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他看向下方的刑部大人,出言囑咐了幾句。
刑部大人一愣,下意識問道:“但那方遠隻是小小一名管事,紀家真的會出手嗎?”
五皇子和女子相似一眼,他低聲笑了笑,語氣很是不滿:“我讓你們盯紀家這麼多年,你們還看不懂紀家人嗎?”
*
半月之後,已是六月底。
天氣熱了起來。
今日吳編修休沐,他起得有些晚。
昨日紀雲汐回了紀家,晚上在紀家睡的,就沒回來。
故而這張偌大的床,隻有吳惟安自己一個人睡。
他心滿意足地把床滾了個遍,才伸著懶腰從床上爬起來。
上京城地理位置不錯,夏天再熱也尚在可忍受範圍內。
不過雖是這樣,吳家卻已用上了冰塊。
沒有別的原因,隻因紀雲汐怕熱。
雖然紀雲汐回紀府了,但院中丫鬟還是如往常一般把屋裡的冰塊續上了。
她們得保證在這炎炎夏日,小姐的廂房一直都是涼快的,讓小姐一回來就能舒舒服服的。
這可大大便宜了吳惟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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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節
吳惟安最近日子實在過得舒服得很。
雖然他兜裡還是沒錢,但他跟著紀雲汐,吃最好的食物,睡最舒服的床,喝最貴的茶。
且才入夏季,就已經用冰塊降溫了。
這可太難得了。
前些年的夏季,他都是熱得渾身冒汗,也沒錢用冰,隻能硬熬啊。
吳惟安刷完牙洗完臉,從紀雲汐的美人榻前路過。
紀雲汐的美人榻,下頭的毯已經換成了上好的涼席,後頭擺著幾個舒服的靠枕。
吳惟安坐了下去,往靠枕上一靠,舒服地嘆了口氣。
紀雲汐留下的丫鬟給他送來了早膳,就放在美人榻一旁。
她的這些下人,對他態度都很不錯,除了那寶福。
不過現下,那寶福跟著她一起回紀家了,美哉美哉。
吳惟安舒舒服服的靠著,拿了本紀雲汐平日在看的雜書,一邊吃早膳一邊翻看。
隻是那書的內容,卻沒從他腦子裡過,他憑空想起了一些畫面。
紀雲汐靠在這張美人榻上的畫面。
她一向不愛動彈,天氣熱了後,就更不愛動了。隻要不去店裡田裡轉悠,她一般就縮在美人榻上。
時不時朝旁邊的冰鑑裡拿吃的。
吳惟安放下雜書,探過身子掀開了冰鑑的蓋。
她在的時候,他都沒好意思仔細看。
結果一掀開,吳惟安便在心裡贊了一聲。
這冰鑑裡頭,放著各種各樣冰著的瓜果,一塊塊切得圓圓整整,在這樣的夏日,讓人下意識咽了口口水。
而且,一旁還放著幾碗冰粉?
吳惟安之前沒聽說過冰粉,他還是前幾日聽她主僕聊天的時候,聽到的。
他也沒猶豫,伸手拿了一碗,而後發現裡頭有山楂。
但有山楂的同時,還有紅糖。
吳惟安挑了半天,將那山楂挑了出來,壘到另外一碗冰粉裡去。
然後他才用勺子挖了一口。
結果,一吃便驚為天人。
這冰粉裡放了什麼涼粉,加了滿滿當當紅糖,再輔以葡萄幹、小塊西瓜、枸杞等等配料。
自然,還有山楂。雖然他把山楂都挑出來了,但到底剩下一些碎末。
吳惟安不喜酸,向來不吃山楂這玩意。
但冰粉中的山楂卻如此美味,簡直是冰粉中的點睛之筆。
吳惟安將壘過去的山楂,又給重新拿了回來。
他美滋滋的吃完,碗還沒放下,院外便傳來了動靜。
吳惟安當即將空碗往冰鑑裡一放,把蓋子蓋上,恢復了原樣。
紀雲汐從外頭邁步而入,便看到吳惟安坐在她的位置上。
她還沒說什麼,吳惟安就很自覺地站了起來,摸了摸鼻子,讓了位。
紀雲汐挑了挑眉,也沒坐回去,而是轉身去一旁取了東西。
吳惟安見此,不由問道:“你還要出門?”
