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韫道:“不弄了。”
桑窈睜開眼睛,她已經被謝韫放在床上,但她仍沒松開摟著他的手,她道:“你剛才幹什麼去了?”
謝韫當然不會告訴桑窈他剛才是等她哄他去了,隻道:“有點事出去了一趟。”
桑窈哦了一聲,她看向方才她坐的地方,剛剛弄好的潔白手帕不知什麼時候掉在了地上。
她蹙眉,急聲道:“我的帕子!”
在桑窈想要下去撿時,謝韫按住她,然後自己去幫她撿了起來。
棉帕柔軟,裹在指尖,這是一面才制好的手帕,左上角圖案簡單,是一直展翅的蝴蝶。
謝韫動作頓了一頓,他凝眉看著這簡單的圖案,雖簡單,但繡法很獨到。
不同於時下講究的栩栩如生,這隻蝴蝶雙翼直直展開,古板的被繡在邊角處,除此外沒有其他圖案,但正因如此,有種嚴謹的美感。
女子的帕子多用彩色絲綢,或是娟紗,他手裡的這個,一看便是男人用的。
謝韫將帕子收攏掌心,薄唇輕輕勾起。
他就知道,連淨斂都有的,他不可能沒有。這圖案精巧,繡工復雜,一看就是桑窈花了很久才弄出來的。
他走近桑窈,然後低頭吻了吻她的唇,直言道:“我很喜歡。”
桑窈笑了起來,然後道:“喜歡就好。”
她從謝韫手裡拿回帕子,然後道:“連你都喜歡,那別的男的肯定也喜歡。”
謝韫:“……別的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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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窈點了點頭,道:“明日我把它拿去給繡坊,這樣集中趕制後就可以售賣了。”
“……”
很好,這不僅不是給他的,還是專門設計給別的男人的。
謝韫他盯著這張俏麗的小臉,耐著性子靜靜道:“那你給我準備什麼了?”
桑窈啊了聲,道:“什麼?”
她反應了一會,然後道:“你又不需要,你不是多著的嗎?”
在謝韫不悅的目光下,桑窈將手裡的帕子折好,道:“我們睡覺吧。”
謝韫卻仍站著沒動彈,他還在回想著方才那個獨特的藍色蝴蝶。
不知道為什麼,很在意。
桑窈見他一直盯著自己手裡的東西,還沒來得及問,男人就忽然伸手把帕子捏在了自己手裡。
他的聲音不容拒絕:“這個給我了。”
桑窈看著自己空空蕩蕩的手心,愣了。
謝韫在幹嘛?在搶她東西?
她挪至謝韫身邊,道:“你幹嘛,還給我。”
謝韫站起身來,脫下外衣,然後道:“你趕的花樣那麼多,不缺這一個。”
“但是我已經跟二嫂說好了。”
“明日我去跟她解釋。”
桑窈還混亂著,這是在不像是謝韫能幹出來的事,他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幼稚起來了。
“我下回給你做一個更好看的,你先還我。”
“要不我過幾天再把這個給你。”
她伸手想去拿,謝韫卻因為身高優勢,把這帕子舉的高高的,讓她碰不著。
更幼稚了,他在幹什麼!
“你就那麼不想給我?”
“謝韫你怎麼了,快還給我。”
謝韫道:“這個花樣不準賣出去。”
桑窈有些生氣了,她道:“憑什麼?”
謝韫沒回答。
桑窈又道:“你還給我。”
桑窈總是夠不著,她一開始還能好好說說謝韫,最後見他油鹽不進,心裡就越發生氣。
她坐在床上,不再去跟他玩這種幼稚遊戲。
雖然她並沒有在這個小蝴蝶上花費什麼時間,這小蝴蝶也不重要,可她不喜歡謝韫這樣子。
這雖然隻是簡單的繡樣,但她不想隨意處置它,因為她可以在這件事上找到價值與意義,也不想叫別人失望,所以非常認真的對待每一個繡樣。
想著想著,她坐在他面前掉起了眼淚。
這一招向來十分管用,這一次也不例外。
周遭寂靜片刻。
很快,男人便彎下了腰,低聲道:“怎麼了?”
