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妄坐在她的身旁,手指在她脖子的傷口邊緣按了按,然後用醫用創可貼給她貼上。
鹿之綾低著頭,安靜地看著自己的膝蓋。
“怎麼解開的鎖銬?”
薄妄問道,嗓音低沉性感。
鹿之綾沒有回答,薄妄直接拉起她的手,看著那隻耷拉下垂的尾指便明白了,聲音頓時蒙上一層怒意,“找個最近的醫院。”
醫生用託板給她固定住半邊手掌,繃帶纏得很緊。
薄妄也把手腕的傷口處理了下,鹿之綾手指骨折都疼得要命,他的傷難看成那個樣子,卻是連眉都不皺一下,隻有面色顯出蒼白。
薄妄換了身衣服,牽著鹿之綾離開。
醫院外大雪還在下,夜幕降臨,檐上、樹上的積雪都添上一抹暗色。
鹿之綾被他帶上車,聽到他道,“去貔貅樓。”
貔貅樓。
鹿之綾的目光微微定了定,這個名字她聽過。
歸期茶樓承包過各種檔次的拍賣會,但都是正經的拍賣,明面上過賬的拍賣。
貔貅樓也是拍賣場所,但不是明面上的那種,拍賣物品五花八門,不論來源,拍賣方式也不是僅限於鈔票,什麼都可以,隻看拍賣者定下的規矩。
它沒有固定的場所,開啟一場拍賣會就換一個地方,行無影蹤,就像薄妄手下的活死人組織,神秘至極。
車子停在銀水州的一家賭場前,賭場外觀富麗堂皇,燈光炫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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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淮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看到地點了便拿出兩個黑色面具遞給到後座來。
薄妄伸手接過,鹿之綾看一眼,是類似那種化妝舞會用的蕾絲面具,有點鏤空,但比那個面積大一些,遮擋得更多一些,似狐又似豹。
薄妄將面具給她戴上,將黑色絲帶綁到她的腦後,隨後也給自己戴上。
“……”
鹿之綾看過去,對上他面具空洞中那一雙漆黑的瞳孔,覺得這面具上他的臉便成了狼。
薄妄牽著她的手走進賭場,李明淮戴著面具在前面開路。
賭場裡光怪陸離,十分熱鬧,賭桌前坐著形形色色的人,見他們進來,不少人都轉過頭來看,竟有一瞬間的寂靜。
有工作人員趕過來,恭敬地朝他們低了低頭,引著他們往裡走。
電梯前有不少執槍的手下站在那裡維持秩序。
電梯下行。
鹿之綾被薄妄牢牢握著手,從江邊出來,兩人沒說上幾句話,她不懂薄妄到底要幹什麼。
電梯門打開,眼前是一方平臺,她被牽著往前走了兩步,站到紅色復古的欄杆邊往下望去。
賭場下方是一座龐大的地下城。
規模宏大,布置古色古香。
一根根龍柱撐起格局。
戴著同款面具的男男女女樓上樓下走著、坐著,看不到一張真人臉。
各式各樣的席位穿插在大大小小的平臺間,有的小平臺上立著籠子,有的小平臺上放著鎖鏈,有的平臺上則像一個拳擊臺……光是看著就有一種暴力感撲面而來的驚心動魄。
一道道燈束落在最大的八卦陣型平臺上,中央擺放著拍賣桌。
兩根雕刻精致、栩栩如生的龍柱撐起一塊長長的牌匾,上面刻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
貔貅樓。
工作人員引導他們在二樓的一處圓桌前坐下來,然後在兩邊隔上屏風,形成單間。
小吃、茶水全部擺上來。
滿滿一桌。
全是江南特色的食物。
薄妄坐在鹿之綾的身邊,抬手拎起茶壺給她倒水,“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我們要的東西還沒到。”
茶水冒起一陣熱氣。
“我們?”
鹿之綾有些奇怪看向他,什麼叫我們要的東西?
