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這個男人,竟然還在問她會不會離開?
會的,她恨死他了。
“秦驍。”她嗚咽道,“如果不是我剛剛提到了外婆,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他動了動唇,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能騙多久騙多久。
蘇菱擦幹眼淚:“你真可怕。”你真可憐。
她才起身,男人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火熱,滾燙,然而他還是執著地問:“你要離開了嗎?”
蘇菱抽回自己的手,她傷心欲絕,下了狠力氣,他如果不松手,她的手腕多半會生生脫臼。
他僵了片刻,松開了手。
秦驍目送著她下樓。
蘇菱沒有回頭。
他忍了又忍,眸中暴戾痛苦交織,最後還是追了出去。
他不喜歡她在家穿鞋,此刻她沒了理智,赤著腳往外跑。她走過別墅小徑,雪白的腳上已經添了很多條口子。
秦驍把她抱起來,她拼命掙扎,他出聲:“我送你回去看她。”
她安靜下來,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一年秦驍二十八歲,身上匪氣尚濃,自私無情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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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想過好好對他的,至少他幫了她,沒有什麼對她不好的地方。哪怕隻是做一場交易,作為僱主,秦驍也沒有苛待過她。
至少他迷戀她迷戀得不得了。
她原本想,陪他一天,那就真誠一天,哪怕不給他愛情,也會給予善意。他溫柔一點點,她也會溫柔一點點的。
這樣也許幾年以後,她離開了,彼此都可以好好生活。
可是此刻在他懷裡,聽著他狂亂的心跳。
男人眉眼如刀刻,稜角鋒利,聽說這幅長相的人最是無情。
他薄唇緊抿,抱她抱得很穩。
蘇菱看著他,生平第一次,這麼恨一個人。
得多麼自私,才會連這樣的事都不放在心上。得多麼無情,才能不在意任何人的生死?整整三天,他怎麼可以裝作什麼都不曾發生?
她啞著嗓音:“我恨你。”
他的手臂顫抖起來,卻緊抱著她不放。
“我恨你……”
秦驍死死咬牙:“別說了!你別說了!”
她當真不再說,輕輕閉上眼睛。
她失去外婆這一天,失去了親情,也失去了愛情的可能性。
蘇菱那年二十歲,是她與秦驍相識的第一年。
而她恨他,永遠也不會愛上他,不是因為後來的鄭小雅,不是他過分的佔有欲,也不是因為情人的名分讓人恥辱。
一切恨意,都是從外婆死去那天開始。
一生不息。
第41章 失控
蘇菱和秦驍回到L市的時候,L市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小雨,給城市蒙上了一層霧色。
秦驍撐著傘,目光看著傘下的少女。他大半邊身子湿透,她卻被他保護得很好。
蘇菱一直沒哭,但是也沒有和他說過話。
他們按照倪浩言的話去到堇色小區637的時候,倪浩言出來給他們開門。少年臉色蒼白,看了蘇菱一眼,輕輕抿唇:“進去吧。”
蘇菱邁步往裡走的時候,秦驍淡淡開口:“我會一直在外面。”
她腳步並沒有停,也不知道聽到沒有,那扇門在秦驍眼前闔上。倪浩言關門之前,冷冷淡淡地看了秦驍一眼。
他當然記得這個男人,那天在雲上星空抱走蘇菱,還讓他手受傷的人。
倪浩言那天回去查過他,秦驍好歹是大人物,資料也挺多的。倪浩言冷著臉關門,秦驍眯了眯眼,眼神有點危險,然而沒有開口,就靠在門外等。
那個時候晚上八點了,堇色小區的壞境並不怎麼好,樓梯的窗戶在透風,冷風呼呼地吹。
秦驍穿著西裝襯衫,靠在冰冷的牆邊。
他皮糙肉厚身體結實,倒沒有什麼不適。然而他心情壓抑,臉色沉鬱,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閉上眼睛,四周空曠安靜,除了呼呼的風聲就是雨點打在樹上的聲音。房子裡面靜悄悄的,他感受不到她在做什麼,秦驍幾乎控制不住這種焦躁的心情。
他下意識從口袋裡摸煙,空蕩蕩的,隻有手機,他才想起很久沒抽過了。
貌似是上次在她學校外面抽煙,她蹲在他身前,把煙頭包起來,他就再也沒抽過。
他在外面等了兩個小時。
天色已經沉沉如墨,秦驍開始懷疑蘇菱已經把他忘了。
他煩躁得想一腳踹開這扇破門,然而眼中再冷,他最後還是克制住了,打電話給左印。
左印在家看足球賽,他支持的球隊好不容易進了個球,他還沒來得及吼一聲,結果就接到了秦驍的電話。一瞬他隻想罵人:“操。”
然而作為醫生,他還是很有素質地接了。
秦驍言簡意赅:“蘇菱外婆死了。”
左印:“……”他愣了一會兒,隨即道,“那她應該很傷心,替我給她說聲節哀。”
秦驍半眯著眼,說實話,他沒有什麼感覺,他爸死那會兒,他遊戲才打了通宵。接到丁姨電話通知的以後,他翹著腿在網吧睡了一個小時,才施施然回家去收拾那群蠢蠢欲動的人。
左印有些不厚道地想,其實這對於秦驍來說也是個機會:“你記得要溫柔一點安慰她,想讓她愛上你,那這個時候陪著她挺好的。什麼脾氣你都得給我忍住,還有之前你過去沒露餡兒吧。”
秦驍冷冷淡淡:“可是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左印聽得心裡一咯噔,秦驍不好的預感可不隻是預感,這個男人雖然感情上有點變態,其餘事情上是很厲害敏感的。
左印吞了下口水:“你做了什麼?”
