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唐姐,辛苦你了。”唐姿守她到現在,肯定挺辛苦。
唐姿尷尬地笑了笑,轉移話題,“我去叫醫生來抽針,然後你好好睡一覺,董導那邊明天我會去說的。”
其實第二天不必唐姿說,董旭也意識到了不妥。
早晚溫差太大,不僅蘇菱受不住,劇組裡好幾演員都感冒了,包括還穿著棉衣的燈光師。
拍戲隻能暫時擱置。
董旭宣布先修整三天再做打算。
所有人得知這個消息都歡呼雀躍,董導太嚴格,這麼大半個月下來,大家都吃不消。
隻有一個人不高興,鄭小雅早上換好衣服去找董旭。
董旭在修改劇本。
鄭小雅推門進去:“堂兄!”
董旭抬起眼睛看她,目光淡淡,沒有什麼情緒。
鄭小雅氣死了:“我昨天明明生病了,可是也沒見你讓整個劇組放假,怎麼今天蘇菱生病,你就讓修整三天了。你還說對她沒意思,我看你這分明就是心眼兒長偏了,不心疼自己妹妹,心疼那個賤女人!”
饒是董旭再好的涵養,此時也動了怒:“鄭小雅,你說話注意一點!”演員病了四個,一半的人數,肯定不能再進行拍攝。
“怎麼!戳到你心窩子了是吧!”
董旭冷冷道:“你還沒那個本事,我隻是在懷疑,爺爺一手帶大的孩子,怎麼長成了你這種性格!”
鄭小雅怒極反笑:“我覺得我這樣挺好的,至少爺爺疼我,我也打從心裡敬愛孝順他。總比有些人好,沒人疼沒人愛,對親人無情無義,隻能靠下賤手段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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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旭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以為她又在胡說八道:“出去。”
“出去就出去,等著看,馬上有好戲。”
鄭小雅說完這句話,總算愉快了些。
畢竟她是天之驕女,什麼都不做也有人捧她。而蘇菱那種貧民窟爬出來的女人,總會有些東西能拖後腿……嘖嘖,她想想都覺得可憐。
蘇菱下午的時候收到了一個電話。
那頭是久違的聲音,蘇菱從電話那邊,聽到一陣嘈雜。
“小菱,你這就不像話了,好歹是一家人,我們家還養了你十年,你說斷就斷嗎?是,你舅舅不爭氣,但是現在已經改過了,房子我們也賣了還了欠款。但是你明明現在就成了大明星,卻心這麼狠,一點都舍不得資助我們。你知道浩言和佳楠過的都是什麼苦日子嗎?”
蘇菱感冒還沒好,抿了抿唇,嗓音沙啞:“舅媽,他們是你的兒女,有手有腳,我能賺錢,他們也可以。”
田淑雲聲音尖銳:“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拍戲分分鍾就幾百萬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明星最賺錢。哪怕你不管我們,但是你外婆呢?她總是把你帶大的人吧,現在我們住在出租屋裡,你外婆藥都吃不起,我算是看錯了你,這麼冷血無情!你說要是那些媒體知道了,你還能不能這麼紅!”
蘇菱氣笑了,是,她脾氣是軟。但她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從來不後悔。
她也冷下了語調,冷靜分析道:“我不管賺多少,那都是我自己勞動所得。何況我現在確實沒錢,外婆要是願意,我會給她養老。我上次走得時候,付給醫院的醫藥費,是外婆半年的藥。半年一過,我會去聯系醫院看需不需要換藥。”
蘇菱微微氣喘,她抿了抿唇,接著道:“至於媒體,我沒有做錯事,怕他們做什麼?我也不需要紅,我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就可以了。”
田淑雲倒是沒想到這個外甥女竟然軟硬不吃。
仿佛上次硬了心腸離開他們,就真的再也不聯系了一樣。
田淑雲想想那個女人的話,心裡安定幾分。冷冷笑道:“你不把我們當一家人,那我也就不把你當一家人了。”
說完就掛了電話。
蘇菱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還有些不舒服,頭很疼。
那個時候M市正好是下午,陽光最燦爛的時候。這個濱海城市,酒店外面就能看到海。
陽光照射在海面,海水光芒粼粼。
蘇菱能猜到田淑雲要做什麼。
時隔兩輩子,她看著一望無垠的海面,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了曾經的付出不值。
像這樣的威脅,如這般的親情利用,不知道田淑雲和倪佳楠在秦驍面前用過幾次?
