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崢嶸沉著臉看向薄妄,身上的氣壓更低。
丁玉君也察覺到不太對勁,便問道,“崢嶸,出什麼事了?”
這兩年,薄崢嶸很少對薄妄擺出這樣的臉了。
薄崢嶸沉沉地看向自己的長子,壓著嗓子開口,“薄妄,我想著挑個時間祭祖,順便把小野的名字登記到族譜上。”
“就這事?”
丁玉君輕松下來,道,“這倆孩子想結婚後再去登記,順道把之綾的名字也記上去。”
“不,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這個周末就去登記。”
薄崢嶸的聲音發沉得厲害,視線一直落在薄妄身上。
鹿之綾坐在那裡都感到了壓力,她轉眸看向薄妄,薄妄搭著她的肩,一臉的無所謂,漫不經地道,“記個族譜而已,急什麼。”
“你是不急,還是壓根沒想過讓小野入薄家族譜!”
薄崢嶸猛地站起來,怒不可遏地把文件用力摔在面前的茶幾上。
當家人震怒,保鏢們噤聲,夏美晴也不敢笑了,安靜坐著。
薄妄看一眼那文件,又睨向冷著臉的李明淮,明白了什麼,似笑非笑地勾唇,“李明淮,看來你是真不想活了。”
李明淮毫不畏懼地看過去,臉上有著報復的快感,“妄哥,我也不想的,是你做初一,我才做十五……”
“我養條狗這麼多年也該喂熟了。”
薄妄的聲音涼得徹骨,充斥著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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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不想狗死,狗也不會反口咬你。”
李明淮倒不在乎自己被說成狗。
兩人一來一往全是刀光劍影。
鹿之綾蹙眉,兩人還沒和好?
姜浮生再遲鈍也感覺出不對勁了,她看看薄妄,又看向李明淮,他們怎麼了?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丁玉君聽得一頭霧水,“浮生,把那文件拿過來我看看。”
姜浮生上前,把文件拿到丁玉君手上。
丁玉君翻開,隻見裡邊一些個人身份證明的復印件,連出生證明都有。
她的視線落在姓名欄,人驚得手一顫,臉上的皺紋都在波動。
良久,她抬起臉難以置信地看向對面坐著的薄妄和鹿之綾,“鹿野?”
鹿之綾愣了一秒,很快反應過來,整個人像被穿了一陣電流,身體裡的神經酥麻,血液逆行發熱……
她有些呆滯地看向薄妄,薄妄低眸凝視著她,滿臉的雲淡風輕。
“母親,你看明白了吧?”
薄崢嶸指著薄妄怒吼道,“這逆子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讓小野進薄家族譜!”
“沒錯,從小野出生開始,妄哥就把他的名字登記成鹿野,並且把小野的所有證件都藏了起來。”
李明淮站在後面添油加醋,“小野之前要入學,妄哥讓我去辦,以薄家重長孫的資料不能隨意泄露為由,不記錄任何證明文件,隻說孩子叫薄之野,校方哪敢惹薄家,當然是同意。”
怪不得,她之前要找小野身份證件的時候,薄妄說他派人去處理。
原來從頭到尾,小野都不是叫薄之野,而是叫鹿野。
鹿之綾被這個信息震得腦袋空白,空白之後眼眶有些澀,澀得難受。
他怎麼會……會把所有的偏愛都給她,哪怕不惜腳踩懸空一線。
“李明淮,你在幹什麼?”
姜浮生終於忍不住,很是莫名地看向自己的男朋友。
他是大少爺的心腹,大少爺才會把這樣重大的秘密告訴他,他怎麼可以拆穿呢?他在做什麼呀。
李明淮看都不看她一眼,好像她不存在一般。
“……”
丁玉君被這個消息驚得說不出話來。
小野姓鹿,不姓薄。
“我的兒子,我想他姓什麼,他就姓什麼,有什麼問題?”薄妄握了握鹿之綾的肩膀,滿不在乎地道。
“我看你是被她鹿之綾勾了魂了!”
