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印疑惑道:“我怎麼沒聽說此事?”
桑窈不想讓桑印總是在她面前說謝韫,便半是胡扯半是認真的道:“反正就是要定親了,你別想著他了。”
桑印臉上的笑意淡了淡,他道:“沒關系,我們混個側——”
“爹!”桑窈冷下臉來。
天天側室側室,他知不知道真的很煩。
桑窈脾氣好,很少會真的冷臉,但這會卻是的確生氣了。
桑印坐直身體,笑容淡下去,默默的不吭聲了。
桑窈道:“別再說他了!”
桑印點了點頭,乖乖道:“好。”
桑窈這會不想理他,氣的轉頭走了。
桑印一個人反思了會後,最後忍痛想,算了,既然桑窈不願意,他就隻能忍痛割愛謝韫這個女婿了。
可他還是得為窈窈找個好人家啊。
他靠在椅背上,默默回顧整個朝堂,年輕有為的實在是少。
想了半天,桑印把目光放在了今年的那位狀元郎身上。
這會他可不是亂點人,他記得當時好像誰跟他說過,楊溫川同窈窈認識。
這不是現成的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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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臉龐
兩日後。
碧空萬裡,惠風和暢。
桑窈隨眾人一起一同踏上了前往北郊地壇的路途。
她所坐的馬車內足有六個人,都是生面孔。
馬車內安靜至極,從早上起她們就上了一輛馬車,這一天的時間,這幾個人竟然未開口說一句話。
桑窈身邊的這些人大多都是宗室女子,再不濟也是表親,總之或多或少沾一些陸氏的血脈,她們身上也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曾在寺廟待過四年以上。
當朝崇尚佛教,皇室眾人更是如此,有些家族會將孩子放在寺中養幾年,以求淨心,洗濁。此行帶上她們,路上誦經,祈福,以告佛祖。
桑窈能在此之列,全靠桑姝。
桑窈幼時曾去江南小鎮養過病,姐姐便隱去了此事,道她當初去的其實是江南佛寺,慧根上,頗有佛緣,聖上便應允了她來。
對於聖上來說,不過是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的事,並不重要。
桑姝枕邊風一吹,便沒做考慮,直接應允了,事後更不會為此專門查探。
但對桑窈來說,她實在是忐忑極了。
她本就膽小,這事對她來說無異於欺君,因為心虛,她一路上大氣都不好出一口。
她一路都繃著表情,企圖讓自己看起來慈眉善目,但她這嫵媚的長相實在是不佔便宜。
好不容易撐過了一天,暮色四合之際,一行人停下了前行的腳步,在偃山山腳下的一處寺廟歇了下來。
往年路程都是如此,杞泱寺早已備好房間與吃食,迎接眾人。
桑窈最後一個從馬車上跳下來,坐了一天馬車,天氣又悶熱,她這會有些頭昏腦脹的。
杞泱寺很大,後院的禪房一間連著一間。
她還記得,姐姐當初讓她隨行的目的是制造同謝韫相處的機會,結果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多想了。
因為她自下馬車起,就沒看見過謝韫。
他們雖在一行中,謝韫隨聖上走在隊伍中間,而她在末尾,自是瞧不見。
正思忖間,前方有人衝她招了招手,是楊溫川。
按品階,楊溫川現在為翰林院修撰官,本不必隨行,還是陳坷將他帶過來的。
楊溫川跑到桑窈面前,道:“窈窈,沒想到會在這兒看見你。”
這事兒對著楊溫川不好解釋,桑窈還沒想好怎麼答,楊溫川便遞給桑窈一個香囊。
桑窈道:“楊大哥,你這是……?”
楊溫川道:“這裡面加了桔皮和銀丹草,窈窈你若是在車上晃的難受就聞一聞,正好我有兩個,便想著拿給你一個。”
他又道:“這是我以前的夫子交給我的法子,雖杯水車薪,但也總好過沒有。”
什麼杯水車薪,這對桑窈來說簡直雪中送炭。
她感動的想,楊溫川真是個好人。
桑窈接過來,道:“謝謝楊大哥。”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等我回去了一定還你。”
楊溫川哈哈笑了出來,玩笑道:“那窈窈可得想好了,香囊這物什可不是隨便給我的。”
桑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香囊本身帶有定情之意,女子贈予男子,一般總帶著幾分小心思。
楊溫川的這句話令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幾日桑晏和同她討論的事,她頗有幾分局促,低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楊溫川道:“同你說笑呢,窈窈若是真想還,不如直接送我一盒銀丹草吧。”
兩人你來我往的說著話,倒是緩解了幾分桑窈今天幾乎緊繃了一天的情緒。
夕陽西下,暖黃的餘暉落在正交談著的兩人身上,他們姿態熟稔,偶爾會相視一笑。
人多紛亂的長廊下,隻有他們倆個在駐足說話。
在他們正後方,謝韫側身站在大殿門口,在外面等著聖上與太子。
他雙手負立,目光虛虛的落在遠方,淨斂不知道謝韫在看哪,總歸是沒看桑窈。
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這麼沉得住氣。
淨斂一言不發的站著。
眼睛幾乎都要把楊溫川給盯爛了。
以前他怎麼就沒覺得這個狀元郎這麼招人煩呢。
盯了半天,淨斂看向謝韫。
不用說,又是那副渾不在意的冷淡臉。
很不理解。
他主子的心思真難猜。
搞不懂,這都能忍?