而那個男人為了留住她,捏住這些把柄,談笑間也就雲淡風輕地給了。
他看不上倪家,卻渴望著她。恨不得打造出世上最堅實的牢籠,困住她生生世世。
海鷗在海面低低盤旋,這是m市最寧靜的一個地方。
蘇菱開始回想,上輩子這一切,像一個死局,冥冥中有股力量把她往秦驍身邊推。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第39章 憐惜
蘇菱揉揉額角,給唐姿打了電話。
唐姿立馬過來了,蘇菱問:“唐姐能幫我找人錄制一下視頻嗎?”
唐姿點點頭:“可以,不過你感冒還沒好呢,錄視頻晚點錄好嗎?”
蘇菱搖搖頭,她堅持唐姿就不好說什麼了。當天就把人給她找好。
第二天微博上爆出大新聞——“爆!新晉小花蘇菱忘恩負義,竟這樣對親人。”
那篇文章寫得洋洋灑灑,把蘇菱從十歲去到倪家,到現在演九裡出道走紅,全部都串了一遍。
文章中把蘇菱寫成了一個靠親戚收養長大,最後在家裡欠債的時候絕情斷絕親人關系的女人。現在走紅也不肯接濟家裡,實打實的白眼兒狼。
這種輿論一出,描述得很詳細,看起來非常真實,部分網友一看完,就開始罵蘇菱。
“這種人還配演九裡!我呸!”
“虧我之前還誇她長得好看,原來心這麼毒。”
“粉轉黑粉轉黑,都能這麼對自己的血親,人家還撫養她長大,因為家裡欠債就自己跑了,惡心!”
……
唐姿看到這個新聞的時候,嚇得心髒都要停了。
網絡輿論有多強大唐姿是知道的,可以靠它捧紅一個人,也可以靠它摧毀一個人。
唐姿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秦驍!
隻要秦總出面,這種輿論一定可以壓下去。隨後她又一拍自己的腦袋,唉秦少是清娛的老板,又不是星辰的老板,這種事情應該先上報給公司處理。
唐姿馬上打電話給林清,林清顯然也沒想到原本沒有“黑點”的蘇菱,一被爆料就來個這麼大的。
明星最怕人品有問題,這種可以拖垮一個人。
“我馬上去找人做下公關工作,你看著點蘇菱,照顧著她的情緒。”
“好的,我知道了。”
唐姿進去的時候,蘇菱在喝酸奶,她用小勺子一勺一勺舀,吃相乖巧秀氣。
唐姿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把新聞的事情給她說了:“你說這背後是不是有人在整你啊,唐姐相信你的人品,你絕對不是拋棄家人那種人。”
蘇菱愣了愣,然後平靜道:“新聞沒有假,我的確和他們斷絕了關系。”
“!”臥槽竟然還是真的。
蘇菱說:“唐姐把我昨天錄的視頻發微博上吧。”
唐姿不知道錄了點什麼,有點焦慮:“你和秦少有點關系對不對?要不咱們找他幫幫忙,輿論都是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的。”
蘇菱微笑:“不用的,我自己的事,靠自己可以的。”
她看起來好柔弱,連捧著酸奶盒的手指都纖細嬌嫩,可是唐姿當時看到這樣的新聞都覺得眼前一黑,然而蘇菱很平靜,沒有心虛和心慌,也沒有被親人背叛的痛苦。
這個小姑娘甚至提前一天就想好了應對方法。
唐姿決定相信她,把那段視頻傳到了蘇菱微博上。
視頻點開,出現蘇菱微微蒼白的臉,她化了淡妝,看不出還生著病。
她看著鏡頭,先腼腆地笑了下:“大家好,我是蘇菱。如果這個視頻被放出來,那麼一定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與其聽別人講,不如我自己把真相說出來。”
她頓了頓,手指將頭發撩到耳後,視頻裡的姑娘容顏嬌俏,語調平和:“我是由外婆帶大的,據說我一歲不到,父母就出了意外身亡了。小時候家裡窮,外婆帶我很辛苦,我十歲以前,都是和外婆一起住在一個小鄉村。後來舅舅在L市買了房子,把我和外婆接過去住。那個房子,外婆出了將近三分之一的錢,帶著我這個拖油瓶,一起住進了舅舅家裡。”