桑窈別開臉,含著淚道:“你說怎麼了。”
謝韫沉默片刻,輕柔的帕子還在他掌心。
他抿了抿唇,最後還是將帕子遞給了桑窈,忍痛割愛道:“不逗你了,還給你。”
桑窈心想,你那是在逗我嗎,你明明就是很想要。
她哼了一聲,然後指著小幾:“放那,你不準再碰了。”
“……”
謝韫將帕子放那。
桑窈還沒消氣,她不想理他,自己躺在床上翻過身不看他。
謝韫攬過她,道:“別生氣了。”
桑窈不吭聲。
謝韫默了默,然後在她耳邊輕聲道:“我今日回來你都沒有搭理我,蝴蝶也不是給我的。”
哄人這事他仍然不是很熟練,早知道剛才換個辦法了。
相比於桑窈的眼淚,那蝴蝶好像也不是非要不可。
他強行把桑窈抱到自己身上,然後道:“別生氣了。”
“我下回不搶你的了。”
“那等你得空總可以給我繡了吧。”
“別生氣。”
他怎麼隻會這一句。
桑窈其實在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原諒了他,但她想聽他多哄兩句,就一直沒有吭聲,假裝還在生氣。
謝韫偶爾會吻她,她本來打算再聽他說幾句就不生氣,但她實在是困極了,謝韫低聲哄她時聲音很好聽。
就這樣把她聽睡著了。
但沒事,謝韫說了,他明天休沐不上朝。
但第二天一早,謝韫又走了。
懷夢說是臨時出了點事,得叫他親自過去。
桑窈今天正好要代替虞枝去走走謝家底下的幾個商鋪,但在出去之前,她又收到了桑家的來信。
這次是她小叔那邊來的,一打開卻是桑茵玥的筆記,她的字實在算不上好看,狗爬一般十分具有辨識度。
信上內容十分簡單,大致是說她在家裡受不了父母的催促的說教,想要獨身一人去浪跡江湖,但沒有爹娘相助,她身上銀子不夠,也不知該怎麼安排,就來求助她這個妹妹。
還十分自然的與她約了個地方,說午時相見。
桑窈覺得她異想天開,不想見她。
一上午過的飛快,在回程路過一處酒樓時,她仰頭看著酒樓牌匾,與桑茵玥信上所說別無二致。
懷夢道:“少夫人,要去見桑姑娘嗎?”
桑窈猶豫一番,還是道:“停下吧。”
桑茵玥的確異想天開,但如果她真的能夠自由的去往廣闊天地,好像也不錯。
可她推開門,看見的卻不是桑茵玥,而是另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明融。
桑窈默默捏緊了衣袖,不著痕跡的朝她身後看了一眼。
懷夢也往桑窈身前擋了擋。
桑窈蹙眉道:“我堂姐呢?”
明融看起來十分憔悴,她放低了姿態,直言道:“桑窈,今日是我要見你,你先別急著走,聽我說。”
“我不會傷害你堂姐,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桑窈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一天會有人拿桑茵玥威脅她。
她又往後退了一步,道:“我又救不了戎晏。”
而且她憑什麼救他。
明融搖了搖頭,道:“誰要管他,桑窈你幫幫我好嗎?”
桑窈抿了抿唇,權衡之後道:“還是算了,桑茵玥……你隨便處置吧。”
她今日若是答應明融,就難免處於被動,與明融相關的,無非就是戎晏那件事,能求到她面前,也肯定是想讓她去幹涉謝韫的決定。
她若是執意不答應,對於現在的明融來說,弄死一個桑茵玥就是給自己找麻煩,所以不管有沒有桑茵玥,明融都會來求她。
她轉身欲走,明融卻伸手想拉住桑窈的手腕,懷夢迅速出手攔了下來,她低聲警告:
“明姑娘,請注意分寸。”
明融收回手,看了眼四周,低聲道:“我不會傷害你堂姐。桑窈,我知道你剛進謝家,肯定有諸多為難,我有辦法幫你站穩腳跟,隻要你幫我。”
“你先進來,我們細細說。”
桑窈一直站在門口,全然沒有要進去的打算,她隻是遲鈍,不是傻,知道今日說不定明融就是有備而來,她可不能落入陷阱。
“看在舊相識一場的份上,你就幫幫我吧。”
她嗯了一聲,沒有直接拒絕,而是道:“你想讓我做什麼?”
明融沒想到桑窈答應的那麼快,她愣了愣,然後道:“我不要求什麼,你隻要讓謝韫幫我離開京城就好了。”
桑窈又嗯了一聲,然後道:“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明融囑咐道:“你別忘了。”
但桑窈已經走了,顯然不想在明融面前多待。
房內走出個老婦人,站在明融身邊,她低聲道:“你就這樣讓她走了?”
明融臉色極差,她道:“你沒看見嗎,她身邊的那個根本不是普通的侍女。”
“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你以為下次還會那麼容易。”
不到走投無路,明融根本不會來找桑窈。
她求不了陸荔,也見不到謝韫,隻能想辦法從桑窈入手。
桑窈方才雖答應了她,但估計根本不會幫她。
“謝韫今天早晨被聖上責令去了明華寺,一時半會回不來,陸荔就是個瘋子,隻有謝韫能管住他。”
“可我若是動了桑窈……”
婦人嗯了一聲,道:“但隻有用桑窈來威脅謝韫,你才有一線生機。”
隻要她出了京城,她才有機會……
桑窈步伐有些快,一直未曾出聲。
她並不了解戎晏那件事進展到了什麼地步,也不知道明融是怎麼知道桑茵玥今天要見她的。
但她明白,她今日出門身邊沒帶幾個護衛,雖說有懷夢,但萬一明融狗急跳牆,對她也不是什麼好事。
身後的腳步聲似乎密集了一些,混在人來人往裡,並不明顯。
桑窈不敢多猜,她後背發涼,一刻不敢耽擱。
直到轉過一個轉角,她在這個酒樓看見了不遠處朝她走來的謝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