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事很凌厲,走路很很快,賀沁在他身後快步跟著。
秦驍邊走邊問:“《蓮華錄》那邊是什麼情況。”
賀沁剛剛才打了個電話,此時也是唏噓:“導演說他們那邊出了事,一個叫雲布的演員從威壓上摔下來了。”
秦驍覺得這個名字挺耳熟。
仔細一想,才想起這是蘇菱的朋友,貌似關系還挺不錯的那種。
秦驍這個人天生淡漠,隻要不是蘇菱出事,誰死了他都沒有感覺,因此淡淡問了句:“摔下來嚴重嗎?”
賀沁說:“不知道,目前在醫院吧,但是秦總你說巧不巧,剛剛導演說感謝我們那通電話,他們才中止了拍戲,那個演員是威壓放了一大半才摔下來的,要是沒有停止,可能就要出人命了。”
秦驍原本漫不經心的,聞言眯了眯眼。
是有些巧了。
太過巧了。
蘇菱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求人毫不拖泥帶水,語氣也很焦急,仿佛知道雲布會出事一樣。
這就很有趣了,她是為什麼會知道呢?
秦驍想起蘇菱在雲上星空喝醉那一次說的奇怪的話,還有他之前做的那個奇奇怪怪令人心痛的夢。
她一開始就討厭他,他雖然當時和她搭戲的時候硬了,但是也是男人的正常反應,她不至於為這個那麼恨他。何況最初她明明長得那麼好看,卻頂著鬼一樣的妝容出現在他浴室。
種種一切,再聯系雲布的這件事,怎麼想,都覺得有些事情說不通。
第47章 心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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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進行到下午,雲布已經轉到了監護病房。
蘇菱進去看她的時候雲布還沒有醒,蘇菱猶豫要不要聯系一下雲布的父母,畢竟出了這麼大的事,好歹是血脈至親。
轉而蘇菱又放棄了,還是等雲布醒過來再說,畢暑假雲布就從來不回家,想來和家人的關系很糟糕。
過了一會兒雲布醒了,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了旁邊的蘇菱。
雲布聲音沙啞:“菱菱……”
蘇菱趕緊道:“是我,我在呢。”
雲布被子下的手指動了動,發現自己的腿沒有感覺了,她臉色一白:“我的腿為什麼感覺不到了?”
蘇菱安撫道:“你的腿沒事,之前打了麻藥,過段時間就好了。”
這是實話,雲布的運氣比蘇菱好多了,腿上隻是猙獰的外傷,被尖銳的石頭擦破的,但是究其根本沒有什麼大事。
這件事來得突然,蘇菱卻舒了口氣,不管怎麼說,雲布如今好好的,養好了傷就沒事了。
她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及時過去才改變了這一切,但是好在結果是好的。
雲布怔怔地看了蘇菱一會兒,然後眼角沁出眼淚。
蘇菱有點慌:“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我去叫醫生……”
雲布已經抽泣出聲:“是……是我不好,我當時察覺到威壓斷了已經後悔了,我看著那麼高的坡,很害怕……”
她抽噎著,把緣由告訴蘇菱:“菱菱,你之前說得不錯,我是喜歡他。可是我除了之前和他一起拍了那部戲,連見到他的機會都沒有。是我太傻,人家當時對我好一點我就有了奢望。我知道我們距離太遠了,我就想和他靠近一點點……可是我當時掉下來就後悔了,他根本不喜歡我,甚至可能早就把我忘了……嗚嗚……”
雲布最後幹脆放聲哭了出來。
蘇菱拿著紙巾給她擦眼淚,心裡嘆了口氣。原來竟然是這樣,雲布真的喜歡紀崇。
所以很努力想要拍戲,紀崇發展越來越好,而雲布隻能輾轉各個劇組跑龍套。她努力想要跟上他的腳步,甚至上輩子連命都賠進去了。
二十歲的小姑娘,滿心赤誠。
蘇菱想起來了,上輩子雲布死那年,紀崇是有個緋聞女友的,但不是雲布。
這還是後來幾年,紀崇成為流量擔當才被爆出來的。
而紀崇可能真的不記得雲布,他永遠也不知道雲布為他做的一切,他的人生志得意滿,成了影帝,拿了無數獎,美人在懷。
雲布死了,為了還沒萌芽的愛情,卑微又痛苦地死在劇組。
蘇菱不知道上輩子雲布是怎麼遇見紀崇的,但是想來有時候命運和愛情都是一件難以說清的事。
這輩子明明她已經改變了開始,可是秦驍還是喜歡上了她。
雲布最後哭累了:“我不喜歡他了,不敢愛他了。我所有愛他的勇氣,都死在了上午那一瞬。我堅持不下去了。”
有時候她覺得紀崇對她是不一樣的,在都市劇組,她演他的小助理,入戲太深,以為那個溫柔對自己的人其實也喜歡著她。紀崇對她很好,教會了她很多東西,當時鄭小雅還沒被秦驍換女主角的時候,紀崇甚至護著她不讓鄭小雅欺負。
可是世間種種,愛的時候看著甜蜜,隻有最後夢醒了,才知道是自欺欺人。
紀崇討厭鄭小雅,卻可以和鄭小雅一起去吃飯。
同樣他不愛雲布,卻給了她溫柔的錯覺,讓她飛蛾撲火,朝著他走過去。
蘇菱給雲布把眼淚擦幹淨,雲布最後哭著睡著了。
那時陽光從窗臺傾瀉下來。
大夢三生。
蘇菱輕輕閉了閉眼。
一個人愛另一個人,可以愛幾年?兩年,五年,還是十年?
