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女人若嫁給他,必然一輩子心驚膽戰,時刻擔心他會出事。
王言卿也很茫然,每當她想到嫁給陸珩時總覺得猶豫,但若是想到不嫁給陸珩,心裡又不情願。就比如現在,她明知道陸珩又在煽動內鬥,她理智覺得這樣做不對,情感上又忍不住替他說話。王言卿在這種矛盾中左右搖擺,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陸珩大概能感覺到王言卿在害怕什麼,但正如他所說,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他必須保證時刻站在郭勳、夏文謹前面,這樣才能控制節奏。一旦他落後,就隻能被動等待別人算計他了。
陸珩抱緊了王言卿,說:“外面的事有我。放心吧,我留有後手,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失算了,也能保你平安,讓你回安陸安安穩穩度過餘生。”
王言卿身體被他摟緊,脖頸依然筆直挺著,毫無動容說:“你覺得這是好事?”
喪夫守寡,孤獨終老,王言卿實在看不出來這樣的命運哪裡“安穩”了。
陸珩被問得愣住了,他怔了片刻,煞有介事點頭:“你說得對,我盡量不讓你守寡。”
王言卿毫不留情懟了陸珩一肘子,自己坐好。陸珩微微嘆氣,說:“其實確實是皇上安排的。張敬恭剛因為這種事辭官,我不至於犯和他同樣的錯誤。是郭勳自己找死,趁皇帝這些日子心情好,買通了皇上身邊的太監宮女,說《英烈傳》裡面的故事。”
五月份曹端妃生下皇長女朱壽媖,緊接著六月王昭嫔生了一個皇子,補足了哀衝太子的缺。下半年還有兩個妃子臨產,隻要再來一個男孩,皇帝就不用忍受後繼無人的焦慮了。
皇帝心情大好,晉封王昭嫔為貴妃,而這時候,大同府也頻頻傳來捷報。
傅霆州不愧是傅钺親手帶出來的,竟然不是紙上談兵,而是真的會打仗。陸珩心裡不無遺憾地想,鎮遠侯府怎麼就沒把他養廢呢?
但不管怎麼說,前線後宮佳信不斷,皇帝心情頗好。郭勳瞅準這個機會,讓近侍給皇帝說書,說的正是《英烈傳》裡的回合,想以此抬高郭英的位置,和徐達、常遇春等人齊平。
皇帝是什麼人,敢對皇帝進行觀點輸出,也真是膽子大。皇帝本意是讓東廠敲打他身邊的宮女太監,結果卻得知郭勳不止寫了吹噓自己祖宗的《英烈傳》,而且養了一群文人,編撰刊印了許多書籍,其中還包括一本禁書——《水滸傳》。
《水滸傳》元末就有了,因為洪武皇帝自己就是農民軍起義,看到書裡的造反情節沒什麼抵觸,但也不能公開宣揚。故而開國至今,市面上並沒有公開刊印的《水滸傳》,有些人偷偷抄書,小範圍內傳播著看。朝廷對此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民不舉官不究。
但是現在,武定侯郭勳在刊印《水滸》。
皇帝不至於因為一個傳言就認定臣子造反,但免不了要讓陸珩查一查,看看郭勳私底下到底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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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陸珩看《英烈傳》的原因。當然,如果時機合適,陸珩也不介意推郭勳一把。
傅霆州和郭勳已經綁定,郭勳勢力越大,傅霆州就越安全,而傅霆州立下軍功,又會反哺郭勳。陸珩可不能讓這兩個人良性循環下去,必須盡快掐斷傅霆州的奶倉。
所以,這次查辦郭勳,陸珩勢在必得。
第87章 書房
王言卿原以為又是陸珩在搞事情,沒料到,其中竟有這段隱情。如果是郭勳買通人手,意圖影響皇帝,反被皇帝懷疑,那就是郭勳活該了。王言卿神態變柔和,帶著抱歉道:“原來是這樣。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陸珩搖頭:“你剛醒來的時候,像個木頭人一樣,什麼都聽別人安排。現在你覺得不高興能說出來,哪怕被說的人是我,我也很欣慰。”
何況,陸珩覺得,王言卿沒有誤會他。
陸珩的話十分直白,王言卿被說得不好意思,道:“過去的事不要說了,那會我剛醒來,誰都不認識,隻能跟著你。”
陸珩唇角的笑微微變冷,是啊,他們能走到今日,說白了還是因為王言卿誤以為他是傅霆州。如果那天她醒來時見到的是傅霆州或者其他男人,她會不會也是如此親近、信賴對方?