薄崢嶸吼得有些歇斯底裡。
夏美晴看著周圍,趁機陰陽怪氣地道,“薄家的重長孫姓鹿,說出去笑死人了,合著我們薄家的長孫是給人鹿家入贅了唄?”
薄妄斜過去一眼,戾氣一掃而過。
“……”
夏美晴被看得後脖子一涼,別過眼不再說話。
鹿之綾全程沒有說話,這樣的氛圍裡,她不知道她該說些什麼,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李明淮卻怕搞不死薄妄一樣,繼續冷冷地道,“妄哥說過,小野真實的名字要先瞞著,要等到他徹底掌控薄氏財團和薄家以後才能公開,到時,他會把他有的一切都給小野。”
“想把我薄家的一切拱手送給鹿家,休想!”
薄崢嶸怒到極致眼睛都猙獰得紅了,發間的幾縷白發格外明顯,他狠狠地瞪向薄妄,“從今天起,你在財團的所有職務全部停下來!”
“……”
“我告訴你,薄妄,我是你父親,我能把我的一切給你,也能把一切收回!”
薄崢嶸吼道。
第434章 我想,有一天等你知道的時候,你會高興
聞言,夏美晴得意極了。
薄妄不屑地勾了勾唇,冷笑,沒說什麼。
“崢嶸……”
丁玉君皺眉,出聲勸解,“薄妄現在在財團的地位已經很穩固了,你突然停掉他的職務會人心惶惶,把小野的姓改回來不就好了嗎?”
如果薄家不是這麼大一個家族,她不會計較孩子姓什麼。
但事關繼承,她更希望薄妄、鹿之綾、小野一家三口太太平平地把薄家繼承下來,而不是在一個姓氏上執著。
鹿之綾懂丁玉君的心態,因此沒有說話。
薄妄卻想都不想地道,“不改,小野就姓鹿,一輩子都會姓鹿。”
“……”
鹿之綾震驚地看向薄妄。
他真的要這麼固執?
這樣的固執完全是在薄崢嶸的怒頭上又澆一把火,薄崢嶸氣到爆炸,抓起茶幾上的一個紫砂茶壺就朝薄妄砸過去。
鹿之綾伸手去推薄妄,薄妄一個轉身就抱住她,茶殼狠狠砸在他的肩頭,茶水混著茶葉漬淌下來,印湿外套。
丁玉君嚇得站起來,“你打兒子幹什麼啊,有什麼不能好好說!”
“怎麼說?他就是個反骨!”
薄崢嶸抬手按了按額頭,氣到頭疼,終於叫上這幫保鏢,“來,把大少爺送去薄家祠堂,讓他好好反省反省!”
薄妄的一切都是他給的,想送給鹿家,妄想!妄想!
夏美晴站起來去扶他,“你沒事吧?”
薄崢嶸踉跄著坐下來,頭痛到不行,這兩年,他的情緒很少這麼波動過了,他以為,薄妄如今已經是個合格的繼承者,沒想到,薄妄居然揣著這種心思。
這讓他怎麼接受!
“……”
丁玉君還想勸,但見薄崢嶸臉都白了,也有些心疼,隻能看向薄妄道,“薄妄,你先休息兩天,我和你父親好好說。”
薄妄淡漠地睨一眼薄崢嶸,而後站起來,修長的手指握緊鹿之綾的。
鹿之綾全程都沒有開過一句口,順從地跟著他離開。
保鏢們緊跟在他們身後。
見目的已經達到,李明淮也不再停留,徑自往外走去。
見狀,姜浮生立刻跟上去,蹙眉問道,“李明淮,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的語氣裡全是擔憂。
李明淮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半步不停地往前走。
外面,幾部豪車停在那裡,保鏢林立,薄妄沒有上車,而是站在車前。
一如多年前那個藍山的夜晚,薄妄也是這麼站在車前看著他,雙眼漆黑令人看不透。
李明淮這才停下腳步。
“李明淮,玩得不錯。”
薄妄冷笑一聲。
李明淮站得筆直,冷冷地道,“我隻是回敬你對我做的一切而已,薄家長子,不對,這個長子身份換來的利益已經被剝奪了,真是可惜呢,妄哥。”
“李明淮!”
