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模模糊糊的稱呼被他吞進唇齒間,他打定主意不讓我說話,手指掐著我下巴,然後我知道他生氣了。
這樣的生氣其實特別奇怪,我隱隱約約地感受到,他此時的情緒,跟我剛重生那天,我倆第一次見面時特別像。
「哥,你也……唔。」
突然加重的吻讓我有些招架不住,我被推搡到玄關旁的鞋架,然而預想到的疼痛沒襲來,我哥依舊如上輩子般貼心地護住我。
可是他的動作卻並不溫柔,我哥對我哪哪都溫柔,連做愛也溫柔,可今天的他卻不一樣。
所以,我總覺得我哥是有點恨我的,他沒辦法拿我怎麼樣,就以這樣的方式泄憤。
唇間的桎梏被解除,於是他的吻就慢慢往下,舔吻過鎖骨,我哥每一次炙熱的呼吸,都能引發我的戰慄。
黑夜幾乎以一種無聲繾綣的方式被拉長,我因為他的輕掠而聲音走調,卻急迫般想要問出那幾個問題。
「哥,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哥,上輩子,我是不是死了?」
他忽然停住,不動,於是黑夜中隻剩我倆交織的喘息。
我突然覺得自己是真完蛋了,還在我哥面前裝什麼裝,他也是上輩子的他,我多齷齪多卑鄙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於是我垂下眼睛,拉住他的衣袖。
「哥,我死之後,你……還好嗎?」
我知道我在期待什麼回答,我想他難過哪怕一點點,可也許他根本無動於衷。
黑夜尤為寂靜,我卻在片刻中聽見他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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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呢?」
這句話說完,我就被他捏著後頸扔在了沙發上。
「不是哥,我,誒……」
沙發上的玩偶因為兩個人的身型而東倒西歪,然後我就知道我說不了話了,我哥知道怎麼讓我酸疼,也知道怎麼折磨我,他現在就在折磨我,我稍稍仰頭,看見月光漏進窗臺的那一縷縫隙。
腰間的手熟練地將我的思緒拉回神,錯落的吻落在眉骨。
我抵擋不住他的擺動,或許還是酒精上頭,我勾住他的脖子,喊他。
「哥,哥輕點好不好?」
我被他拖著腰間祈禱,卻換來他一聲哼笑。
然後,加重。
我就知道,他還是上輩子那個他,在幹這種事的時候成心不讓自己妹妹舒服,但我也別無渴求了,那就像是釋然了一樣,他都還是他了,那我還裝什麼。
「哥,你倒也別有心理壓力。」
我仰著頭看著天外的窗光,不知道怎麼的就還有心情討論這個事,
「上輩子,是我自己活該的,是我自己遇人不……」
我被男人捂住了嘴。
話說不出來了,親親密密的吻落在我的唇角,像哄我一樣。
其實我最懂我哥了,他這個人,就純純規矩板正,幹事都按原則來。
可是我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劃破他的原則,他沒把我丟到屋外去,就說明他愛我。
這個愛是什麼愛不重要,反正他沒法丟棄我,沒有我他的人生大概挺璀璨的,他被我硬生生拽到泥潭,變成一個和自己妹妹廝混到一起的混蛋。
我總覺我一輩子都在給我哥挖坑,死了也不放過他。
月光淅淅瀝瀝地漏進浴室裡,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跟我哥到了浴室的。
反正就覺得好累,摟著我哥的腰就好了,一樣坐的是紅眼航班趕回的家,可他卻還是有精力折騰我。
花灑沖下柔和的熱水,我哥輕輕地在一片沉浮中摟住我,他的鼻尖磕在我的肩頭,
好半晌,我也分不清那匯聚在肌膚上的熱流是什麼。
「你死之後,我處理了你的後事。」
匯聚著水聲,他原本清朗的聲線還是染上了啞。
「那幾個人吸毒了,被判了死刑,我告的。」
