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臺記事》, 本章共3703字, 更新于: 2024-11-11 15:12:33

  那是她跟謝韫相處時間最長的一次,後來她同謝韫幾乎就沒什麼說話的機會了,他也從來不會多看她一眼。


  如今數年過去,桑窈覺得他大概也不記得他曾經順手替她解圍過。


  其實這也是為什麼她篤定這本手冊就是謝韫所寫的原因,因為能將那次她同他的對話完整記下來的,不可能是旁人。


  話說回來。


  她萬萬沒想到,看這冊子上的東西,這廝不僅記得,竟然從那個時候就已經對她心懷不軌了。


  可那個時候她還小啊。


  ……這人看著道貌岸然,內裡竟然如此禽獸。


  桑窈蹲著想了半天,仍舊沒能從這個巨大的發現中緩過神來,以至於身後衙役叫了她半天她才聽見。


  桑窈迅速將手中這腌臜之物藏進自己的袖袍,然後回過神來力圖鎮定的道:“弄完了就下去吧。”


  “是。”


  總站在這裡也不是事,她順了順呼吸,然後邁開步子隨他們一同走了出去。


  等她出去時,桑印已經從議事的前廳回來,此刻正坐在皺著眉頭處理手下的案宗。


  桑窈心裡藏著事,心不在焉道:“爹,若是無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阿姐還在等我。”


  桑印抬眼掃她一眼:“去到之後問問你小姝最近是怎麼回事,她入宮也有幾年了,怎麼也該有個子嗣了。”


  再說,現在龍椅上的那位不知還能活幾年,將來若是賓天,桑姝下沒有子嗣,按例需得為帝王殉葬,她總得為自己謀劃謀劃。


  桑窈想不了那麼多,隻想阿姐在宮中平平安安,至於有沒有子嗣才不重要。

Advertisement


  “哦。”她應了一聲。


  桑印擺了擺手,又囑咐道:“帶著燃冬,碰見那些不好惹的記得早早避開。”


  桑窈又乖乖哦了一聲。


  她因為相貌不太正經,此前沒少被那些滿腦子髒東西的人調笑過,有的父親還有姐姐為她出氣了,有的惹不起的她就隻能自己生悶氣。


  “行了,去吧。”


  桑窈這才走出去,刑部府衙於宮城以西,桑窈就是就去找她阿姐的路上,碰巧遇見了外出歸來的桑印,然後他才順道把桑窈帶走的。


  因才下過雨,外頭空氣湿潮,浩蕩的天空零散的布著幾塊未曾散去的烏雲,夾雜著涼意的風輕輕吹拂,一切都真實無比。


  她再次想,這不是夢。


  謝韫真的在暗中迷戀她。


  是的,迷戀。


  用這個詞來形容真的一點也不過分,謝韫對她的感情可稱狂熱。


  她暗中感嘆,怪不得世家掌門人皆對謝韫贊不絕口,這人明明那麼愛她,面上卻一點不顯。試問能將此等澎湃愛意掩藏於心數年且未曾露出絲毫蛛絲馬跡的人,能簡單嗎?


  不對!其實他並非絲毫沒有破綻。


  像是光束破開黑雲,桑窈突然在此刻頓悟了。


  淨斂。


  怪不得她總覺得淨斂對她的關注超出正常範疇,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淨斂可並不僅僅是個伺候謝韫的隨侍小廝,他自幼就被養在謝家,身為高門伴讀,他的眼界,才學皆遠出於常人,他不可能闲來無事去留意她,去關心她。


  能讓他這麼做的原因隻有一個。


  是謝韫授意。


  她心跳飛快,隻覺得自己以前太傻了,竟然沒想到這一層。


  這時,耳邊響起熟悉的呼喊。


  “小姐,小姐?”


  桑窈一下回神,看向面前說話的人。


  燃冬手中拿著把油紙傘,此刻正關切的望著她。她盯著桑窈的臉,急忙道:“小姐,你怎麼了?奴婢都喚您好幾聲了,小姐您的臉怎的這樣紅,最近氣候多變,您可別是發熱了?”