她笑笑,說起自己是“拖油瓶”的時候,有些無奈酸楚:“我從初中開始念寄宿,很少回舅舅家。外婆年輕時存了些錢,每個月都有補貼舅舅,作為我們的生活費。我知道外婆不容易,從初中開始申請助學金,後來高中大學,都一年都有獎學金,我除了必要的生活費,都寄回了舅舅家。我和外婆都沒有花過舅舅的錢,但是我感謝他提供了一個地方給我遮陽避雨。”
“舅舅不能說對我不好,可是沒有親人的親昵。說起來,他並不是外婆的親生兒子,是外婆從孤兒院抱養長大的。今年外婆病了,很嚴重的心髒問題。舅舅家說沒有錢給外婆治病,於是我去借了錢。五十八萬的手術費,還有醫藥費,其實都是借的朋友的。後來我接了《十二年風塵》的戲,片酬剛好退給那個人了。”
“然而我回家發現,舅舅在賭博,還欠了八十萬的債。賭博是什麼樣的東西,相信大家都知道那個概念,這是個無底洞,舅媽希望我幫舅舅還錢,可是說來慚愧,我沒有錢,在我還完錢以後,我又成了一個窮光蛋。”
鏡頭裡的姑娘神色慢慢堅定:“我還不起,也不能還,沒有誰天生就是該為別人背債的,所以我選擇離開舅舅家。外婆的一切我都會承擔,但是不會幫舅舅還債。所有事情就是這樣,如果大家不能理解,依然覺得我忘恩負義,那麼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如果有人願意相信我,感謝大家的喜愛,也謝謝你們的信任。”
這條微博視頻一出,蘇菱的粉絲紛紛轉發。
蘇菱說的很平淡,前世他們對她做的事,她全都沒說,也沒有說過在舅舅家受的欺負,她隻把二十年的人生,用簡單平實的句子描述完。
然而還是有人很快發現了端倪——
那套房子就超過了八十萬,不說他們自己可以賣房子還債,蘇菱的舅舅當初竟然沒有拿這筆錢去救外婆!
毫無血緣的人,把他養大,但是養老都是蘇菱外婆自己出的錢!
到底誰才是忘恩負義啊!
網上議論紛紛。
蘇菱的粉絲特別心疼,他們還習慣喊她小九裡。
有人說:“你們是不知道寄人籬下的苦,她能自己靠獎學金助學金養活自己很了不起了。”
“還有賭博,這是無底洞,我姑父家就是因為這個,最後鬧得妻離子散,沒有誰背得起這種債的,真的是個無底洞。”
“房子三分之一的付款,哪怕租房子,也夠小九裡和外婆住好幾十年了吧!”
唐姿看得內心復雜,哪怕蘇菱說得再輕飄飄,她都能感覺到這姑娘活得多麼不容易。
自小沒有父母,從十歲以後就小心翼翼,生怕給別人帶來不喜。
自己努力讀書努力掙錢。
高中的獎學金可不是那麼好拿,要在市裡有名次才行。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她就開始承擔這些了。
唐姿都覺得看得酸楚。
外面輿論吵翻了天,還是有人說蘇菱沒有同情心,好歹是朝夕相處十年的人,怎麼可以說斷就斷。
但是更多的,竟然是大家都在贊那句話——沒有誰天生就是該為別人背債的。
每個人都有好好生活追求幸福的權利。
秦驍看到這些的時候,才準備上飛機。
視頻裡的姑娘看著羸弱,可是她眼睛裡盛滿了碎光。帶著無盡的勇氣和力量,她的聲音也堅定:“我還不起,也不會還。”
他隔著視頻,觸摸她的臉頰。
心裡頓頓發疼。
左印說:“當你懂得她的感受,懂她的喜怒,懂她的悲傷,懂她的無奈,也許就是她會愛你的開端。”
他當時想,這他媽是什麼操蛋文藝的話?
而他此刻懂這種感受。
十三歲的少年離開家自己生活,像個沒人管的野孩子,他打架,學會抽煙,去網吧打遊戲,犯渾賽車。
是為伶仃之苦。
隻不過他心硬,哪怕沒人愛,也隻是不痛不痒。
後來他十八歲,一個人拎著鋼管,身後別著老頭子藏起來的那把槍,守在老宅外的時候,充滿無盡的譏嘲來看這個世界。
他要守護的東西,哪怕隻有一個人,也絕對不許別人越界一步。
他不在乎任何人,也不怕殺人。
他的東西,誰都不許碰,誰都不許沾染。
而她伶仃孤獨,卻又弱小無依,偏偏從石縫裡伸展出枝條,變成柔美的花兒。
蘇菱始終向陽,眼睛幹淨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