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又知道,我不能再幹什麼都黏著我哥了。
我就在一片胡思亂想中渡過了整場電影,連故事的結局都沒怎麼看明白。
柳青源看出我恍神,問我怎麼了,我搖搖頭,他就提議要不要整點夜宵。
我六神無主地跟著他。
我果然還是好在意我哥。
我走了後,我哥會去哪呢,他有蛋糕吃嗎,會一個人待家嗎,我這麼做是不是有些……殘忍。
街邊是一片燈紅酒綠,偶有吆喝的聲響溢過。
手機響了兩聲,我有點神經質地打開。
沒想到,真是我哥。
「電影好看嗎?」
再普通不過的寒暄,可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問的人,都有點不合常理。
我隻能發一個憨憨表情包,然後回他:
「好看。」
「跟誰看的?」
「西西。」
這兩個字發出去,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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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們相隔著一條街道,穿著白襯衫,打著領帶的我哥,正遙遙地望著我。
他的身後是個燒烤攤,也有不少跟他一樣的白領坐著擼串,談笑拼酒。
我哥這工作狂,生日當晚最後居然是出來應酬。
晚風吹過,我清晰地看到我哥嘴角揚起了一個嘲諷的笑,光看口型,我都能讀懂那幾個字。
「西西?」
「朋友?」
……
我哥生日當天我放了他鴿子,不僅放了他鴿子——
還出來和小男生約會了。
11
涼夜的微風劃過,我哥就這麼隔著一條馬路,平平淡淡地望著我。
按理說,我不該害怕的。
直到在某一刻,我突然領會到他那個眼神像什麼。
我哥很少兇我,上輩子,他發現我騙了他後,我三番五次勾他火,把他惹毛,
他回家把我拴在床上,一點一點解開自己領口的紐扣時。
看我的眼神,就這樣。
我打了個激靈,覺得往事不太堪回首。
就看見,他身後那個燒烤攤的人開始喊他,一個大波浪的姐姐踩著高跟鞋就要往他身上蹭。
離得太遠,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我就覺得那個姐姐的紅唇,快擦到他的耳郭了。
沒過一會,他垂下眼眸,拿手機打字。
我收到短信。
「先回家等我。」
……我總覺得後面還得再加上「算賬」倆字。
……
我熄滅了手機屏,看著馬路對面。
車水馬龍間,那個長發姐姐似乎有些喝醉,步伐卻更加搖曳生姿。
快晃蕩到他身上。
其實我記得她。
因為上輩子,她是最常跟我哥一並被提起的人。
他倆是搭檔,知道他倆的人無不說郎才女貌,可後來我和我哥的事被爆出來,我哥事業一路下滑,她就沒再跟他搭檔過了。
我想,如果沒有我,我哥這種清冷板正的白蓮,最配她那樣嬌艷的玫瑰了。
這輩子,如果真要選嫂子,我覺得她也不是不行。
這麼想著,我手上劃拉著我哥發給我的消息,轉頭,看向拎著一袋雞蛋仔猛炫的柳青源。
「小源啊,那個什麼電競比賽,是不是這幾天要在成都開打了?」
他嚼了嚼腮幫,然後迷茫點頭。
「我們去成都看比賽吧!」
12
於是在我哥生日那天,在他叫我必須回去的那天晚上,我離家出走了。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
我哥這麼管著我,有可能是我從小被他管到大,他習慣了,那麼我消失幾天,讓他習慣習慣沒有我的日子就好。
順便,說不定還能撮合他和那個大姐姐。
等他和那個大姐姐在一起,知道那個大姐姐的好,說不定就忘了我了。
長痛不如短痛,我也早點習慣他有女朋友的難受。
到高鐵站的時候是凌晨一點,買到票時,估計是我還沒回家,我哥給我打了第一通電話。
我把電話掛了,他就一通接一通地打來,不斷響起的鈴聲就像催命符,我都能想象到對面那男人臉黑成了什麼樣。
這下,我是連接都不敢接了。
索性,自以為很瀟灑地拿短信給他發了兩個字:
「勿念。」
就關機了手機,踏上了去往成都的高鐵。
……
其實,我也不想那樣。
但是我也感受到了,或許是我的改變,這幾天,我哥也有些不對勁。
可是我真不能待在他身邊,我怕我哪天控制不住自己,又重蹈上輩子的覆轍,我哥真挺慘的,我難道再害他一輩子嗎。
等他徹底失望,估計就會離我而去了吧。
反正我一直都不讓他省心,這次,就當最後一次吧。
……
成都是一座挺多元的城市。
又因為比賽是這幾天開打,多了一些老外,我跟柳青源把大街小巷都玩了個遍。
十八歲的年紀,總覺自己有著無數機會,張揚又肆意,找了間離江近的小酒館,能從天南侃到海北。
那天晚上,我和柳青源其實喝的都有點多。
我趴著桌子哭,盯那個碧綠碧綠的啤酒瓶。
「我是真喜歡我哥,我有什麼辦法,我感覺我全身上下沒一處不喜歡他的,我能怎麼辦。」
「你說,喜歡上其他人怎麼就那麼難呢,怎麼就做不到呢?」
「我這什麼毛病啊,有沒有醫生給我治一下,治一下是不是就能好了……」
柳青源挎著我的肩膀,扶著我往外面走,
他也有些喝多了,紅著眼睛。
「唉,我懂你。」
「其實當初找西西要你微信,是我騙她的,就為了跟她多說幾句話。」
「但她有男朋友了,你知道吧?我真是,唉……」
他拍拍自己的胸脯,湊近我,紅著臉,滿口酒氣。
「但也幸好你不喜歡我,至少我多了你這麼一個好『哥們』,難兄難弟……」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啊……」
說到激動處,我感覺他眼淚都要蹭到我衣服上了。
我被他弄得也有點抑制不住淚腺,正準備跟他一起抱頭痛哭地稀裡嘩啦時,
眼睛一閃,好像闖進一道人影。
我眨了眨眼睛。
再眨了眨。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離我們不遠處,那個。
破開四周熙攘的人流,一動不動站在那,盯著跨在我肩膀上的柳青源的手的男人。
好像是我哥。
13
一瞬間,我腦袋清醒一大半。
略有些僵硬地將柳青源的手從我肩膀上移開,看著我哥。
其實他看起來沒以前那麼工整,衣衫有些凌亂,劉海也因為汗水而被抓撩起。
像是剛剛還在奔波,然後看見我後猛地停在那裡。
就那麼望著我。
眼神平常,不,那不是平常,那簡直就是隱忍到極致的狂亂。
我離家出走,我哥這次真生氣了。
是真生氣,真正真正的生氣,生氣的不能再生氣。
但我也沒想過他真會跨越兩三個省過來抓我啊?!