第270章 連信帶盒,我都要了
他們是中途進來的,拍賣正在持續中。
鹿之綾見識到另一種層面上的拍賣形式。
有個人拍賣出自己家的傳家寶,卻不是要錢,而是讓競拍者和狼共困囚籠兩個小時,能活著出來的就可以拍到貨物;
有個人拍賣自家稀有品種的寵物,搶拍的是比哪個競拍者能在刀床上滾得更遠;
還有更離譜的,一個身材妖娆的女人拍賣自己,她亮出自己仇人的名字,誰能要這個人的命就能得到她;
金錢競拍在這裡成了最沒意思的競拍方式。
甚至聽到是金錢競拍後,全場的人還會發出噓聲,他們似乎隻在乎拍賣的形式夠不夠刺激,血流得夠不夠,血腥味夠不夠重。
“……”
這種情況下,鹿之綾實在沒什麼興致吃東西,薄妄卻不停地給她夾菜,“不喜歡看就別看了,吃東西。”
鹿之綾端起茶杯,淺淺抿一口,沒再去看樓下的拍賣形式。
但那種聲音還是一直縈繞在她耳邊,揮之不去。
“接下來要拍的是——情書。”
抑揚頓挫的聲音傳來。
情書?
鹿之綾怔了怔,這貔貅樓還真是什麼都拍。
她坐在欄杆邊往下望去,就見牌匾下方的大屏幕上顯出一頁情信,上面的筆跡鋼硬利落,一看就出自一個男人的手。
鹿之綾一看,渾身的血液都是一陣激蕩。
她猛地站起來,手指用力按在欄杆邊上。
隻見平臺上的主持人手捧著一個精致的楠木盒子,裡邊是厚厚一疊的信件。
他沿著平臺邊緣踱步,邊走邊道,“這是當年K國第一財團鹿家五爺鹿信衡和他太太程桐的恩愛情信,當年,程桐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醫學博士,輕易不見人,為了追她,鹿信衡硬是靠著一封又一封的情書把人給打動了。”
“……”
鹿之綾死死盯著臺上的人,一雙眼睛盯得發紅,心口起伏得厲害。
這群人還有沒有下限,居然拿她父母的情書出來拍賣。
薄妄站到她的身後,微微低下頭,雙手按在她身側的欄杆上,戴著面具的臉靠近她,黑眸深深地睨著她。
臺上的人還在講述,“鹿家破產以後,鹿家佣人人人自危,偷盜不少東西出來,裝著情書的盒子是楠木制成,價值連城,不過在拍賣它的15號先生看來,盒子不及情貴,所以他連情書一並拍賣而出。”
“……”
聞言,鹿之綾低下頭在人群中尋找那個號碼,終於看到一個男人。
那男人在面具下笑得猖狂,大聲地道,“說得太好聽了,什麼盒子不及情貴,我就是想讓大家都看看,那鹿信衡私下裡的那個騷樣……”
全場哄笑。
“……”
鹿之綾的手指一下子握緊成拳,冷冷地看著,呼吸幾乎摒住。
有人道,“行了,人都死了,還糟踐別人幹什麼,拍個盒子得了。”
“我們跟鹿信衡打過交道的,誰不知道他是個偽君子,好像全世界的商人都沒他正經,我看著他那副嘴臉我就惡心。”
那男人大概是跟鹿信衡有過過結,滿滿都是報復的快意,“不過既然大家都不要情書,那索性把情書公開吧,映在屏幕上,讓大家都看看鹿信衡是怎麼泡女人的,裡邊可還有不少鹿家的秘事。”
聽到這話,一群人都騷動起來。
要知道那個時候,鹿信衡被傳因寶貝女兒得鹿老爺子厚愛,鹿老爺子有意屬他來接班,要不是鹿家出事,說不信鹿信衡就是現在K國的經濟之王……看這種人的情書,看鹿家的秘事,還是很興奮的。
又有人擔憂地道,“你真敢啊?鹿信衡的女兒如今可是薄妄的老婆,重長孫都給薄家生了,你這是上趕著觸薄家的霉頭。”
“怕什麼,薄家又不知道我是誰。”
貔貅樓就這好處,進出拍賣或競拍都不會要人真實身份信息。
鹿之綾咬住下唇。
薄妄低眸盯著她,一直沒出聲。
李明淮站在一旁聽著,眉頭都皺起來,低聲問道,“妄哥,我是把人弄了,還是把貔貅樓砸了?”
區區一個貔貅樓,敢公然拍賣薄家繼承人嶽父母的情書,簡直是找死。
“砸什麼?”