死後不過一抔黃土。
上輩子的紀崇,可能連雲布死的時候都沒有傷心過。雲布看著沒心沒肺,然而卻很自卑,也一直很努力。她太渴望愛了,所以一直在壓抑地爭取。
而蘇菱,她怔怔地捂著自己的心,她愛過秦驍嗎?
兩輩子的時間,她所有的愛恨都與他糾纏,可曾有一刻是動過心的嗎?
那年她十九歲,在他床上醒過來,覺得天都要塌了。
男人覺得好笑,說以後好好對她。
她被迫去到他身邊的第一年,其實是動過心的。她和雲布沒什麼兩樣,活得太孤單了,總是一面期待著感情,一面又害怕著感情。
她記得才去別墅的時候,她很慌,結結巴巴喊秦先生。
他一靠近,她全身緊繃得不行,仿佛下一刻就要跳起來。
“秦先生”那年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覺得她這樣子太他媽好玩了,他松松領帶:“知道我為什麼帶你回來吧?”
那年年紀不大,她淚汪汪地看著他,一聽這句話整個人都不好了:“不……不知道。”
他笑:“你說男人對漂亮女人能做什麼?”
蘇菱臉色煞白。
她其實不記得他們那一夜,她被下了藥,什麼感覺都沒有,她醒過來隻覺得疼。
因此她又恨他又害怕。
蘇菱低下頭,聲如蚊蚋:“我想回去念書。”
“回去讓那群人繼續罵你?”
她不說話了,但是眼睛裡的光在說她不怕。
秦驍冷道:“做夢吧你,好好呆著。”
她沮喪的表情取悅了他,秦驍說:“讀書有什麼好玩的,老子也是十來歲就不念了啊,大學都沒讀,不照樣混得風生水起。”
她忍住了說他不要臉的衝動。
秦驍就是典型的不好好學習就繼承巨額家產。
“過來,杵哪兒做什麼?”
她僵硬地走過去,就被男人按在沙發上親。他的手從裙子下擺伸進去,她別過臉,眼裡帶著淚,覺得很屈辱。
他掐住她下巴,把她臉正回來。輕輕嘖了一聲,那樣的嬌,哭起來都是勾引人。
那時秦驍對她並沒有那麼有耐心,他一開始看上她,僅僅隻是美色和肉體難以言說的歡愉。那年的秦驍,本來就是個混賬,不折不扣的壞東西。
後來不知道哪一天變了,他開始對她好。
開始很在意她,他會強硬地把她抱在懷裡睡覺,等她醒過來再去公司。他會買很多奇怪的少女公仔回家,硬要塞給她。他回家也越來越頻繁,最後是哪怕凌晨,也要開車回來。
他不得其法地討好著她,蘇菱卻沒有什麼感覺。
直到有一天和丁姨聊天,丁姨懷念地說起年輕時喜歡什麼樣的男人,結果最後嫁了個短命的,雖然是嫁給了愛情,可愛情卻夭折得太早了。
她溫柔地笑問蘇菱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蘇菱眼裡有了些神採,彼時她天真單純,輕輕道:“外婆以前也問過我這個問題,溫柔有愛心一點的吧,要是會做飯就好了,做飯的男人大多都還挺溫柔的。”
丁姨笑得不行。
然後第二天,蘇菱就看見了廚房裡的秦驍。
她怯怯扒在門邊,那時候稱呼還沒改過來:“秦先生,你在做什麼?”
秦驍不耐煩道:“站遠點,有什麼好看的。”
他下刀狠厲得跟殺人似的,蘇菱害怕了:“你想吃什麼,我來做吧。”
“老子會做飯,做飯超好吃信不信?你坐那裡,不許往這邊看,一會兒吃就行了。”
她忐忑地坐著,然後過了很久,秦驍端了一盤糖醋排骨出來。
“秦先生。”她糯糯道,“我不餓。”
秦驍冷著臉,眯了眯眼:“嫌棄老子呢?快吃。”
最後他非得看著她吃,她吃了兩塊,好難吃呀,這是她這輩子吃過最難吃的東西了。
秦驍捏捏她的臉:“好吃不?”
她眼睛湿漉漉的,誠實得不得了:“不好吃。”
秦驍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他自己拿去倒了。又把丁姨喊回來做飯,丁姨切菜都在笑。
後來秦驍帶她去看日出。
他們開車去的,結果半途車子爆胎了。秦驍打電話讓人來接他們,最後在蘇菱面前蹲下來:“上來。”
他背著她走了半個多小時到山頂,太陽剛好出來。
朝陽初升,萬物皆暖。
他側顏也溫柔:“菱菱。”
她輕輕應:“嗯?”
他眼裡漾著幾分笑意:“寶貝。”
暖紅的光,把她的臉也照得紅紅的。
那年陽光溫柔,山頂的風溫柔,他最溫柔。
或許沒有愛過,但是是心動過的。
隻是當恨壓過了心動,外婆死了,秦驍隱瞞她。他把她關在別墅太久,後來蘇菱又斷了腿,秦驍有了未婚妻也不放她走。
她什麼都沒了,珍愛的人,努力的事,全部沒了意義。
她不想再陪著他了,她太累了。
她死的那晚,秦驍在出差。
蘇菱心裡甚至是有點快意的,她好疼,可是也好輕松。
她終於離開他了。
她活著被他禁錮在身邊,死的時候看不到他,也挺好的。
漫天星鬥,均是眼淚。
她看著它們,慢慢合上了眼。
第48章 蟄伏
蘇菱覺得,其實重生回來,時間越久,上輩子的事就越遙遠,那些記憶像是假的,像做過的一場冗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