姜浮生驚呆地看著他,他瘋了?
“很好。”薄妄注視著面前的李明淮,慢條斯理地開口,“敢做背叛者,就該接受背叛者該有的下場。”
“隨時候教。”
李明淮一字一字道,完全和薄妄分割決裂。
“……”
姜浮生徹底懵了,她完全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鹿之綾站在那裡用紙巾替薄妄擦掉背上的茶葉,聞言,她轉眸看向李明淮,目光有些復雜。
薄妄轉身上車。
鹿之綾跟著上車,想了想,她還是回頭看過去,聲音清冽,“李明淮,注意安全。”
不管他要做什麼,都要注意安全。
聽到這話,李明淮眼中的震動一閃而逝。
……
薄家的祠堂在酆川區的鄉下區域,這裡還住著一些薄家的遠房親戚,靠著薄家的庇佑不做事也照樣生活滋潤。
祠堂環湖,地方是特地看過風水大師而建,依水而發,後面還有一座大山,靠山而生勢。
白玉柱雕龍畫鳳,伴著稀有樹木一路通往裡邊的祠堂。
道幽路長。
離祠堂老遠的地方,保鏢們就將車停了下來,替薄妄和鹿之綾拉開車門,“大少爺,我們就不送您進去了,先生請您在祠堂好好反省,明白自己到底是誰家的人。”
薄家祠堂規矩重,不是薄家人不能進。
薄妄看了一眼,牽著鹿之綾往裡走,保鏢立刻上前阻攔,“大少爺,她不是薄家……啊。”
一聲慘叫。
薄妄回頭一腳將人踹翻在地,面色幽冷,漆黑的眼掠過戾氣,聲音輕描淡寫,“還攔麼?”
“……”
保鏢捂著疼痛的肚子倒在地上不敢出聲,旁邊的保鏢們見狀也不敢再攔。
但有這一腳,起碼他們也能向先生交待,他們不是不攔,而是攔不住……
薄妄拉著鹿之綾往裡走。
鹿之綾第一次來薄家的祠堂,腳下踩的磚都是用的古磚,雕鏤精致,一層一層往上鋪,像是建了個通天的道一般,威嚴莊重,處處都彰顯著薄家的氣派。
鹿家以前也有自己的祠堂,但比起薄家祠堂的這種巍峨,鹿家建的祠堂就是在平地勢上,仍是江南風情,氣息更溫柔平和一些。
太陽很大,薄妄沒有繼續往裡走,而是脫下外套往臺階上一鋪,隨意地坐下來。
他慵懶地伸展雙腿,抬眸看她,“怎麼辦,你男人怕是繼承不了薄家了。”
那個時候,她為了給兒子謀個好環境,拼命教他,輔助他拿下繼承權。
現在,被李明淮輕而易舉地毀了。
鹿之綾在他面前蹲下來,陽光掠過樹木,樹影搖曳在她的身上,為她的長裙添上新的花紋。
她虛抱著膝蓋,一雙眼溫柔地看著他,“薄妄,你為我做的太多了,其實,沒關系的。”
小野姓薄,她沒有意見。
他這麼辛苦才有今天,不能毀在一個孩子的姓氏上。
“隻有這話?不問我為什麼?”
薄妄低眸凝視著她。
“為什麼?”
鹿之綾順著他問道。
薄妄抬起手挑了挑她的下巴,嗓音低沉性感,“那個時候不知道你堂叔還活著,就想給你鹿家添點人。”
“……”
添點人。
他是這麼想的。
鹿之綾的眸光微微震動。
“我想,有一天等你知道的時候,你會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