  桑窈有幾分心虛的避開燃冬的目光,用手摸了摸自己燥熱的臉蛋,不太熟練的撒謊道:“無事,屋裡太熱了。”


  “真的嗎?難道是老爺……又說您了?”


  桑窈擺了擺手,道:“沒有。”


  “我們快走吧。”


  “方才我看老爺臉色不好,還以為他又要訓您呢。”


  換作以往,桑窈肯定要跟燃冬說道一番桑印的無理,但現在她未曾多言,見燃冬並未多想,悄悄松了口氣。


  青石板被雨水衝刷後尤為清亮,桑窈走在上面,低頭甚至能看見自己的倒影。


  她猜想她的臉也沒有很紅吧?


  畢竟她感覺自己都不那麼熱了,為謝韫那樣的人臉紅一點也值得,喜歡她的人多了,她才不在意。


  桑窈於是低頭特意留心了下,水光模糊中,她看見一顆紅紅粉粉的番茄。


  “……”


  她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再不低頭看了。


  桑姝常居寂月宮,桑窈聽聞,是因當初的聖上初次見她阿姐時,恍惚還以為自己見到了九天之上清冷的嫦娥仙子,所以特地將她阿姐所住宮殿更名為寂月宮。


  桑窈因未曾出閣,又是桑姝的胞妹,故而從前她阿姐得寵時,聖上曾親下御令道桑窈可自由進出宮門來看望她姐姐。


  寂月宮空曠非常,這幾日正好湿潮,竟頗有幾分天上廣寒宮的意味。


  “女郎且稍等,娘娘正更衣,稍候就來。”


  寂月宮的宮女為桑窈奉上熱茶,桑窈接過低抿了一口。


  “娘娘方才還在念叨女郎怎麼還不來呢,還以為女郎又迷路了呢。”


  桑窈道:“是我半途碰著了我爹,他把我叫走了然後還……”


  話說一半,桑窈又生生頓住,轉而不滿道:“聽黛姑姑別笑我了,我現在才不會迷路了。”


  話音剛落,桑窈就看見一到纖細的身影從珠簾後走來,她揚起笑意,站起身子飛快跑了過去,二話不說就抱住了面前容色殊絕的美人,親昵的蹭了蹭桑姝的脖頸,道:“阿姐,我好想你!”


  桑姝任她抱著,清麗的臉龐帶著幾分無奈的笑意,片刻後才伸出一根細長的手指來推開了少女毛茸茸的腦袋:


  “好啦,我可才沐浴完,不要往我身上貼。”


  桑姝的長相與桑窈可謂截然不同。


  按時下審美,桑姝道一句冠絕後宮也不為過。她身材高挑,生了張不染凡塵的絕美臉龐,白紗裹身,隨風輕蕩,總讓桑窈覺得姐姐下一瞬就要飛往九天之外。


  她松開桑姝,忽而不解道:“阿姐怎麼白日裡沐浴?”


  還能是因為什麼,這傻妹妹。


  桑姝神色有幾分怪異,但她並未同桑窈解釋,而是轉而道:“方才父親教訓你了?”


  桑窈聞言又想起了謝韫,她含蓄道:“訓了一點。”


  桑姝問:“然後呢?”


  “……然後謝韫來了。”


  桑姝稍蹙眉,沉吟道:“謝韫啊。”


  同謝家歷代家主不同,謝韫如今年歲不過二十,就已經有接手家族的意思。


  從他入政壇起,她就沒怎麼見他休息過,一門心思都在政事上。當然,這些年也是碩果累累。制衡家族分支,平動亂,攘外戚,鋒芒畢露,甚至敢對皇權步步緊逼。


  他不愛風月,不喜詩酒,不近女色,甚至不屑於偽裝良善。


  這樣的人,難尋弱點。


  倘若桑家不能讓他看見明顯的利處,就算求著攀高枝兒,他恐怕也不會給丁點眼神。


  但這些她自然不會與桑窈說,“他有什麼事嗎?”


