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少年人的下顎繃得緊緊的,語氣雖然算不上溫柔,但也說不上不耐煩。
我沉默了一下,回頭看了眼正在人群裏的女主。
是劇情偏離了還是我被砸出幻覺了?
這個念頭堪堪落下,江知年又開了口:「發什麼呆?我又不是什麼忘恩負義的人。」
哦。
原來如此。
我了然,朝他露出一個笑:「那麻煩你了。」
客氣又疏離。
少年的眸光輕晃了晃,卻也沒多說什麼,悶聲應了:「嗯。」
距離校醫院還有一段距離。
一路無言。
這會兒臨近正午,九月的太陽還很毒。
抱著我,少年的額頭一下冒出了汗。
但他卻沒什麼怨言。
就在我以為他會就這麼沉默著送我到醫務室的時候,他忽然開了口:「沈晏溪,你想要什麼?」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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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的視角看去,他逆著光,看不清神色,額角、鼻尖都滲著汗。
隻是那雙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我,像是想要透過我的眼睛看穿我深藏的心思。
但很可惜,我什麼也沒藏。
我坦然地回視他:「你別多想,如果你受傷了,乾媽會擔心的。」
乾媽對我這麼好。
我可捨不得讓她難過!
哪怕我不喜歡江知年了,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出事。
許是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話,江知年的眸光劇烈晃動起來,良久,他才擠出一句:「你受傷了,我們也一樣會擔心的。」
他這話說得輕,我沒聽清,可再想問,他已經加快了步伐,顯然沒打算再說一遍。
不過這件事就是一個小插曲,我沒放在心上。
但心情難免有些不好。
到醫務室的時候,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
我蹦噠著從江知年的懷裏跳下來,摸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刻,眼睛唰一下亮了。
邊被醫生扶著往椅子邊走,邊接起電話,剛剛張口,嗓音就不自覺委屈下來:「喂,乾媽,我今天摔了一跤,好痛~~」
一旁,原本還一臉平靜的江知年腳步一頓,耳朵微動,視線略偏過來。
我沒注意到,自顧自說著:「不過您放心,沒什麼事啦。」
醫生用鑷子小心拔出紮在我小腿上的碎片,這會兒雪白的襪子幾乎被血染成了紅色。
江知年:「….」
等我掛斷電話,他已經出去了。
我以為他是回去了,但沒想到,沒過多久,他就又回來了。
還給我帶回來一輛……輪椅。
我目瞪口呆地盯著那輛電動輪椅。
雖然這很先進,但這也太先進了吧!
在不大的校園裏,坐輪椅代步。
這不得領先同齡人好幾年??
江知年的神色倒是平靜:「你怎麼說也是為了我受傷的,我會負責照顧你。」
我:「……」
謝謝,但大可不必。
10
拜江知年所賜,我年紀輕輕,成功坐上了輪椅。
但神奇的是,他竟然也不覺得尷尬。
下了課,跟在我後面,去給我打飯買水。
原本應該身姿卓越,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人,吃飯的時候和我一塊給媽媽打電話,報備今日事宜。
江夫人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你們吃飯了嗎?」
江知年:「嗯。」
我接話:「吃了魚香肉絲、炒茄子還有紅燒排骨!」
江夫人:「乖乖吃飽了嗎?」
我:「嗯嗯嗯,您吃了嗎?」
江夫人:「吃過了,吃了牛排。」
基本上都是我和江夫人在說話,江知年性子淡,話也少,很少插話,隻在一旁聽著。
餘光裏,少年的唇角微微上揚,似是有些愉悅。
我忽然覺得。
自己的這個決定,做得很對。
做不了戀人,當家人也不錯。
11
我的傷養了半個月就好得差不多了。
之後的日子裏,我照舊學習、吃飯,想回家。
在學校裏的日子過得不快也不慢。
來去幾個週末之後,就到了十二月份,天氣一下就冷了下來。
在放寒假前,學校舉辦了元旦匯演。
江知年會彈鋼琴,聽人說,他會和虞溫意四手連彈。
乍一聽到虞溫意的名字,我還沒反應過來,但仔細一想,這不是就是女主嗎!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認識了虞溫意。
若說之前我會嫉妒的發瘋,但現在,我已經心如止水。
活動安排在週四晚上。
我和同桌坐在前面幾排的位置,能較近距離地看著舞臺。
江知年穿著白襯衫出場的時候,引起了不少尖叫聲。
舞臺燈光下,少年人面容清雋,穿著白襯衫,一雙長腿包裹在黑褲裏,不緩不急地在琴凳上坐下,而他身旁,女孩穿著淺色的紗裙,眉眼溫柔動人。
伴隨著動聽的鋼琴聲響起,兩人的配合幾乎天衣無縫。
同桌忍不住湊近我悄咪咪八卦:「晏溪,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倆還挺般配的?」
當然般配了。
人家可是官配!
我點了點頭,想到很快就要放假了,心裏一陣雀躍,當下也顧不上去看臺上人演奏了,啪啪打字:【乾媽~你在幹嘛呀?】
仙女麻麻:【學做蛋糕呢,你江叔叔之前聽你爸說,你喜歡吃蛋糕。】
後面還附了一張照片,是藍莓塔。
奧利奧底上是一層細膩奶油,表面精心點綴著顆顆飽滿的藍莓,中間有薄荷葉。
這是我最喜歡的蛋糕款式。
藍莓也是我最喜歡的水果。
我放大圖片看了好幾遍,心頭劃過一陣暖意。
我:【謝謝乾媽,好想吃乾媽做的蛋糕哦~】
我:【小貓撒嬌jpg。】
仙女麻麻:【好,那我讓司機給你送去~】
我:【好ovo】
嗚嗚嗚。
這是什麼神仙麻麻啊!