我扯了扯嘴角,沒功夫管東倒西歪的柳青源,慢慢向我哥挪動。
「哥……」
想說什麼,又堵到嗓子眼,他倒是沒什麼表情,平淡地開口問我。
「手機呢?」
「哦。」我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然後尷尬地笑笑。
「不好意思,關機了……」
一打開手機,鋪天蓋地全是消息。
然後一看,裡面有未接電話近一百個,全是我哥打來的。
……這次。我知道。
我是真犯事兒了。
他也在盯著我,不知道在盯什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然後他喊我全名,我一顫。
「段嘉思。」
「你是女生,我揍不了你。」
……
完。
我哥氣瘋了。
我大腦紛亂地思考,卻真是張嘴也不知道該狡辯什麼。
這確實是我的錯,沒報備,離家出走,還是在他生日當天,還是在騙過他一次的情況下。
我想到的唯一做法就是道歉,可偏站我面前的男人什麼也不說。
他看我語無倫次跟他說對不起說了半天,而後輕輕開口。
「回家再說。」
我心裡咯噔一下。
這句話我聽過,上輩子,大學的時候我沒聽他話跟一個朋友跑去外地。
差點誤入傳銷組織,他把我救出來後也是這麼說的。
那時候我跟他臉也撕了牌也攤了,關系也發生過了,我想我哥能怎麼懲罰我。
於是那天晚上回家後,他根本什麼也沒讓我說,捂著我的嘴折磨了我一夜。
……
回去的路上,段御一句話也不跟我講。
他的衣服重新被整理好了,一絲不茍,過安檢交登機牌的時候禮貌而又妥帖。
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他就接了趟出遠門的妹妹回來。
可那是飛機票,他連高鐵都不願意等。
期間,我有想過和他緩和一下關系。
從自動販賣機買了瓶水,討好地問他:
「哥哥,你要不要喝點飲料?」
他就垂著眼看我,那眼神,看兩眼我腿就站不住了。
我就這麼跟著他無聲地回家,期間打開手機,把這些天漏掉的消息看了一遍。
有西西發給我的:
「嘉嘉,你怎麼不回消息,你哥問我你去哪裡了。」
「嘉嘉,你在哪裡?」
「嘉嘉,我感覺你還是得回下你哥。」
「你哥要找你找瘋了……」
我看到這條短信時,正巧,到家。
房間裡黑暗一片,我哥關上門,咔噠一聲。
我想,我也玩完了。
14
「段嘉思,你消失了整整五天。」
玄關處一片黑暗,我能聽見他沒一絲波瀾的話語,自我的頭頂傳來。
「就給了你哥一條消息,『勿念』。」
「呵,勿念?」
「什麼意思?不要你哥管了是吧?長大了是吧?這麼著急忙慌地離開啊?」
「我對你特別不好,嗯?」
他說「嗯?」時小腿頂了頂我的膝蓋。
我被頂得一哆嗦。
「不是,哥……」
我想了好久,可實在編不出辯駁的話,閉了閉眼睛,幹脆破罐子破摔。
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死早超生。
「是,哥。」
「我就是長大了,想遠離你了唄。誰長這麼大還得被自己哥管著啊。」
「咱們就,分開唄,從此分道揚鑣天各一方,你也老大不小了,找個女朋友吧,我也會好好找對象的,以後也會帶回家給你把把關……」
我閉了閉眼睛,其實我已經決定一輩子不婚了。
都是騙我哥的,但沒辦法,我就要他討厭我,遠離我,他的一輩子就不會那麼慘淡了。
我深吸一口,把思考了好久的那句話一字一句慢慢說完。
「嗯。我不要你了,哥。」
話說完。
對面的人沉默很久,很久。
我抓著裙子的手抓了又放,放了又抓,我心想著哥你趕緊給我審判吧,罵我是個小沒良心的也好,趕我走也好。
你別真什麼話都不說啊哥,我會很害怕的……哥。
下一秒,我被男人掐住了下巴。
我等了很久,等來一個繾綣,又熟稔的吻。
……
這個吻太熟悉。
熟悉到我會知道他會怎麼攻城略地,摟住我的腰,將我摁在門板上,連我腿一軟他拿膝蓋頂住我的動作,都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而這一切,是在上輩子,我和我哥發生關系後,他會對我做的。
毫無光亮的室內,我默默睜大了眼睛。
一個猜想在我腦海中浮現。
難道說,我哥也……?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