她願意嫁的,到底是他,還是她想象中的“二哥”?
陸珩一時沉默,沒有說話。對王言卿來說她隻是隨口一言,並沒有放在心上。雖然她失去了記憶,但後來她在二哥的呵護下恢復正常,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她和二哥都沒有變化。
隻不過一想到她剛醒來時誰都不敢相信,亦步亦趨跟在陸珩身後的樣子,王言卿還是覺得丟臉極了。她不敢回想過去的蠢事,轉移話題問:“哥哥,皇上讓你查武定侯,你打算從何查起?”
郭勳不是普通人,要是陸珩明著查他,郭勳肯定一早就將痕跡抹除,說不定還要倒打陸珩一耙。這種事隻能暗著來,在不驚動郭勳的前提下得知郭勳在想什麼,這可不容易。
陸珩收起那些瑣碎無用的忌恨,不管她心裡想著誰,她都要嫁給他了,追究過去除了給陸珩自己添堵,再無用處。陸珩起身,朝書桌走去:“探子送來情報,已經找到了替郭勳代筆《英烈傳》的文人。《英烈傳》是郭家名下的書局印出來的,晾印書的人也不敢亂改。所以,這本書刊印之前,最後一個過手的人肯定是郭勳。如果能拿到《英烈傳》原稿,再對比印出來的成品,就能知道郭勳腦子裡想什麼了。”
王言卿聽到這番話茅塞頓開,心中十分佩服。在瞞著對方的情況下還要挖出他腦子裡的想法,這根本是一個不可能解決的悖論,但陸珩偏偏能想出不可能的辦法。王言卿嘆服,她跟著陸珩走到書桌之後,看到他從抽屜裡取出一張畫像。王言卿低頭看了眼,問:“這就是寫書的人?”
陸珩點頭:“沒錯。根據線人的消息,就是這個人將文稿交給郭勳的。”
陸珩都拿到了畫像,想來背景資料、身份地址都查好了。王言卿問:“他是什麼人?”
陸珩從旁邊抽出一個薄薄的冊子,卻並不遞給王言卿,而是放在桌子上。王言卿隻能俯身,湊近了看上面的字。陸珩順理成章握住王言卿的腰,將她圈在自己身前:“字有點小,站那麼遠小心把眼睛看壞。”
陸珩一手撐著桌面,另一手攬住王言卿的腰,將她圈在身體和桌子之間。王言卿掃了眼他的手,說:“我可以拿回我屋裡慢慢看。”
陸珩一臉嚴肅,認真地說:“不行,這是絕密情報,不能離開書房。”
王言卿兩隻手要翻書,沒空收拾陸珩的手,隻能由著他去。但夏日衣裳輕薄,陸珩又心懷不軌,很快就不滿足於摟腰了。眼看陸珩手越來越過分,王言卿不得不單手握書,另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轉身警告地看著他:“這是在書房,你不要亂來。”
王言卿轉身之後,和陸珩變成面對面,兩人的空隙霎間逼近。陸珩意外地挑了下眉,兩隻手撐住桌面,似笑非笑地逼近王言卿:“卿卿,你知不知道這個姿勢代表著什麼?”
他俯身時,壓迫感油然而生,王言卿不由朝後退步,撞到了桌沿上。她莫名其妙,擰著眉問:“什麼?”