12
就在我拿到蛋糕往回走的時候,迎面碰上一群人。
為首的就是演奏完本應該還在禮堂裏的江知年。
江知年身邊總是不缺朋友的,幾個男生跟在他旁邊,見到我,其中一人眼神變了變,輕笑著打趣:「喲,這不是沈晏溪嗎?這回是打算給知年送蛋糕?」
這話落下。
其他不明所以的男生頗為好奇,朝我投來打量的視線。
我沉默了一下,正準備走,江知年就過來了。
原以為他會誤會,正準備解釋,卻沒想到,他的目光下落,落在我手上的蛋糕
上,似想到什麼,輕咳了聲,彆扭道:「生日快樂啊。」轟的一聲,我的腦海空了一下。
緊接著,手機叮了一聲。
我拿起來一看。
是乾媽林念影發來的。
【乖乖,讓知年那孩子先陪你簡單過一下生日,等週末回家乾媽再給你過一個隆重點的。
【煙花jpg。】
看見消息,我的眼眶剎那間就紅了。
生日這種事,其實我本沒有那麼在意的。
畢竟是寄人籬下。
但江夫人總是很放在心上。
前世是。
今生也是。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啊!」
「..」
江知年開了頭,其他幾人紛紛祝福我。
我心裏高興,含笑道:「謝謝。」
想到什麼,我朝江知年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過來一點。
江知年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過來,略略壓低了身子。
我的語氣真誠:「江知年,也謝謝你。」
如果說一開始我對他有些避之不及,那現在,我可以坦然相對。
話音落下。
少年皙白的耳根倏地通紅,胡亂將手裏的東西丟給我之後,走得飛快。
我低頭一看。
是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是一條項鏈。好!
我決定了,以後把他當我親哥對待!
13
沒過多久,學校就放了寒假。
我們一起回了家。
我本以為乾媽會在家裏,正準備和她分享我考的好成績,卻沒想到,回到家,家裏空空蕩蕩的。
江知年倒是習慣了,隨口和我說了句:「晚飯你自己看著辦吧,我都行。」
說罷,他提著自己的行李箱就上樓了。
我窩在沙發上,想著等乾媽回來一起吃飯。
但一直到晚上,乾媽也沒有回來。
我下午發出去的消息也沒有回復。
我原本困得迷迷糊糊,這下徹底清醒了,盯著手機頁面看了兩秒,然後撥了電話出去。
「嘟嘟嘟,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嘟嘟嘟,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嘟嘟嘟,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
一連打了幾十個電話,都沒人接聽。
江夫人回消息一般都挺快的。
最慢也不超過一個小時。
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總不會是……出事了吧?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劃過時,我的心臟一下沉了下去。
14
下一刻,我跳下沙發,直接往樓上跑。
屈起手指咚咚咚地敲門:「江知年!」
許是我的語氣太急切,裏面的人幾乎是沒有猶豫,很快就給我開了門,江知年大概剛剛洗完澡,頭髮還沒吹幹,濕漉漉的。
那雙狹長的眸微眯,眉間折射出幾分疑惑:「怎麼了——」
他的話音在看清我表情的那一刻,僵住了。
再開腔時,嗓音裏多了幾分無措和緊張:「喂,你哭什麼?樓下有強盜?」
說著,他警惕地掃了一眼我身後的走廊,拉住我的手,將我拽進房間。
房門在我們身後關上。
我把手機拿給他看,嗓音裏不自覺帶了哭腔:「我打了好多電話,但乾媽都沒接……
我隱約記得,在劇情裏,江夫人並沒有出事。
但不會因為我偏離劇情,導致蝴蝶效應吧?
正胡思亂想著,額頭忽然被彈了一下。
我捂著額頭淚眼汪汪地抬眼,恰好對上少年無奈的眼神:「我媽隻是去做美容
了,手機估計沒電了吧。每個月這個時間她都去做美容,不信我打電話給司機確認一下。」
我的眼眶含了淚:「那你打。」
江知年扶額:「好。」
電話很快就撥通了。
女人熟悉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知年啊,有什麼事嗎?」
江知年覷我一眼,眉梢微挑:「沈晏溪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你都不接,都把她嚇哭了。」
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臉皮發燙。
那頭,江夫人沉默了一下,而後嗓音溫和了不止一個度:「抱歉啊,手機沒電了,一時忘了時間,讓乖乖擔心了。」
聽見那一聲乖乖,我瞬間沒脾氣了,軟下聲音:「我沒事~您早點回來哦~」
等掛斷電話,我的聲音一秒恢復正常,淡定道:「那我下樓啦。」
江知年:.…飯怎麼樣了?」
我摸了摸鼻子:「大概,可能,現在做?」
OMG的。
把他忘了。
15
冬去春來,眨眼間就過了兩年。
這兩年裏,我並沒有去破壞江知年和虞溫意之間的感情,但好像少了我的破壞,他們也並沒有發展出什麼來。
高考完,就又到了暑假。
放假的第二天,江夫人就特意為我們制定了旅行計畫。
江叔叔要飛國外出差,所以隻能我們三個人去一個名勝古跡。
我本以為江知年會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卻沒想到,江夫人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少年端坐在沙發上,並沒有出聲反對。
見狀,林念影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轉回我身上,紅唇揚了揚。
我不明所以,卻也懶得多想。
但等到第二天,我就明白了。
登機後,我看著坐在旁邊的江知年,兩眼一黑:「...」
江夫人坐在距離我們稍微有點遠的位置,見我看去,微微一笑,像是鼓勵。
我的沉默震耳欲聾。
我隻想和媽媽坐在一起啊!
無可奈何之下,我摸出眼罩戴上。
眼睛一閉。
世界與我無關。
我是一個脆弱的惡毒女配,經不起劇情的毒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