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玉君看一眼時間,這吃晚飯的時間舉鐵?
姜浮生點點頭。
“怎麼突然開始健身了?”丁玉君有些奇怪,又問道,“那小野呢?”
姜浮生想想剛才看到的場景,道,“小野……是那塊鐵吧。”
“……”
丁玉君無語了,轉頭看向一桌子的好菜很是無奈,這孩子真是送出去容易要回來難。
……
米叔有工作以後在鹿家呆的時間不長,常常都是大清早過來做上一天的飯,然後又匆匆離開。
偶爾,他得空也會在鹿家呆上很久,幫忙打掃庭院,陪她一起吃飯。
鹿之綾漸漸習慣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米叔做的飯菜越來越上道,越來越好吃,還總是變著法地給她做。
各大菜系她都快吃遍了。
她的生活一切照舊,沒有工作的壓力,更沒有生存的壓力,下雨聽雨,天晴把舊物搬出來曬曬,隔三岔五去墓園那邊掃掃墓。
天氣晴朗,豔陽高照。
鹿之綾從南走到北,把家裡的房子打開門窗通風透氣,一趟走下來,腿都累得有點軟。
她倚在二樓的閣窗前休息,幾隻麻雀站在枝頭嘰嘰喳喳的,也不怕人,裹著熱浪的風撲面而來,嫩綠的樹葉陣陣翻湧,也將她頭上扎得有些松的白色絲帶吹散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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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長發松開來,鹿之綾彎下腰撿起來,站在窗前綁發。
潔白無暇的天空下,一個駝背的白色身影從一處石壁前走出來,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米叔推著一輛奶白的小車上了石橋,往這邊走來。
驀地,他仰起臉朝她看來。
兩人的視線隔空相接,如隔了一個時空。
第297章 你是誰?
她衝他笑了笑,黑色發絲隨白色綁帶飛舞,“米叔,你怎麼這個時間來了?”
米叔在那裡站好一會兒,才拍拍身下的車。
鹿之綾下樓,踏上長長的石橋路朝他小跑過去,一直到他眼前,她才看清他推的是一輛奶白的小電瓶車,連頭盔都是奶白色的,造型可愛。
米叔把手機遞給她,鹿之綾接過來。
【鹿家家大,我看小姐平時收拾個家都要走很多路,有個車會方便很多。】
這個事情鹿之綾當然想過,別說電瓶車,有個腳踏車也會方便許多。
但……她都不會。
小一點的時候爺爺怕她摔著不讓她學,後來大一些,二哥說過要教她踏腳車,但還沒來得及家裡就出事了。
“我不會騎電瓶車。”
鹿之綾很感激,但也無奈,“米叔,這車還能退嗎?”
米叔在手機上打了三個字。
【我教你。】
鹿之綾看著這麼漂亮的電瓶車,有些心動。
兩人找了塊空地,米叔在電瓶車各個關鍵位置貼上紙條,向她解釋每個地方什麼作用,然後騎上車繞著羅漢松開了一圈。
他身形高大,給她選的明顯是女式的小電動,人一坐下去就有些滑稽感。
鹿之綾換好一身休闲衣褲,站在旁邊看著,記住他的每個動作。
好像也不難。
“我試試。”
鹿之綾記下以後就有點躍躍欲試,坐到車上就準備開。
一頂頭盔蓋下來。
米叔站在她身邊,把頭盔給她戴上,謹慎地調節好帶子,又拿出護肘護膝給她戴上。
防護全面。
鹿之綾坐在車上,一腳踮在地面,雙手握上把手,回想一遍米叔的操作,鑰匙往右擰,轉過把手,身下的車子果然動起來。
她不敢開得快,可開得越慢就越難平衡,鹿之綾不太清楚,人坐在車上搖搖晃晃,讓她生出幾分害怕。
忽然,車子穩住。
她疑惑地往後看去,米叔彎腰站在她的後面,替她抓著車尾箱,以一個人的力量穩住她和車子。
“謝謝米叔。”
鹿之綾笑起來,笑容明媚。
有他的保護,她膽子大起來一些,握住車把手加速,向左轉動車頭,車子果然穩穩地繞著羅漢松開起來。
電瓶車還挺簡單的。
頭盔套在頭上悶熱,鹿之綾不一會就出了汗,但她仍然興趣濃厚,“米叔,你可以放手了,我想自己試試。”
聞言,米叔順從地站到一旁,看著她獨自騎車。
沒了米叔的幫助,鹿之綾一開始還有些搖晃,但她漸漸掌握好平衡感後越開越穩,速度也越開越快。
風從臉上掠過,很是暢快。
她騎了一圈又一圈,一抬眸,她能看到米叔的身影。
他就跟那棵羅漢松一樣,靜靜地守在她的身邊,有一種無聲的挺拔,給她帶來莫名的安心感。
鹿之綾騎得正盡興,不知道從哪裡飛出一隻蟲子直直撞向她的臉,她嚇一跳,連人帶車往地上栽下去。
倒下來的一剎,她看到米叔不顧一切撲過來的身影。
沒有骨頭摔地的痛感。
一雙手託抱住她。
她整個人栽在米叔的身上,米叔給她當了肉墊,車子和她都壓在他的身上。
“……”
鹿之綾看著身下的人,慌了一下,連忙要起來,忽然,她意識到什麼,眸光倏地一顫。
她沒有立刻起來,而是往他的臂彎裡壓了壓。
這個感覺……
怎麼可能……
見她不起,米叔以為她是摔到哪裡,從車下縮出雙腿,抱著她勉強坐起來。
羅漢松下,熱風陣陣,陽光掉下幾縷。
鹿之綾靠在他的懷裡,低頭看向他滿是燒傷傷痕的手,猛地抬起臉看向白色面具後的那雙眼——
“你是誰?”