她臀部倚在桌面上,一條腿自然而然地微微屈起,碰到了陸珩身上。陸珩心想這可真不能怪他,他順勢分開王言卿的膝蓋,瞬間欺進。
王言卿哪怕什麼都不懂,此刻也本能感覺到不對勁。她趕緊並住腿,結果正好把陸珩的腿夾住。陸珩抱住她的腰,微微用力就將她放在書桌上。
王言卿上半身支撐不住,不自覺地往後倒去,手肘匆忙撐住桌面。她想要趕緊坐起來,可是陸珩並不給她這個機會,單手握住她的膝蓋,輕而易舉將她雙腿分開,頃身壓在王言卿身前。
王言卿半斜著身體,雙腿找不到著力點卻又本能並攏,無意間碰到了陸珩腰側的刀。
繡春刀修長冰冷,據說陸珩的刀是特制的,由精鋼鑄成,吹毛斷發,削鐵無聲。王言卿隔著刀鞘,仿佛都能感覺到刀刃的冷酷、堅硬。陸珩嫌刀礙事,解下來,隨手放在桌案邊。
烏黑的繡春刀靜靜平躺,刀鞘上用金屬裝飾著花紋,無聲散發著獨屬於金屬的冰冷輝光,冷硬而肅殺。但是刀柄上卻逶迤著一襲柔軟輕薄的女子紗衣,鐵與柔交相輝映,碰撞出一種難言的香豔。
王言卿再不通人事也該明白了,她臉一下子緋紅,連脖頸都染上薄薄的粉意:“這是書房,你……你幹什麼?”
她脖頸纖細修長,宛如天鵝,此刻那段雪膚上映出紅霞,仿若天鵝垂頸,霜降芙蓉,美麗而脆弱,讓人想加倍憐惜,又讓人生出種折斷的欲望。
陸珩挑起王言卿散落的碎發,俯首吻住她的脖頸。說是吻,其實更像是咬。他用牙齒細細廝磨她的血管,感受著人體最脆弱、最致命的血管在他唇齒下奔湧跳動。隻要他稍微用力,天鵝就隻能哀鳴著倒在他懷裡了。
王言卿身體完全僵住,腰不住顫抖,呼吸完全亂了。陸珩順著她的血管吮咬到鎖骨,察覺到王言卿的戰慄,他握住王言卿的腿,將她完全平放在書桌上。
王言卿衣袖掃到筆墨書卷,哗啦一聲撞倒了許多東西。書筆摔落,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在此刻寂靜的書房裡仿佛某種危險的暗號。
王言卿用手肘費力撐著桌面,手指攥緊了陸珩的衣袖,不知道害怕還是緊張:“哥哥……”
陸珩看著美人完全盛放在他身下,無力抵抗,任他施為,不由低低嘆了一聲:“你實在太乖了,看得出來,以前完全沒有偷翻過話本、圖冊。”
如今的明朝已不再是剛開國時的情形,商業繁榮,禮崩樂壞,許多行業都前所未有地昌盛起來。比如話本子行業,以前印書價錢高,大部分需要靠手抄,市面上流傳的隻有聖賢書,但現在市井需求旺盛,各種通俗話本、情愛話本比比皆是。大家閨秀雖然被禮教束縛,但也不乏有些膽大思春的小姐,偷偷買才子佳人話本甚至避火圖回來看。
這不是什麼秘密,隻要不要惹出亂子,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然而王言卿在這方面單純的過分了,她要是稍微了解過這些東西,剛才就不會任他將她圈在身前,不會轉身,不會一步步自己撞進陷阱。
陸珩一而再再而三中斷,早就受不了了,如今漸漸到了出孝的日子,他的耐性也越來越差。他將王言卿腦後的發簪抽出來,任由她的長發散落桌面。本該是研讀孔孟的神聖場所,現在卻成了這副糜豔荒唐模樣,實在讓人血脈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