然劇烈地疼了起來,八年前的她和江成屹仿佛置身在迷霧中,被一根看不見的繩子牽引著,一步一步走到錯誤的犄角中。
“不,我不該那麼自私,我不該背叛友誼。”
她閉上眼,反復咀嚼著日記裡的這句話,良久,譏諷地嘆了口氣,起身到浴室洗澡。
雖說吼了陸嫣一通,江成屹依然無法遏制自己的怒意,進門就脫下西裝,一把掼到床上。
本該徑直去洗澡睡覺,可是他站在門內,聽走廊裡一片寂靜,不由得又按下走開的衝動。
等了半分鍾,不,最多十秒鍾,就聽見對面房門關門的聲音。
他怔住,很好,既沒有敲門聲,也沒有半句解釋。雖然他早知道事情不那麼簡單,但是八年了,這女人始終欠他一個說法。
他解開襯衣,強壓著怒意到浴室洗澡。
洗完澡倒到床上,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關於陸嫣的任何事,用力閉上眼。
白天太累了,雖然窩了一肚子的火,還是很快就睡著了。
不知怎麼就到了一個寬闊整潔的房間,外面綠意盎然,陽光明亮刺目,一副夏天的模樣。
在他身下,有一張汗意涔涔的臉。
雖然視野有些朦朧,他仍可看見她烏黑的發絲黏在光潔白皙的額頭上,雙頰如同迎風綻放的花苞,染滿了桃花。
隨著他的撞擊,她的目光越發迷離,像春天裡盛滿了水的池塘,蕩漾開圈圈漣漪。
他捕捉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越看越心動,低下頭,就想要吻住她的唇。
可是眼前一花,忽然又到了外面走廊,他正怒目瞪著她,明明擺出了非常冷淡的樣子,她卻一點也沒有退縮的姿態,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子,墊著腳想要主動吻他,正如很久以前每一次見面,她笑著撲到他懷裡的模樣。
他異常嫌棄,卻任由她湊近,眼看她溫軟的氣息拂到了臉邊,忽然想起之前她幫劉雨潔做人工呼吸的樣子,連忙一把推開她。
他可不想他的唇上帶著別的女人的氣息。
她露出受傷的模樣,還想要說什麼,可就在這時候,電話響了。
出於職業習慣,他的意識立刻得以抽離。
應該是早上,睜開眼睛一看,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他忽略某個部位的異樣,摸到電話接起,聲音非常粗啞:“喂。”
就聽見小周在那邊說:“江隊,劉雨潔醒了。”
第30章
陸嫣昨天失眠半晚, 早上起來時還暈暈乎乎的。
劉嫂不見人影, 冰箱裡卻放滿了新添置的新鮮食材。
時間還早,她取出雞蛋和面條, 煮了兩碗面。
剛把碗端到餐桌上, 江成屹就到了餐廳,還像是在生氣的模樣, 但臉色總算不像昨晚那麼差了。
她坦然地看著他。
早上時, 她本來想向icu的同事打聽劉雨潔的情況,但想到自己昨天也在現場,怕惹來嫌疑, 最終還是沒問。
憋了一路,在進電梯時, 她終於沒能忍住, 問他:“劉雨潔怎麼樣了?”
像劉雨潔這種嗎啡中毒的情況,隻要及時用上拮抗藥再加上輔助手段,很快就能蘇醒, 何況昨天她一直守在劉雨潔身邊,及時避免了由於呼吸抑制而產生的並發症。
“醒了。”他盯著電梯門。
她松了口氣,但又有些疑惑,以兇手對付丁婧的殘忍手段來看, 想要劉雨潔閉嘴,有太多直截了當的辦法,為什麼偏偏選擇了最迂回的一種方式。
想了一會,她開始懷疑劉雨潔是否真知道關鍵線索, 並且越發相信江成屹昨晚“兇手有意挑釁”的說法。
到了附一院,江成屹破天荒沒扔下她就走,反而將車泊好,一起跟她進了電梯。
“是要去icu嗎?”她想了想,開口問。
他沒好氣:“陪你去科裡,兇手作案越來越頻繁,在你上班期間,警察無法保證你的安全,要是不想下一個出事,你最好請一段時間假。”
陸嫣一愣。
像是提前做了溝通,一到科裡,陸嫣就看見於主任站在主任辦公室門前。
見兩人出現,於主任對陸嫣說:“你先去裡面交班,我跟江警官說幾句話。”
陸嫣默默點頭,轉身進了大辦公室。
交班出來,江成屹不見了,換了昨晚那個叫小周的年輕警官。
於主任把陸嫣叫到跟前:“去醫務科打報告,我給你批半個月假。”
聽見這話,周圍同事頓時投來的豔羨目光,陸嫣不知該高興還是鬱悶,苦笑著跟於主任走到僻靜處,這才說:“知道啦,謝謝老板。”
於主任繃著臉:“這半個月不許在家闲著,早點把我讓你寫的東西寫完,還有,下個月的全國麻醉青年醫生病例大賽,我把你的名字報上去了,你好好在家準備,到時候爭取拿個好名次。”
見陸嫣乖巧點頭,又再三告誡學生:“不許到處亂跑,雖然我至今不明白兇手為什麼盯上你們這幾個孩子,但汪倩倩的事大家都很痛心,老師不希望再出現類似的悲劇。”
請假的手續很麻煩,陸嫣跑上跑下,來回跑了三趟,才把手續辦好。期間,小周警官一直陪在她左右。
一切辦妥後,她走進電梯,按下去icu樓層的電梯。
剛到那,就見江成屹和兩名警員從裡面出來。
老秦嘆氣:“嚇成這樣都沒說出什麼有用的信息,看來這姑娘知道的太有限,也難怪兇手放了她一馬,++,我看這王八蛋純粹玩我們呢。”
江成屹卻似乎有了些頭緒,讓小周回去休息,另換了一個警員繼續留守,到了停車場後,對老秦說:“喻博士今天回來,你先去局裡,我去找另外一個目擊證人。”
老秦和陸嫣同時一怔:“目擊證人?”兇手這麼狡猾,怎麼可能會有目擊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