  桑窈道:“就……也沒什麼事,好像就是來審個犯人。”


  倘若沒猜錯,審的應該是那位姓沈的通州刺史,曾經謝閣老的門生。


  桑窈又道:“阿姐阿姐,你覺得謝韫怎麼樣?”


  桑姝中肯道:“風度翩翩,逸群之才。若是生在桑家,咱爹做夢都得笑醒。”


  桑窈心想,什麼風度翩翩,他是衣冠楚楚才對,哦不對,他是衣冠禽獸。


  才說完,桑姝就覺察出不對來。


  平日可沒見桑窈這般關心一個男子,今日不僅主動問她,沒說兩句竟然還臉紅了。


  桑姝盯著桑窈的臉,懷疑道:“窈窈,你不對勁,你問他做什麼?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桑窈臉更紅了。


  好,確定了,果然是有。


  桑窈從小就非常信任桑姝,除了姐姐,她也不知道該跟誰說,她咽了口口水,道:“確實有一件事,我……我有一個秘密。”


  其實話至如此,桑姝也能猜到是什麼。


  八成是她這傻妹妹對謝韫動了春心。


  對謝韫動心實在是再正常不過,雖說這注定是場單相思,但最起碼能證明她家窈窈眼光倒是不錯的。


  她循循善誘道:“你說吧。”


  桑窈抿著唇偷偷抬眼看了眼旁邊候著的宮女太監,然後扭捏了半天,終於貼近姐姐的耳朵,忍著萬分羞恥小聲道:


  “就是……就是謝韫他好像喜歡我。”


  “我該怎麼辦啊,阿姐。”


第5章 真情


  精致恢宏的寢殿內,訓練有素的太監宮女皆垂眸斂聲,不去試圖窺探主子的談話。


  博山爐內燃著御賜的雪梨蜜檀,青煙嫋嫋,昭示著殿中美人的聖寵。


  桑姝坐在桑窈身側,蔥白的柔荑搭在桑窈肩頭,嗓音溫柔,從善如流的安慰:“這不是什麼稀奇事,你如今年齡尚小,分不清喜歡與欣賞,謝韫的確惹人注目,你喜歡他實屬……”


  桑姝話音倏然頓住,清麗的臉龐露出幾分懷疑:“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桑窈紅著臉重復道:“我才不喜歡他,我說的是,我發現謝韫喜歡我。”


  空氣靜默幾分,桑姝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但據她所知,謝韫甚至不太記得她這個妹妹叫什麼名字。


  她抿了抿唇,繼而凝視著桑窈這張明媚可人的正經小臉,試圖從上面發現幾分玩笑的痕跡。


  無果。


  她率先問道:“你跟謝韫一共說過幾次話?”


  桑窈努力回憶,然後掰著手指頭認真回答道:“可能有三四次吧。”


  如果說謝韫對她說“借過”也算的話。


  桑姝嗯了一聲,然後又道:“那是他當著你的面親口說喜歡你的?”


  桑窈搖了搖頭。


  說到這裡,她害怕桑姝不信,又急切道:“阿姐,他真的喜歡我,他都快喜歡死了。”


  “……”


  桑姝抿住唇,沒再多問。攬著自己身上的白紗憂慮的嘆了口氣。


  “阿姐,怎麼了?”


  事態的確比桑姝想象中嚴重一些。


  她知道桑窈天性純真,腦中所想也比較簡單,關於情愛方面更是毫無經驗,也就平時無事看看話本子。以前她看的多了,她覺得自己可以叱咤情場,堅信自己可以對各種撩人手段信手拈來時,桑姝還覺得可愛。如今怎麼就成這樣了。


  她正了正神色,然後盡量溫柔的同桑窈開口:“窈窈,你不能這樣知道嗎?”


  桑窈不解,“哪樣?”


  適度的迷戀尚可,像她妹妹這般儼然就已經走火入魔了,桑姝道:“謝韫是個怎樣的人,你我心裡都有數,對吧。”


  “窈窈你看,這些年何止是號稱第一美人的高門貴女,甚至是公主,郡主,甚至還那說不上來的江湖流派家的武藝雙全的大小姐,都或多或少的表露出愛慕謝韫的意思。但你看,謝韫回應了嗎?”