就這樣,寥寥幾句,概括完了我的結局。
連多說一個字的餘地都沒有,輕飄飄帶過,重新又攏進水聲裡。
以至於我心裡那份對著我哥該死的作又蠢蠢欲動,攀上我的脖頸。
我仰著頭問他。
「段御,那我們現在算什麼關系?」
黑夜裡他的笑繾綣而勾引,又該死的好看。
半晌吻落在我的脖頸,勾了勾我的眼眶。
「你說呢?」
15
如果我是一個明事理,有三觀,很理智的妹妹,
此時我應該推開我哥,告訴他我倆是兄妹關系,並且提醒他按上輩子的經驗,我倆持續發展下去指定沒有好果子吃。
可惜,我不是。
我一把撲倒了我哥,浴缸裡的水因為我們的動靜而湧出一池,
「見不得人的情人關系,可不可以叫我一聲寶寶啊?」
我真的是,今早有酒今朝醉,萬一我明天就被卡車創死,至少眼前的哥哥是真的。
我摟住我哥的脖頸親了他一下,我哥在所不辭地回應我,高挺的鼻梁蹭在我的耳郭上,
「寶寶?你就這麼幼稚?」
於是場面再次不可收拾。
蒸騰的熱氣混合著喘息,長夜悄悄稀釋成一個夢,理智瓦解的那一瞬間到底有多輕易,對我來說,我哥的一個吻就夠了。
可是我嘴上嚷嚷,體力先不支,最後神智不清地被他抱著洗了最後一次澡。
他拿柔軟的毛巾給我擦幹,然後妥帖地將我塞進溫暖的被窩裡。
這時候,我的酒勁好像才上來。
在他輕吻我額頭要給我關掉夜燈時,模模糊糊地拉住他的衣袖。
「哥。」
我啞著嗓子喊他。
在深夜裡悄悄地問他。
「我走的那天……」
「你哭了嗎?」
「……」
似乎夜寂寂了許久,撩起夏夜的蟬鳴,他才如恍然清醒般掖好我的被頭。
「嗯。」
「哭得很大聲。」
16
我哥說這句話就完全是在騙鬼。
我還不了解他,他肯定死死憋著。
我睡了這麼多天以來最長的一個覺,再睜開眼的時候,身上還發懶,夕陽昏黃的光照映在床頭。
我哥在陽臺。
我歪了歪腦袋,看他將洗好的被子從籃子裡拿出來,然後妥帖地抖平整,晾曬在一片璀璨的蟬鳴中。
爸媽走後,我哥基本承擔著拉扯我長大的任務,所以洗衣做飯樣樣精通,堪稱……
賢夫良父。
他從陽臺上走進來,然後看見我坐床上,於是垂著眼,不緊不慢地問。
「醒了?」
這麼看著籠罩在柔和夕暉中的他時,我的鼻頭就猛地一酸。
不知道為什麼,心中那份羞愧會猛地放大。
所以,當眼淚砸在床單上的時候,不僅我哥愣了,我也愣了一下。
「怎麼了?」
他的步調稍露出不易察覺的慌亂,走到我身前,拇指拂掉我的眼淚。
「哪裡不舒服?」
我搖了搖腦袋,視線一片交錯模糊,
「我就覺得我……太混蛋了。」
「明明重來了一輩子,我就該離你離得遠遠的。離你遠點什麼都不會發生了,」
「怎麼還是這麼齷齪,再毀了你一輩子我該怎麼辦啊……」
「段嘉思,要說混蛋,我也挺混蛋的。」
他的手指輕輕揉過我的腦袋,就像是以往無數個夜晚,我害怕時他的輕哄一樣。
「爸媽那天出任務之前,我答應過他們要好好照顧你的。」
這好像是來來回回十多年來,我和我哥,頭一次好好談論這件事。
「你看我現在,把你照顧到哪去了?」
「上一世,我去過好幾次爸媽的墓前,每次不是貢品被吹跑,就是紙錢被吹滅。」
「你說他們要是有在天之靈,是不是該氣死了?」
「你騙了我的時候,與其說是生你的氣,不如說是生自己的。」
「從那時候我早就該明白,如果我是個正直的哥哥,早就該在第一次發生的時候跟你斷絕關系,為什麼不拒絕你的摟抱和親吻?」
「我從那時候就意識到對你的感情一直都挺齷齪的,但我自控力不行,無法自拔,於是一直逃避。」
「好像逃一輩子就可以,你就能永遠在我身邊,我也不用面對我其實是個畜生這件事。」
「可是啊……」
說到這句話時,他突然頓住了。
他揉了把我的腦袋,親了我唇角一下。
也不知道,算不算哄我。
「別哭了,哥去做飯了。」
……
我盯著他的背影,在心裡,默默把他的那句話補完。
可是後來,我死了。
在和哥哥約好的跨年夜那天,永遠丟下他遠去了。
17
夏日的蟬鳴重歸盛大。
也臨近最終提交志願的日子。
畢業這麼多年,我其實都有點不記得當初填了什麼。
反倒是隻在旁邊看過兩眼的我哥,倒記得清清楚楚。
最後,我跟他商量了下,沒像我之前填的那麼極端,也選了幾座稍遠的城市。
