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廷負手而立,面色不虞,他身邊站著個老太監,一眾太監宮女侯在一旁。
而太子陸荔正站在陸廷面前,腰彎的極低,肩膀微微發著抖,顫聲道:“孤……孤不是故意的,皇弟你且息怒,孤這就叫太醫過來為孫公公醫治。”
一國太子竟對著一個皇子如此卑微,實在匪夷所思。
桑窈屏住呼吸,直覺這不是她該看的。
陸廷臉帶戾氣,道:“治什麼治!誰準你撞他的?”
陸荔腰彎的更低,他連聲道歉,甚至還去拉陸廷的衣袖。
陸廷一甩手,陸荔差點摔了過去。
“皇弟,那你……你說孤該如何?”
陸廷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陸荔,慢悠悠命令道:“這樣吧,你跪下跟他道歉。”
桑窈瞪大眼睛。
……他怎麼敢?
那可是太子,這已經不能用羞辱來形容了,他根本就沒把陸荔當人看。
況且讓太子對一個太監下跪?體統何在,置皇室威嚴於何地?
而更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陸荔在陸廷說完後,竟真的噗通一聲跪下了,沒有絲毫猶豫。
“孫公公!孤不是故意的……”
桑窈抬手緊緊握住雙唇,生怕自己叫出聲來,這件事實在太過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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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正是此時,她發現一臉驚慌,正跪著的陸荔,似乎遙遙看了她一眼。
等她再去看時,陸荔已經收回目光,方才那一眼仿佛像是錯覺,但依舊讓桑窈幾乎魂飛魄散。
陸廷掃了一眼,像是覺得不耐煩了,邁開腳步道:“罷了,起來吧。我這邊還有事。”
桑窈心中一緊,匆忙轉身,她必須找個地方躲一下。
她掃視一眼,看見了不遠處唯一一間宮殿。
而此刻,寂靜的房間內,謝韫坐在圓椅上,從木窗投下的光影落在男人精致的臉龐。
淨斂輕聲道:“公子,看來五殿下讓您看的戲已經結束了。”
邀謝韫來此見面是陸廷下的帖子,可當謝韫來到之後,陸廷卻並未及時赴約。
他在不遠處被太子“耽擱”了。
方才的一切都讓處在房間內的人聽的一清二楚,一國儲君對他言聽計從,甚至毫無尊嚴的朝太監下跪。
陸廷是在變著法的告訴他,誰才應該是那個真正的君。
“公子,他過來了。”
“屬下去迎一迎他。”
謝韫沒有出聲,隻抬了抬手,以示準許。
男人神色疏淡,唇角低垂,渾身透著股沉寂的冷意。
陸廷已經不是第一次這般猖狂挑釁了。
他以為皇位於他不過探囊取物,謝氏不助他就是有眼無珠,所以他先是動了幾個謝氏分支以示震攝,繼而又將謝氏維護的太子踩在腳下,最後再來表露拉攏之意。
他在告訴他,當初那個可與皇帝共治天下的關隴謝氏已是過眼雲煙,如今的謝氏,應該臣服君主腳下。
想法的確很有野心。
但很可惜,意外暴斃的先太子,曾也是這般想的。
窗外蔥綠一片,樹影婆娑,日光有幾分刺眼,謝韫靠在椅背上,面上無甚情緒。
直到他看見一隻雪白的小手在他面前費勁的攀上窗檐。
什麼東西。
緊接著,露出了一張熟悉的小臉。
沒記錯的話,是對面那位小蘋果。
而此刻的桑窈又急又怕,滿腦子都是剛才那可怕場景,她迅速的翻進窗子後根本來不及多想,立馬轉了身,繼而動作利落的啪一下關上窗子。
光線被隔絕,房內暗了一片。
四周一片寂靜,好像安全了。
桑窈心有餘悸,她貼在窗戶上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全然不知自己屁股後面坐了個人。
片刻桑窈站直身子,開始思考這是哪裡。
她抬起步子,想要往後退兩步。
也正是此刻,一道熟悉的男聲猝不及防的在身後響起,“你——”
與此同時,她往後退的腳又不知一下踢到了什麼,她本就神經緊繃,聽見這道聲音更如驚弓之鳥,雙腿不穩,向後倒了一下。
謝韫恰就在她身後坐著,此刻想躲已經來不及。
他下意識抬手推開。
但仍來不及。
少女以不可逆轉之勢摔進了他懷裡,確切來說是坐在了他的腿上。
清香滿懷。
桑窈驚慌抬頭,二人四目相對。
其實桑窈不僅坐在他的腿上,還坐在了他剛才抬起的手上。
五指張開,就這樣被一片飽滿結結實實的覆住,觸感柔軟又帶著彈性。明明像棉花,可詭異的是他似乎又能感受到其圓潤的曲線。
充盈到一手難覆。
陌生的感覺令謝韫微微蹙眉,手指不自在的動了一下。
桑窈渾身一僵。
她反應過來後飛速從謝韫身上站起身來,一手捂著自己身後,一手指著面前道貌岸然的男人,小臉通紅,不可置信道:
“你你你你還捏我!”
