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得償所願,難免沉迷,你且體諒體諒。”
謝韫回到家時,桑窈還在埋頭刺繡。
自從她這幾日教過虞枝幾回後,虞枝便對她獨到的繡法和審美嘆為觀止,她甚至還同沈妙儀說道了一番。
謝家在京城有幾個繡坊,沈妙儀就同桑窈商議若是她得空,可以自己設計幾個繡樣,然後送去繡坊趕制,統一進行售賣。
桑窈十分受寵若驚,她一直覺得就自己那水平,根本難登大雅之堂。
可除她自己以外,其他人好像都十分信任她。
她生平第一回 被這般信任,應下後對此事十分重視。
原本她隻是弄著玩,這會突然間有了壓力,這幾天晚上都在畫樣,畫完了還要自己趕出來看成樣。
稍有一點不滿就會重做,簡直比當初給謝韫繡香囊還認真。
就連勾引謝韫的計劃都被她暫時擱置了。
以至於這兩天謝韫回來的時候,她都沒有像往常一樣去跟他接吻。
比如此刻。
桑窈看起來還不知道他回來了。
房內暖黃燭火悠悠,桑窈看在花幾旁盯著手裡的繡線凝眉思考,雪白彈潤的臉頰輕輕鼓起,因為帶著點肉感,所以總誘人上去捏一捏。
盯了半天,謝韫覺得自己沒必要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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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過去,大手捏住她的小臉,迫著桑窈仰起頭,在少女幾近於無的掙扎中,狠狠親了口那挺翹的紅唇。
桑窈蹙眉,推開他,然後擦了擦嘴道:“我忙著呢。”
謝韫看著她的動作,臉色黑了黑:“你這是在做甚?”
桑窈低著頭,覺得還是用黃色的這股線好一些,她低頭比了比,然後開始穿針。
謝韫:“……”
他心有不悅,原想冷她一會,結果一會後她還是在琢磨她的線。
謝韫隻好主動道:“你沒發現我今天回來的比較晚嗎?”
桑窈嗯了一聲,
“窈窈。”
不理他。
“那你想我了嗎?”
“不想。”
他下午才走,至今還沒過三個時辰,有什麼好想的。
“你為什麼不想我?那你在想什麼。”
“嗯,你先別說話。”
……
很顯然,他被冷落了。
謝韫臉色極差。
現在才哪到哪,日後桑窈若是願意,別說是小小的繡樣,她會去管更多的人和事,那到那時,這女人眼裡還能有他?
謝韫冷著臉,盯了她一會後自己出了門,去了書房。
她甚至都沒叫住他。
淨斂緊緊跟在謝韫身後。
謝韫腳步很快,一路沉默,啪的一下推開了書房的門。
淨斂懸著心,默默的替他燃燈,繼而一言不發的站在旁邊。
謝韫坐在圈椅上,黑著臉翻開一本卷宗。
看了一會後,啪的一下扔在了一旁。
重新拿起拿起一本,又是啪的一下。
作為一名合格的侍從,淨斂頂住壓力,問道:“……主子,您可是有什麼心事?”
謝韫緩緩抬眼,看著一身亮麗的淨斂,就這一刻鍾的時辰,他居然還能換套衣服。
淨斂注意到謝韫的目光,他笑了起來,喜氣洋洋的解釋:“公子,這是夫人的繡樣第一批趕制的衣裳,夫人挑了一件送給了屬下。”
“方才正好送到,屬下便想試試。”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燭火晃動,淨斂看不清謝韫的神色,但多年的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男人,更不高興了。
他提了口氣,艱難道:“……夫人一定給您準備了更好看的。”
但是並沒有。
謝韫甚至根本不知道,這繡樣最後還會直接弄在成衣上。
他的下屬居然先他一步穿上了桑窈幾天前送去繡樣做成的第一批新衣。
而她今天根本沒理他。
“脫掉。”
“現在就脫。”
“……”
脫掉幹什麼,給你穿嗎?
淨斂穩住心神,看著面前這個明顯煩躁的狗東西,他對症下藥道:“公子,少夫人那麼喜歡您,一定會給你準備的。”
這話不知那兒戳中了謝韫,他沒再讓他脫。
淨斂見此事有緩和,便再接再厲道:“屬下曾聽燃冬說,少夫人當初成婚時送您的香囊,來回繡了二十多遍呢。”
“這才從中選出您的那個。”
隔了一會,謝韫道:“真的?”
“千真萬確!”