今日他休沐诶。
“嗯。”紀雲汐頷首,“有些日子沒去賭坊了,我打算今日去看看。”
“賭坊?”吳惟安很快就下了決定,“我與你一起去罷。我也要去我的賭坊轉轉。”
紀雲汐沒拒絕,她本想拿了東西就走,見狀催道:“那你快點。”
吳惟安擺擺手:“無事,你先走一步。昨晚新馬車送到了,我剛好試試。”
紀雲汐看著他,一臉無語:“也行。”
然後她便走了。
吳惟安沒耽擱太久,去了馬厩。
制新馬車的木行隻負責馬車,馬他們是不送的,要自己配。
而紀雲汐仿佛忘記了這事,沒提起過馬。
吳惟安也沒問,他如今可是翰林院編修,在書生裡頭也有些名氣。大家都吳大人吳大人地叫他,對他很是崇敬。所以向夫人要馬這種事情,不是吳大人能做的。
至於這馬車,也不是他自己要來的。
這是夫人的心意。
吳惟安牽了他的廋馬,給瘦馬套上了新馬車的韁繩。
新馬車比舊馬車寬敞了很多,重量自然也重了不少。
但瘦馬也沒什麼反應,一如既往無精打採地拉著車跑,快慢和它拉破馬車的快慢一模一樣。
紀雲汐先去的德昌。
不得不說,方遠手段確實厲害,如今德昌被他經營得紅紅火火。
方遠帶著紀雲汐邊轉邊道:“小的前不久改了些規矩,以前馮家經營時,是允許男子以——”他頓了一下,眼眸有些黯,但很快便恢復如常,“妻女為賭注的,小的改了這一條,隻接受現銀為注。”
紀雲汐頷首:“挺好。”
方遠松了口氣,帶著紀雲汐繼續轉。
但忽而,賭坊中有人來報:“三姑娘,方管事,有大批捕快朝這邊而來,也不知是不是衝著我們賭坊來的。”
方遠面色一變,整張臉一下子就白了。
紀雲汐朝他看了一眼,輕蹙了下眉。
方遠身上有秘密,她是知道的,她能看出來。
但紀雲汐未曾深究過,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被人知道的秘密。
她隻需要方遠能幹,能經營好賭坊就行。
這些時日,方遠也未曾讓她失望過,甚至比她想得還要好上幾分。
可現下,怕是要出事了。
紀雲汐也不慌,她面色依舊沉穩,低聲問道:“方遠,到底何事?”
方遠抿了抿唇,四處看了看,想說但一時之間又不知從何說起,顯得很是猶豫。
而且他也沒有說出口的機會了,捕快們來得極快,瞬間闖進了賭坊,將方遠和紀雲汐圍在了中間。
吳惟安趕在捕快前頭跳下馬車,連韁繩都沒來得及系,跑進了賭坊大門,不動聲色站到紀雲汐一旁。
紀雲汐看了他一眼。
他蹭過去,很小聲:“新馬車還不錯。但就是馬走得有些慢。”
紀雲汐抿了抿唇,沒理他,朝前頭看去。
捕快頭子朝紀雲汐和吳惟安作了作揖:“三姑娘,吳大人,衙門接到人報案,管事方遠涉嫌殺人,還請讓在下將方遠帶回衙中審問。”
說是這麼說,其他捕快已經上前朝方遠走去。
方遠咬著唇,就站在原地,連退半步都不曾。
從那日起,他便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每天都提心吊膽。可到了上京城,他當了以前從來都不敢想的管事,管了八家店後,前塵往事似乎都已漸漸遠去。他以為山高水遠,此事說不定能從此掩蓋,他能好好過日子了。
可到底,他還是逃不過。
也罷也罷,這輩子能有幾月的時間,隻屬於他自己。他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方遠朝紀雲汐一拜:“三姑娘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
紀雲汐伸手,拉著他的手腕,手上一用力,將人拉到自己跟前。
方遠身子纖細,比她還矮一個頭。
紀雲汐低頭,在他耳邊道:“無論如何都別招供,其他交給我,我會想辦法。”
方遠猛地抬頭:“三姑娘——”
方遠還沒說什麼,便被捕快雙手反剪,押了下去。
他頻頻回頭,看著紀雲汐。
紀雲汐站在那裡,目光悠遠,看著方遠被帶走。
待她收回視線時,發現身邊人一直盯著她看。
紀雲汐本來不太在意,但對方目光太烈了些,看得她蹙起了眉:“怎麼?”
吳惟安低頭,在她耳邊輕聲:“你這管事是女扮男裝,你該不會是男扮女裝罷?”
紀雲汐:“?”
第45章 全上京城都在替我找馬
事發突然,方遠被帶走後,德昌賭坊一片混亂。
好奇者有,驚疑者有,後怕者有。
“天吶,你們聽到了嗎?這方管事殺了人??”
“到底能當賭坊管事的人就是不一樣,殺人都敢!”
第76節
“別說,這方管事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賭坊裡多少伙計都被他趕走了?最近有多少賭徒不由分說就被方管事讓人丟出去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走罷走罷,這種賭坊誰還敢來?怕是不要命罷。”
“但兄弟,全上京城的賭坊,說白了不都是一家嗎?你不在這賭,在其他家賭不也一樣?”
“也是。”
嘈雜聲質疑聲此起彼伏,紀雲汐喊來坊裡除方遠外能力最強的人,把德昌暫時交給了對方接管,並且仔細交代了一些事項。
吳惟安想起自己的馬車,在捕快們走後,就趕緊跑了出去。
結果,外頭本該停著一架新馬車,一匹瘦馬的地方,空空如也。
他的馬,拉著他隻坐了一回的新馬車,跑了。
跑了……
跑了!
吳惟安停馬車的旁邊,紀雲汐那輛精致寬敞的馬車卻還在。
那頭毛皮順滑,膘肥體壯的千裡馬帥氣地甩了甩馬頭,耐心等著它有錢的女主人。
吳惟安仔細辨認了一下,紀雲汐也沒給她的馬系韁繩。
所以她的馬,怎麼就沒跑?偏偏就他的跑了?
正想著,紀雲汐的車夫從一旁的小巷道鑽了出來。
看見吳惟安,車夫行了一禮。
吳惟安問他:“你看到我的馬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