第10章 故意
懷中頓時空蕩一片,方才那種溫軟盈懷的觸感仿若夢幻。
此刻房內光線昏暗,少女臉蛋上的緋紅卻仍舊明顯,雙眸潋滟,羞憤交加,滿臉寫著譴責。
兩人目光交匯。
很好。
這一招先發制人用的不錯,謝韫將原本的要出口的質問壓了回去,
他仍坐在椅子上,靜靜收攏掌心,溫軟的觸感似乎揮之不去,令他心生厭煩。
他淡淡否認道:“誰捏你了。”
還不承認?
桑窈目光下移,那隻手骨感白皙,方才卻大膽作案,她又看向男人那張俊臉,此刻一如既往的冷淡,與下流二字完全扯不上關系。
但桑窈看過他的手冊。
那才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她第一次被人捏屁股,此刻又尷尬又生氣,別扭得自己半邊屁股都麻了,這廝居然還不承認。
她指著謝韫的右手,語無倫次道:“就是這隻手,你剛才……剛才是不是故意不挪開的?”
謝韫:“……?”
他沉默片刻,道:“你的想法很新穎,但方才是你自己往我身上靠的。”
頓了頓,他又補充:“並且並沒有給我躲開的機會。”
謝韫也是第一回 碰人屁股,心中正煩躁,他看著桑窈,反客為主道:“你故意的?”
桑窈:“???”
“我……怎麼可能故意做這種事?我都不知道你在房間裡面,而且你剛才為什麼不說話?”
謝韫確實確實沒想到有人都同他面對面竟然還沒看見他,他盯著她的眼睛,道:“首先,這裡是我先來的。”
“你翻窗而入,是為擅闖。而撞我,是為襲擊。”
桑窈不能理解。
這人到底在說什麼?他捏她屁股他好像還有理了?
還襲擊?
“我的襲擊方式就是坐你身上?”
謝韫:“當然,也不排除你故意接近我的可能。”
桑窈氣的冒泡,可她嘴巴笨,說不出個所以然,隻得指著他道:“你你你好不講理!我幹嘛要故意接近你?”
謝韫沉吟片刻,道:“這個問題得問你自己,但從結果來看,很顯然,你成功了。”
他就差沒把認為桑窈是故意勾引他寫臉上了!
太無恥了!
他怎麼這麼會裝!
還說什麼她故意接近她?別以為她不知道,這人心裡現在肯定樂壞了。
桑窈氣的說不出話。
謝韫亦抿著唇,臉色不耐。
桑窈的出現是個意外,他並不喜歡這種意外。她的出現是刻意還是巧合尚且有待考證,這位蘋果姑娘看起來呆頭呆腦沒什麼城府,但人不可貌相,內裡如何還不知。
況且,她可是有過一次意圖勾引的前例。
謝韫靠在椅背上,正欲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對話時,外面傳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
伴隨著淨斂的說話聲:“殿下,這邊請。”
桑窈豎起耳朵聽著,她掐著掌心,直覺告訴她這所謂的“殿下”不是別人,就是剛才的那個五殿下。
畢竟這地方那麼偏僻,好像除了太子就是五殿下。
桑窈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她著急環顧四周,卻發現這根本就沒有藏人的地方,而他們已經走進了房間。
怎麼辦?
慌亂之中,桑窈對上了謝韫的目光。
謝韫自然沒什麼經驗,也是第一次面臨這種奇怪的情況。
事實上他不太明白她在慌什麼。
桑窈隻覺得自己腦子從來沒轉那麼快過,她看了一圈,最後目光停在了謝韫腳邊。
陸廷人未至聲先至:“路上被些不長眼的耽擱了,讓謝大人久等了。”
謝韫的身側是一面方形長桌,上面所鋪桌帔長至桌角,恰好可以遮擋身形,這裡也是整個房間內唯一可遮擋身形之物。
來不及多做思考,桑窈急忙躬身蹲在謝韫腳邊,然後一把掀開桌帔鑽了進去——
淨斂走在陸廷前方,他踏過門檻,將人帶到謝韫面前,隻是房間看起來不太對勁。
他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
窗戶怎麼關了?
可主子看起來不像是會主動關窗戶的人啊。
他收回目光,道:“公子,殿下來了。”
陸廷走了進來,看到謝韫後,他腳步先是頓了一頓,繼而道:“謝大人。”
謝韫絲毫沒有起身拜見的意思,他姿態慵懶的靠在椅背上,雙腿交疊,聞言隻淡淡嗯了一聲,然後抬手道:“殿下請坐吧。”
陸廷溫潤的面龐露出幾分陰鸷,但轉而笑了起來,然後上前坐在了謝韫面前。
“謝大人的確有謝閣老之風。”
謝韫的父親任內閣首輔數年,在朝中很有威望,聖上曾親下御令,道其入朝不需贊拜。陸廷此話無疑是在暗諷謝韫見到他不起身行禮。
謝韫面色不改,淡淡道:“不比殿下,殿下近來政務繁忙,今日怎麼有空約見謝某了。”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陸廷笑意不達眼底,道:“不過最近本宮確實遇見幾件煩擾的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