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真敢……
鹿之綾一點點挪過去,站在樓梯的斜後方,慢慢拔出薄妄給她的槍。
她將槍口對準阮樹州的脖子,不行,和白佳離太近了,她沒開過幾次槍,根本不敢保證自己的準頭。
隻有腿了,但阮樹州勒著白佳前前後後地動,她有些瞄不準,緊張之下額頭上的冷汗都滲出來。
“裴展,開槍殺我。”
鹿信雄也注意到鹿之綾的存在,準備給她制造機會。
白佳看不到鹿之綾的存在,一聽這話,她呆呆地看向鹿信雄,用目光拒絕。
“裴展,你到底動不動手?”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活死人趕到。
警方緊跟而至。
“裴展!”
阮樹州氣急敗壞地又要往白佳身上開槍,裴展終於撿起那把槍滿身是血地站了起來,將槍口對準鹿信雄。
鹿信雄連目色都沒變一樣,也沒動。
阮樹州的眼裡迸射出興奮的光來,死死盯著那邊,沒再亂動。
就是現在。
鹿之綾摒住呼吸,扣動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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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我們給鹿家贖罪吧
子彈穿透阮樹州的小腿,阮樹州挨著樓梯的鐵皮扶手,突然遭到射擊,渾身一麻,壓著白佳就從扶手上滾落下去,兩人狠狠砸在工作臺上——
鹿信雄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想要分開兩人。
阮樹州沒想到會被偷襲,痛得頭一陣陣空白,驀地,他抓起槍又要指身旁的白佳,鹿信雄想都不想地用手掌心包裹住他的槍口,拔槍扔掉。
“砰!”
一聲巨響,鹿信雄的手炸出一個血窟窿。
白佳驚呆地睜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鹿信雄的面色看不出白或不白,隻剩下張牙舞爪的恐怖容顏。
他咬了咬牙,把白佳從工作桌上抱下來,低頭看她,“你還好嗎?”
下一刻,他的心髒就跟著蜷縮起來。
白佳是大腿中槍,血流不止。
是動脈……
白佳倒在他的懷裡,卻沒什麼感覺,她看著他全是疤的臉,目光有些恍惚,有些心疼,“你心裡裝著仇,還替我擋槍,不要命了?”
“我沒事。”
鹿信雄跪坐在地上喊,“醫生!醫生呢?”
“鹿信雄。”
白佳叫他的名字,一雙眼早已經不是初見時候的清澈幹淨,積壓了太多太多,“我後悔嫁給你了,你後不後悔娶我?”
如果不是她,鹿家不會敗,至少,不會敗得這麼快。
鹿信雄搖頭,聲音粗啞,“不後悔。”
如果一定要說後悔,他更後悔以為她在裴展身邊可以過更好的日子,但裴展也不過是個小人而已。
“傻子。”
白佳笑了,就像當初剛談戀愛的時候,她總這麼叫他。
鹿之綾被排擠在人群之外,她看著李明淮和警方一擁而上,全圍了上去,直到有隻手握住她。
她轉頭,對上薄妄漆黑的眼。
她心底慌得厲害。
擔架在混亂中被抬進來,鹿信雄抱著白佳躺上去,醫護人員緊急做處理。
裴展拉著一瘸一拐的裴顏撲進人群裡,裴顏站都站不穩,她害怕地抓著白佳的手,“媽媽,媽媽,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白佳深深地看一眼自己的小女兒。
裴顏要是能好好地出生在鹿家,一定會像鹿之綾一樣被嬌養著長大,眾星拱月,而不會遇到這些多事。
“顏顏,和小七姐姐走。”
白佳虛弱地說道。
鹿之綾在人群裡聽到這一聲,不由得擠向前,白佳正握著裴顏的手用目光到處找她。
鹿之綾一把握住裴顏冰涼的小手,白佳對上她的目光,帶著託付的意思。
“你會沒事的。”
鹿之綾說道,已經跟著人流走出工廠後門,救護車就停在外面。
白佳被抬上車前,對她道,“讓裴展陪我。”
裴展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
鹿信雄要跟上去的步子一頓,停在原地,定定地看著裴展坐在裡邊抓起白佳的手。
薄妄看著,睨一眼身旁的李明淮,李明淮收到示意立刻找警察跟上去。
要知道今晚這事,裴展也得算一份。
“媽媽,我要媽媽……”
裴顏不能上車隻能拼命哭鬧,一條腿作為支點根本撐不住太久,人很快就往下倒下。
鹿信雄看著,伸出手將裴顏一把抱起,單手將她舉高,任由另一隻手不停流血。
鹿之綾看向救護車的方向。
車子裡,裴展早已經不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槍傷有多痛,他抓著白佳無力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紅著眼道,“老婆,別怕,你馬上就好了。”
白佳看著眼前愛自己到骨子裡的男人,目光動了動,想說什麼氣力越來越少。
裴展低頭去聽。
“我恨你,裴展。”
她虛弱地說。
裴展身形一僵,呆在那裡,隻聽她用微弱的氣息繼續道,“我那麼喜歡鹿家人,可你把我變成了一把捅他們血肉的利刃,而我,算不上清白。”
裴展呆了呆,算不上清白是什麼意思?
他低頭看向躺在那裡的女人,猩紅的眼裡折射出一抹死灰復燃的光,“你愛上我了是不是?白佳,你告訴我是不是?”