淨斂做了翻思想準備,爭取自然的道:“真沒想到桑姑娘同楊大人居然也認識。”
謝韫瞥他一眼:“嗯,所以?”
淨斂聲音弱了弱,道:“屬下隻是隨口感嘆一番。”
謝韫諷刺道:“這麼關心她,以後你別跟著我了,跟著她吧。”
也不是不行。
你當誰樂意跟著,起的早睡得晚,半個月才休沐一次,一次半天,這活不幹也罷。
淨斂斂住表情:“是屬下失言。”
桑窈不知道自己方才同楊溫川說話的場景已經被謝韫盡收眼底。
她在同楊溫川告別後,便跟著為小沙彌來到了一處叫偏僻的禪房。
房內有兩張榻,另外一個人還沒過來。
桑窈坐在圓凳上,低頭聞了聞楊溫川送給她的香囊,銀丹草的味道十分濃烈,但並不衝鼻。
混雜這桔皮的清香,叫她昏沉了一下午的腦袋清醒了幾分。
她午時因為胃口不好就啃了兩口帶的馬蹄糕,這會下了馬車倒是餓了起來。
桌面上擺了兩盤糯米糕,桑窈便捏起一塊,低頭小口的吃著。
她一邊吃一邊想,這次回去以後應該怎麼跟姐姐說清楚。
她已經放棄跟姐姐說謝韫暗中愛慕她這事,所以她想著,要不還是直接同姐姐說,她這幾天發現謝韫也不是個東西,所以不喜歡他了。
這樣似乎可信一些。
不知不覺間,一塊糯米糕已經被她啃完了。
正當她想要再拿起一塊時,房門被突然推開。
桑窈連忙回頭,看見一張妍麗的臉蛋。
……救命!
怎麼是她。
桑窈連忙站起身來,笑的多少有幾分違心,她道:“明姑娘。”
明融看見她顯然也很詫異,眉頭輕蹙,桑窈覺得她好像還有些不滿。
她語氣不大好,直接道:“你怎麼在這裡?”
桑窈老老實實道:“小師父帶我來的。”
明融走進房門,或許是因為帶著情緒,房門被她啪一聲,摔了一下。
桑窈渾身一抖,也不敢吃糯米糕了,縮了縮身子,坐回了自己榻上。
桑窈心想,明融估計沒想到自己晚上會和旁人共寢,所以這會才不高興。
不過好在,明融也沒有繼續說什麼,隻是臉色不大好看。
房間內裡有個小小的湢室,已至夏季,天氣悶熱。
明融進來便脫下外衫,桑窈的目光不小心掃過瓷白的肌膚,正欲把目光移開時,卻看見明融的肩頸後有一塊青紫。
興許是不小心撞到哪了,塗藥會好的快一些,她便貼心提醒了一句:“明姑娘,你後右肩後紫了一塊,塗藥會……好的快一點。”
明融脫衣裳的手明顯一頓,她又將外衫套在了身上,瞥了眼桑窈,敷衍的應了一聲:“讓你看我了嗎?”
誰樂意看你啊!
桑窈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抿住唇,不開心。
但明融她惹不起,隻能默默受著。
到現在為止,她都沒有覺察出什麼不對來。
隻是莫名覺得明融的反應有點怪。
直到明融在湢室待了一會後,桑窈才突然靈光一閃,總算反應過來那塊青紫是什麼了。
……
當即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她居然還給說出來了。
她忐忑不安的想,明融應該沒覺察出不對吧?
過了一會,明融從湢室走出,她已經換了身衣裳,把身體包裹的嚴嚴實實。
多說多錯,桑窈不再看她,也沒有再吭聲。
明融坐在她的對面,主動問她:“你怎麼會跟過來?”
桑窈開始胡扯道:“……因為我幼時在江南佛寺待了一段時間,所以聖上才準許我一起過來。”
明融道:“是嗎,但是她們幾個今天晚上都會在大殿徹夜誦經,你為什麼沒去?”
“……”
桑窈根本就不知道這事,她從小到大都佛經都沒什麼興趣,別說是誦經,能不能讀順暢都是個問題。
她抿了抿唇,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
但明融看起來非常期待她的答案,一直在盯著她。
桑窈隻好低聲道:“我待會就去。”
明融穿著身寬松的衣袍,她攬著衣襟,道:“為什麼現在不去呢?”
不知道為什麼,桑窈總覺得明融好像是在催她一般。
可這後院七拐八拐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著大殿在哪。
明融看著並不開心,她揚著下巴,繼續道:“還是說你不想去?”
話已至此,好似她不去不行了。
桑窈不知道明融為什麼看起來這麼著急的想要讓她離開,她默默抿著唇,房內燭光晃蕩,明融的發絲還在滴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