“兩個月前,我和她外婆交談過,給過錢,因為想要蘇菱。”
操啊我的秦少!你他媽這是什麼膽兒!
然而那時剛好是蘇菱喝過那兩杯酒,說出了些讓秦驍很絕望的話。他查蘇菱的一切,自然知道蘇菱家是個什麼情況。
蘇菱寄人籬下,被她外婆帶大。
而她外婆的病雖然難治,卻也不是不可能,有錢吊著命就什麼都好說。而蘇菱在意的,在世上恐怕也就這麼一個人。
他想要她,不介意用任何手段。
秦驍打過錢,老太婆拒絕了。
當然他還沒那麼囂張,直白地說老子看上了你外孫女。他隻是說他是蘇菱的朋友,想幫幫她的家人。
外婆沉默著聽完,最後蒼老的聲音說:“謝謝好意,但是請離菱菱遠一點。”
他嗤笑一聲,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現在他總覺得這件事是個隱形炸彈。
他剛剛感受到她原來面對著他時,也可以笑得很開心,結果就來了這麼一出。
很難才有一點希望,可是隨時面臨著被扼殺的危險。
他心中煩躁,怎麼都不甘心。
左印也要崩潰了,他隻是個無辜的醫生啊,又不是家庭倫理情感大師。
兩個男人沉默半天,左印:“那祝你好運,你就祈禱蘇菱不知道這件事,或者知道以後不要想偏吧。”
秦驍冷酷道:“沒用的東西。”然後他掛了電話。
“……”
秦驍深吸一口氣,空氣中的冷意遁入肺裡,帶來撕扯的疼痛。
又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
他下意識站直身子,轉頭就看見了她。
她眼眶紅紅的,睫毛湿著,眼睛像雨後天空一樣幹淨。
外面風很大,轉眼她額發就被風吹亂,兩頰的頭發也胡亂飛舞。
他走了兩步,擋住了風,低頭看她。
蘇菱聲音沙啞:“我們走吧。”
那肺裡的刀子一瞬變成了溫柔的光,他彎了彎唇,極力控制才能不笑出聲。天知道剛剛那一瞬她多怕她充滿厭惡地看著他,然後讓他滾。
“好。”秦驍怕她冷,脫下西裝披在她身上。
她不要:“不用了,我不冷。”
然而秦驍霸道,強勢給她把衣服披上,他就隻剩一件白襯衫在外面了。
彼時寒風瑟瑟,十一月的夜晚,外面溫度隻有四五度。
她感受到他的外衣都夾雜著微微的冷意,他在外面站了兩個多小時。
她抬起眼睫看他:“你不冷嗎?”
他眼角都是溫柔的笑:“不冷。”
兩個人總不能一直站在倪家門口,蘇菱走出來,闔上了門。
秦驍最後一眼看到了屋子裡的景象,每個人都神色頹靡,看著蘇菱離開。他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冷意。
他依然為她撐著傘,把她牢牢護在傘下。
路兩旁燈光昏暗,遠處時不時還有汽車的鳴笛聲。雨絲飄灑,也沾染上了淡黃的色彩。
他穿著單薄,轉眼衣服復又湿透,能隱隱看出男人結實的肌理。
她一雙蒼白的小手,緊緊攥著一封信。
蘇菱頓住了腳步。
“怎麼了?”秦驍幫她把頰邊的頭發撩到耳後,她看著他,瞳孔的幹淨的黑色。
然後抬起手,讓他看見自己一直拿著的信。
秦驍心一跳,面上卻沒什麼變化,他笑問:“嗯?什麼?”
她聲音澀澀的:“外婆的遺書。”
秦驍原本覺出溫暖的心,瞬間被人狠狠砸至谷底。
蘇菱歪頭看他:“秦驍,你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他眼裡的笑意散去,沒法再裝。
他什麼都不辯解,低頭看她:“我愛你。”
那個時候雨變大,他像個執著的瘋子,把傘嚴嚴實實遮住她,雨水順著男人的臉頰流下來,眉骨,下巴,最後滴到地上,和其他雨水混在一起。
他黑發湿透,黑眸沉沉。
眼中隻有一個她。
蘇菱睫毛微顫:“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他嗤笑一聲:“那你想聽什麼?想聽我在背後為了得到你想了些什麼齷齪的法子?還是想知道我能為你做到什麼地步。”
他眉眼含著三分譏諷:“我給你下跪行不行?跪了你愛我嗎?不用太多。”他拉起她的手,他的手冷得像冰,然而她的小手綿軟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