謝韫緩緩靠在椅背上。
他向來不是個喜歡如此被動的人,也不會允許桑窈其他東西的喜愛要超過對他的喜愛。
如今他稍微冷靜了幾分,隻覺必須得做些什麼。
“明日你把你另外兩本也帶過來。”
他本身經驗匱乏,所以必須勤加學習。
從這幾日看,那本破爛似乎還有點用。
淨斂最近因為這冊子已經尷尬麻了,隻好硬著頭皮應下。
事態的發展也變的奇怪了一些。
淨斂站了好半天,他看著此刻正明明執筆卻一字未寫的謝韫。興許是夜色使然,也興許是心情不好的謝韫看起來沒空處置他。
他膽大了不少,猶疑半天,他道:“公子,有一事困擾屬下許久了。”
大概是念著淨斂還有點用,謝韫道:“說。”
淨斂道:“……您是什麼時候喜歡少夫人的。”
他疑惑很久了,他明明日日寸步不離,結果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兩人就看對眼,莫名其妙的這樣成婚了。
“誰說我喜歡她。”
喜歡這個詞太過陌生。
謝韫從未用這些去定義過他對桑窈的感情。
所以謝韫起初並不打算搭理他。
夜風掠過竹林,竹葉沙沙作響,顯得房內越發安靜。
隔了好一會,洞開的支摘窗吹進夏夜清涼的風,男人的聲音還是融在了風裡。
他並沒有繼續否認,而是不耐煩的說了句:
“我怎麼知道。”
第91章 蝴蝶
淨斂不由開始回憶起這兩年來。
他幾乎每日都寸步不離的跟著謝韫,他知道謝韫跟桑窈見面的次數並不多,一個是當朝臣子,另一個是不出閨閣的小姐,這兩人實在是很難沾邊。
唯有大型的宮宴,才是兩人見面的機會。但就算是宮宴,他們倆也沒法次次都見。
他思緒飄遠,不由又想起他第一次覺得謝韫跟桑窈很配的時候。
那時候桑窈年紀還小,謝韫也才入朝堂。
因為謝韫曾經幫過小桑窈一回,所以縱然他家主子小小年紀就不討人喜歡,但桑窈還是在下一次見到謝韫時,會主動跟他打招呼道謝。
那是少有的一次見面,具體是因為什麼淨斂忘了。
反正就是在那一天,他看見柔軟可愛的小姑娘盯了謝韫很久,然後在兩人碰巧站在一起時,鼓起勇氣對他說:“哥哥,我繡了個小蝴蝶,可以送給你嗎?”
謝韫看也沒看她:“不可以。”
這其實也符合謝韫一貫作風。
幾年前的謝韫比現在的現在的謝韫還能端,能答應才是怪事。
桑窈又不死心的道:“可我爹爹說要知恩圖報。”
她拉住了謝韫的衣袖,道:“你待會等等我行嗎,我去取。”
謝韫把衣袖從她手裡扯回來,然後道:“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然後桑窈沒再吭聲,大概是被他這不近人情的主子傷害到了。
隻是後來臨走時,桑窈站在謝韫面前,她仰著頭急切跟他說:“你等等我吧哥哥,半刻鍾我就回來了。”
她說完便跑了出去,甚至沒等謝韫答復。
可能是怕謝韫再次拒絕她,或是擔心再多說一句話,就是浪費謝韫的時間。
半刻鍾其實很短,他還問謝韫:“公子,要等嗎?”
謝韫沒等,他直接就走了。
彼時正是一年初夏,謝韫回到翰林院,陳坷在那等他,兩人在明亮的書齋內說著話。
感覺過了很久,他在旁邊覺得幾分無聊時,隨意的瞥了一眼他的主子。
陳坷還在喋喋不休,但彼時年僅十七的謝韫聽的並不認真。
他少見的跟他一樣正在出神,隻是他的目光落在門外。
正午時分,日光明亮,灑在階前,蒼翠的香樟落下大片陰涼。
幾隻白色的小蝴蝶正在光束下翩翩飛舞,然後落在書齋前的蘭花上。
淨斂不知道。
在那個瞬間,謝韫有沒有想起那個說給他繡了小蝴蝶的姑娘。
她可能滿懷期待的跑回原地,然後撲了個空。
謝韫一開始來書房的本意是,他至少要在這裡待一個時辰再回去,到時候桑窈弄完想起他來,得自己過來找他。
誰讓她剛才不理他的。
可這樣百無聊賴的看了半個時辰,謝韫便覺得實在無趣,又站起身來自己走了回去。
房內燭光仍然明亮。
桑窈仍倚坐在花幾旁,手裡是一籃凌亂的繡線,烏黑長發松散,少女輕輕閉著眼睛。
興許是那膩味話本看多了,或是被淨斂影響,謝韫心裡不受控制的冒出幾個字來。
很喜歡。
沒法否認。
謝韫放輕了步子,然後走了過去,他拿開她手裡的東西,然後將她抱在了懷裡,動作間搭在扶手上的手帕輕輕掉落。
謝韫帶著她走向了床榻,他動作輕,但桑窈還是清醒了一些,她靠在他胸口,迷迷糊糊的道:“我還沒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