薄妄這才出聲,語氣輕描淡寫的,“在人家的地盤上,尊重一下人家的規矩。”
“……”
李明淮不解地看過去,尊重人家的規矩?
這話聽著……多少有點離譜。
臺上的人被大家起哄著有些無奈,隻好把楠木盒子交給旁邊的工作人員,掃描信件公開展示。
鹿之綾無法忍受父母的書信公然被展示,揚聲就要喊拍,薄妄低沉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不用展示,連信帶盒,我都要了!”
不輕不重的一聲。
卻足以被全場人矚目,所有人都抬頭望過來,看向那個在欄杆前擁著懷中纖細女人的高大身影。
既然有人競拍,當然要尊重競拍人的意見。
臺上的主持人將楠木盒子放下,拿起一旁的卡片,讀出上面的競拍方式,道,“15號先生給出的競拍方式是競拍者上拳擊臺比拼,來一場拳拳到肉的比試,勝出者得拍品,有請守擂者。”
話音剛落,一個走路都地震的雄壯男人走到拳擊臺上站定,光束打過來,將他一身的腱子肉照得油亮發光,他沒戴面具,露出一張兇神惡煞的臉。
“黑市拳王?”
李明淮認出這人,頓時有些頭疼。
鹿之綾轉頭看向他,李明淮解釋道,“是個專門打暗賽的狠人,隻贏不輸,跟沒痛覺的機器人一樣。”
但15號定的顯然還嫌不夠刺激,主持人繼續道,“如果還有人競拍,就上拳擊臺混戰。”
混戰都有。
15號的男人往頭上看一眼,隻覺上面的人好像是在護著鹿家,連信都不讓公開,這讓他有些不爽,於是揚起手中的號碼牌,然後安排一個壯實的手下上臺。
陸陸續續又有好幾個人揚起號碼牌,生怕這場混戰不夠血腥。
貔貅樓裡都是一群有錢找刺激的主,但他們不可能自己上去找刺激,所以都是找那種扛打能打的手下上去。
不一會兒,拳擊臺上就站了要混戰的五個人,個個高頭大馬,肌肉結實到可怕。
“……”
這畫面,他不一定能活著出來。
李明淮硬著頭皮道,“那我下去了。”
薄妄加入了這個局,他就必須下去。
李明淮轉身準備走,薄妄叫住他,“誰讓你去了?在這把人給我看住。”
第271章 那一雙眼,漆黑、滾燙,又奄奄一息……
“……”
李明淮一怔,轉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薄妄。
鹿之綾的震驚來不及從李明淮身上收回,就聽到這麼一聲,她目光狠狠一顫,看著眼前脫去大衣的薄妄,“你想幹什麼?”
薄妄將大衣隨手扔在椅背上,低眸看向她臉上的黑色面具,薄唇勾了勾,“不想要?”
那可是她父母的情書。
“不準下去。”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以他的能耐,真要給她拿到情書,強搶都很容易,為什麼要下去參加這種非人的競拍方式?
薄妄低頭看一眼她緊攥著自己的手,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一抹弧度,他一把將她拉到面前,嗓音低啞,“你緊張我?”
“你不準下去,聽到沒有?”鹿之綾還是緊緊抓著他的衣袖。
薄妄低笑一聲,“我不。”
“……”
鹿之綾瞪向他,薄妄握住她的手,以絕對的力量將她的手拿開,將她推向李明淮,“看好了。”
李明淮收到命令一把鉗制住鹿之綾的手臂。
薄妄轉身就走,鹿之綾慌了,連忙喊道,“我不要了,情書我不要了!”
她可以為自己家人的東西拼命,別人不該。
“……”
薄妄跟沒聽到一樣,步子都沒停頓一下就走出遮擋的屏風。
底下的人都看著這一幕,薄妄的氣質一下子就能看出來不是個手下,而是個上位者,上位者居然親自進拳擊臺,這一下子勾起全場人的興趣。
好些人紛紛揚起號碼牌,誓要將這場血腥擴大化。
很快,又有十五個人加入戰局。
拳擊臺地方不夠了。
戰場被轉移到最大的平臺上,拍賣桌被撤下,巨大的籠子從上面落下來,在八卦陣型的大平臺上嚴絲合縫地立住,將二十多個人鎖在裡邊。
光線幽暗,死亡感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