  “當然,我們窈窈也很好,阿姐說這麼多隻是想說,謝韫他不喜歡女人的。”


  桑窈目瞪口呆道:“他……還喜歡男人嗎。”


  桑姝道:“他心裡根本沒有情愛之事。”


  桑窈哦了一聲。


  但這句話不對。

潛力新作

  • 八百裡加急的音樂盒

    夫君打了勝仗,八百裡加急送廻一個姑娘,號稱能作掌上舞。 那姑娘整日在我麪前耀武揚威。 我眼含同情:「你對他的狗一無所知。」 後來夫君廻來了,專門給姑娘打造了跳舞的黃金臺。 他一臉興奮地指著在黃金臺上「鏇轉跳躍不停歇」的姑娘: 「娘子快看!我送你的八音盒!」

    寶寶,你是一塊草莓蛋糕

    和死對頭一起穿進ABO。 我A他O,我狂笑,仗著精神力肆意欺辱他。 後來,清冷矜貴的男人掐住我的脖子,咬住我的肩膀,狠狠頂撞我。「寶寶,O也有幾率異變成A哦。」「欺負我那麼多天,現在,輪到我了。」 「夠深嗎,還吃得下嗎?」 我哭著爬走,又被拖回來。 草啊,不是說兔子獸人很短嗎? 怎麼到沈清淮這裡,給我一步到胃了?嗚嗚。

    導師的憂鬱

    薇薇安:阿雷克斯老師除了腦子好使和臉長得好看以外一無是處,壞心眼又幼稚,傲慢又不通情理,自以為風度翩翩實際是女性公敵……但我還是喜歡他。 阿雷克斯:我的學徒薇薇安世界第一可愛。然而作為她的監護人、臭名昭著的吸血鬼獵人殺手,我真的能碰她麼? 血族系列短篇最終彈。 依然是瞎扯淡的蒸朋背景,無毒小甜餅。 外表迷人一肚子壞水但對小姑娘心慈手軟的老東西x善良無害切開黑的血族混血兒

    夜月長思

    我死後第七年,權相大人來給我上墳。 他往我墳頭灑下了一壺酒。 那酒有問題。 身為一個鬼,我喝完後,竟然對著他臉紅心跳,有了詐屍的前兆……

  • 初霽

    暗戀徐聽聿的第十年。為了給他送檔,電梯故障,我爬了55層臺階。可當有人問起我們的關係。他回應:「寄養在我家的妹妹而已。「她家境普通,不配和我有別的關係。」我終於死心,切斷聯繫,去往國外。有人勸他接我回來。他渾不在意:「池初霽就是想用這種手段引起我注意。「她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除了我家,她還能去哪兒?」

    男友是恐遊boss: 午夜手術室

    "我的男朋友說他是來自恐怖遊戲的怪物。 我不信。 哪有怪物每天給我洗衣服做飯,還撒嬌要親親? 後來。 我被選中進入恐怖遊戲。 午夜手術室。 我被無數的黑色觸手綁在手術臺。 穿著醫生服的恐怖大BOSS咬住我的耳垂。 聲音病態低啞: 「乖一點,讓我再親親。」"

    桃汁氣泡水

    我暗戀鄰居家的哥哥很多年,但他和我的姐姐兩情相悅。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個晚上,我撞見他們在天臺上偷偷接吻。 夏天的晚風潮濕悶熱,我失魂又落魄。 後來大學裏再重逢的時候,謝睢一邊叼著煙一邊問我:「雲梨,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我裝傻否認。

    婚不由己

    異國他鄉,與初戀情人一夜纏綿後,狠心被棄。挺著孕肚找個老實人嫁了好好養閨女,卻不想溫文爾雅的丈夫一朝變臉,半夜帶著無顏貌醜心機毒的小三,客廳纏綿。更對她羞辱至極,奪她蘇家的財產,她讓!害她女兒,休想!隱忍不發,隻待一擊必殺。花式完虐,前夫一路走好不送!送女兒去醫院的路上驚魂一撞,那個男人如鬼魅一般纏上了她!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