因為她愛上了他,所以才對鹿家人更加愧疚。
白佳看著他這有些瘋狂的樣子,淚水從眼角淌下來,她扯了扯嘴角,開口道,“如果早知道你見死不救,我不會愛上你。”
是這些年的無微不至,是這些年的偏愛寵溺,讓她迷了眼睛。
但愛就是愛了,她也沒辦法回頭。
“如果再來一次,我不會看著鹿家遭難不管的,你相信我。”
裴展為這個罪孽背負了這麼多年,他心底積壓的痛苦沒人知道。
“可沒有如果了。”
她氣虛地看著他,眸光透著再也不用掩飾的愛慕,直接傳遞到他的心裡,她說,“裴展,我們給鹿家贖罪吧。”
裴展看著她眼底的愛,滯了滯,而後又像是明白了一樣,釋然地笑著道,“贖了罪,我們就可以換個地方相愛了,是嗎?”
“嗯。”
白佳目光柔軟地看著他,帶著他從未感受過的溫度。
裴展低下頭,吻在她的額頭上,白佳被醫護人員折騰得一陣陣頭暈,輕聲呢喃,“好疼啊。”
裴展聽著,眼淚落下來,落在她蒼白的臉上。
……
工廠前,警笛聲還未散去,阮樹州被押上車帶走。
警方翻找了下,還真找到一個地下通道入口,就在樓梯的下方,阮樹州就是帶人從這裡來的,原本是準備殺了他們再從地下通道離開,但沒得逞,他就像個瘋子一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阮樹州雙手被警察按在身後,戴上手銬離開。
還沒離開工廠大門,被打得倒在地上以為已經死了的一個手下忽然睜開眼,對準阮樹州就是一槍,又給自己一槍。
阮樹州當場斃命。
全場駭然,警方慌忙收繳地上散落的槍。
“那不是阮樹州的手下嗎,怎麼還對他開槍?”有人疑惑問出口。
薄妄從外面走到門口就聽到這一句,目光瞬間幽沉。
阮樹州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召集這麼多人手,有人助他,事敗後又殺他滅口。
周勁,又是你?
鹿之綾和阮蜜也跑過來,鹿之綾還沒看到就被薄妄一把摟進懷裡,“沒什麼好看的,別看了,走吧。”
第421章 準備往江北調查
鹿之綾轉眸看向阮蜜。
阮蜜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阮樹州,沒有眼淚,沒有任何情緒,就是一種呆滯。
鹿信雄抱著裴顏坐在車子後邊,旁邊的醫生正現場給他取子彈。
裴顏坐在他的腿上,一張小臉茫然惶恐,她不敢看鹿信雄的臉,覺得害怕。
想了想,她從鹿信雄身上滑下來,拖著一條行動不便的腿去拉走出來的薄妄的手,“叔叔,你能帶我找媽媽嗎?”
他救過她一次,肯定也能再幫她。
薄妄低眸睨她一眼,又看向鹿信雄,“找他。”
“……”
裴顏害怕地看著鹿信雄難看的臉,哪怕他的目光看起來那麼柔和。
“不好了,妄哥!”
李明淮急匆匆地跑過來,剛要張嘴就看到裴顏這個小女孩,聲音一下子啞在喉嚨裡。
鹿之綾見狀心裡咯噔了一下。
是白佳……
薄妄將裴顏推給鹿信雄,牽著鹿之綾走到一旁,李明淮才道,“車還沒到醫院,裴展突然發瘋奪警察的槍殺了白佳,然後自殺了,兩個都沒救過來。”
“……”
鹿之綾聽著腦袋一片空白,耳邊嗡嗡地響。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薄妄低眸看她,將她攬進懷裡抱緊。
“警察都沒反應過來,事發前夫妻兩個還在聊天,聊得很好。”
李明淮說道,“裴展在自殺前還讓警察和醫生轉告,說他贖罪了,希望不要再追究裴家。”
贖罪。
鹿之綾忽然想到白佳上救護車前的那個眼神,隱隱明白了什麼。
她沒準備再回來自己撫養裴顏長大……
她,愛上了裴展,有了對鹿家的負罪感。
鹿之綾頓時覺得心底堵得厲害,悶悶的有些喘不過氣來,她轉過頭看向鹿信雄。
鹿信雄也看著她,顯然也大概猜到他們是在說白佳的消息。
見她眼底染著水光,他的眼底一片死灰,不見半點光亮。
醫生將子彈從他掌心被取出,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好像這樣的疼對他來說早已經不值一提。
外面的夜色濃鬱,紅藍閃爍的光不止。
裴顏一無所知地看著周圍。
……
鹿之綾睜開眼睛,眼前是她的房間。
木窗打開著,微風從外面拂進來,伴著悅耳的雀鳥聲,幾片樹葉跟著落下,沾了一片在窗沿。
陽光正好,溫暖舒服。
她定定地看著,眼神有些茫然恍惚。
這一覺,她睡得有些沉。
和平時一模一樣的一天,可好些東西好像一夜之間都變了。
鹿之綾從床上坐起來,抱著雙腿看向窗外,眼前仿佛還閃著大片的紅藍光,警笛聲四起。
白佳被送上救護車時看她的那個眼神……
她還記得,白佳剛嫁給鹿信雄的時候有些膽怯,就總來找她,她就拉著白佳倚在樓上的窗口,指給白佳看家裡的人。
白佳有時候會抱怨鹿信雄的粗枝大葉,和她說,“小七,你堂叔要是有你一半的善解人意就好了。”
她拿出自己做得有些不太好的陶杯,一本正經地道,“誰說的,這個陶杯是堂叔自己做的,他又不好意思認錯,就讓我送給你。”
白佳怎麼會看不出她在替鹿信雄遮瞞,便笑著捏她的耳朵。
“咱們家小七真好……不過,你這陶藝技術還是等我慢慢教吧。”
鹿之綾看著那個窗口,仿佛看到多年前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她們相視而笑,一起吃小餅幹吐槽堂叔……
漸漸的,那身影就在她的視線裡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