“……”
米叔低頭疑惑地看著她。
鹿之綾沒有任何的思考,抬起手就揭開他臉上的面具。
那是一張傷得面目全非的臉,幾乎沒有毛孔,隻有看了令人做噩夢的驚悚傷疤,一道一道添在這張臉上,左右臉都不對襯,沒有眉毛,眼梢吊著,鼻梁扭曲,一雙褐色的眼滿是錯愕、惶然。
乍看到這樣一張臉,鹿之綾驚了下,下一秒她想去看他平日藏在帽子裡的耳朵。
米叔卻飛快地松開她,急急忙忙將面具戴回去,然後跪在地上,滿是惶恐。
“你……”
鹿之綾蹲在地上看著眼前的男人,有些驚疑不定,是她的錯覺?
她被家人抱過很多次,可這麼多年,那種擁抱的感覺早已經忘記,隻有薄妄的懷抱,她還清晰記得。
那種手臂收緊的力度,那個堅實的胸膛……獨一無二。
下一秒,她還是直接伸手拉開他的一側帽邊,去看他的耳朵。
連耳朵上都是傷疤,一隻耳朵還折了一點角,看著觸目驚心。
米叔跪在地上抖了抖。
鹿之綾有些怔怔地看著他,她好像……真的弄錯了。
米叔幾乎是趴跪在地上,把手機拿出來打字。
【對不起,小姐,我嚇到你了。】
“……”
鹿之綾看著他這個謹小慎微的樣子,不禁想起電視裡薄妄意氣風發、囂張邪氣的模樣,忽然覺得剛剛那個懷抱隻是她一剎的幻覺。
薄妄不是屈膝的人。
不可能的。
他身在江北,又忙著吞掉江南市場,怎麼可能還有闲餘的時間喬裝成活死人跑到她身邊來,就算是坐飛機來回也要四個小時,半天時間就過了,他總不至於天天坐飛機吧?
這麼一想,鹿之綾覺得自己有點好笑,居然會生出這樣的荒謬想法,可能是因為活死人是他屬下的緣故吧。
她站起身來,伸手扶起米叔,“是我該說對不起,我剛剛想岔了事情。”
米叔轉頭不解地看向她。
“沒事。”
鹿之綾扶著他笑了笑,“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傷?”
米叔搖頭。
“真沒事,我陪你去醫院看看?”鹿之綾有些擔心。
米叔還是搖頭。
好吧。
鹿之綾也不再堅持,她看一眼他臉上的面具,“米叔,現在天這麼熱,以後還是把面具摘掉吧,還有你的長袖可以改短袖了,不然容易中暑。”
他總是全副武裝。
第298章 他的默默守護
聞言,米叔又是果斷搖頭,這一次,他拿出手機給她看。
【小姐,我全身大面積燒傷,疤痕太難看,我不想嚇人。】
鹿之綾明白他的顧慮,便道,“那以後到家裡來換行嗎?我不怕。”
米叔定定地看她一眼,仍是搖頭。
【我不想嚇得小姐晚上做噩夢。】
鹿之綾再三說自己真的不怕,但米叔還是堅決不肯摘下面具,連帽子都不肯摘,那架勢顯然是中暑死掉都好過毀容的臉外露。
見勸不動,鹿之綾也就不再說了。
……
鹿之綾晚上做夢夢到了薄妄。
且不是什麼好夢。
夢裡薄妄抱著她,將她壓在落地窗上,他的手指唇舌挑逗,讓她根本無法安心看底下的清江,她在他懷裡掙扎,卻被他越抱越緊……
他收緊她的腰。
繚亂她的神志,顛倒她的世界。
纖細的手指無力地絞緊身下的被單,鹿之綾忽然在漆黑中清醒過來,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身的汗將睡裙都湿透。
“……”
她有些羞惱地扶額,她怎麼會做這種夢……
難道就是因為白天米叔那個類似薄妄的懷抱?她是不是有點變態了?
薄妄果真是能有百般能耐叫她忘不了他。
鹿之綾在床上坐了一會兒,這才發現房間裡沒有冷氣,停電,怪不得這麼熱。
她掀開被子下床,打開手機電筒的光,借著那點微薄的光衝了個澡,連頭發都重新洗過,換上一套睡衣睡褲。
房子裡太悶熱,她拿著手機出門。
果然,門外清涼很多,一陣風吹來帶著荷花的香氣,池面上蛙鳴聲陣陣,卻不顯吵,隻添著這個季節該有悅耳。
鹿之綾撥了撥頭發,走在空空蕩蕩的鹿家,找了一處乘涼。
她抱腿坐在藤椅上,風從月洞門穿過來,十分涼快。
她仰起頭,夜空黑得很純淨,像一塊巨大的黑色寶石,繁星點綴,一輪月亮皎潔無雙,像是月餅被人吃了一口。
小時候,奶奶抱著她在樹下乘涼,給她講月宮裡桂花樹的故事。
鹿之綾往後倒去,枕著一頭湿發望向天上的月亮,隱隱約約的,她望見了奶奶說的那棵桂花樹,好像還能看到桂花搖枝,特別美麗……
她拿出手機,對月拍了一張照片,想告訴別人今晚月宮裡的桂花樹很好看。
可是拍完她才發現,她沒有要分享的人。
闲著也沒事做,鹿之綾用打印機將照片打出來,然後在池邊點火燒了。
她蹲在地上看著風中那一點火光,輕聲道,“奶奶,月宮的桂花樹好像開花了。”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鹿之綾正對著燒起來的照片發呆,聽到聲音有些愕然地轉頭,就見米叔披著夜色匆匆朝她走過來。
“米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