因為我哥說,按我上輩子的成績,應該可以沖擊那幾所頂尖學府的。
填完志願之後,我在門口等西西,日頭完全攏入炙夏,連蟬鳴都拉著悠長。
我沒等到西西,卻等來另一個人。
單肩挎著書包的柳青源此時正頗為不滿地盯著我。
……我才想起來我好像把這哥們醉酒丟在成都街頭過。
趕緊去道歉,「實在抱歉,那天我……」
他擺了擺手,表示事情都過去了,然後鬼鬼祟祟地把我拉到角落,
「你知道嗎?」
「西西跟她男朋友分手了。」
……我說這小子怎麼不找我算賬,那眼神,分明就是叫我幫忙撮合他和西西。
「你……」
我頗為同情地看著他,說來也巧,他和西西居然是從小到大的鄰居,可是這麼多年以來,兩人的關系連發展的苗頭都沒有。
「你這什麼眼神,趕緊幫我……」
他咬緊後牙,準備威脅我的時候,一道歡快的聲線插入我們之間。
「你倆嘀嘀咕咕著幹什麼呢?」
西西背著手湊近柳青源,這小子立馬跟觸電似的彈開。
女生眨了眨眼睛,眼神之中有些失落。
……我可算知道這小子為什麼過這麼久都沒跟自己女神發展成功了。
「新湖路新開了一家甜品店,一起去吃嗎?」
我嘆了口氣,決定幫一幫那個躲在樓梯後面準備偽裝灌木叢的少年。
18
夕陽的餘暉錯落在綽綽人流,傍晚的風因裹挾著江潮而並不熾熱。
我跟西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八卦,沒過一會手中的芭菲就見了底。
高三畢業的那個暑假,是人生中最悠閑的時間。
吃完了甜品西西嚷著要吃燒烤,大家都沒事,就準備轉場繼續戰鬥。
我掏出手機準備給我哥發個晚上不回家吃飯的消息。
就感受到西西搭在我肩上的手。
「嘉嘉,那不是你哥嗎?」
我抬頭看過去,又是隔著重疊的車流,黃昏晦澀的光將人的影子拉得細長。
我看見我哥胳膊上搭著西裝外套,和另一名穿著職業套裙的女性走在一起。
我這才想起來,這家甜品店好像是離我哥工作的律所挺近的。
相貌上乘的人好像天生就有吸引他人目光的能力,況且兩人都氣質不凡,引得路人頻頻回頭。
我也在那一刻,理解上輩子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說他倆多麼多麼相配。
於是,本來要發出的短信,改成了另一個語句。
「哥,你在幹嘛?」
我在馬路的對面看著我哥垂頭拿起手機回我。
期間我思考了無數次他的答案,估計就是在工作或者回家的路上,他絕對不會提那個美女姐姐的,因為他知道提了我肯定會亂吃飛醋。
上輩子就是這樣,我哥被我的飛醋搞得煩不勝煩。
手機震了,我低頭,發現我哥居然給我發了很多字。
「在回家的路上,有段路正好跟同事順路,同事是女的,叫林嫵。」
「你認識。」
……我哥他不按常理出牌。
我不死心,又發了幾個字給他。
「哥,說這麼詳細,我會吃醋的。」
然後他停下來了,低著頭認認真真給我打字。
「吃什麼醋?」
……其實我很想告訴我哥,從上輩子起我就有點吃他和林嫵的醋了,雖然我知道我哥這樣的人,他要心有所屬一定會跟我講的明明白白。
但我該吃還是吃。
以至於我有點忽略,我哥那語氣裡的稍有……不理解。
直到,我看見。
那個穿著長裙,端莊舒雅的女人,在看見一道靠著機車的身影時猛地變得雀躍。
然後一個熊抱飛撲過去。
那個抱著胸倚著機車的人,也是名女生。
……
我上輩子好像吃錯醋了。
與此同時,街對面的男人也終於發現了我的存在。
離得遠我都能看見我哥臉上譏諷的笑,他低頭,給我打字。
「段嘉思,我說怎麼了,查我崗呢?」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嗎?跟異性出去故意瞞著人?」
「把哥哥留在腦後什麼也不管了?生日也不陪我過,嗯?」
……
我開始覺得六十年後我和我哥吵架他都會把六十年前我沒陪他過生日這件事拿出來說我一通。
雖然我確實不太佔理。
我跟我哥隔空對話的那個空隙,突然有人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