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了他機會,他站到她面前,也不奪槍,隻伸手握住槍身,帶著她的手頂上自己心口的位置。
“瞄這裡,這是你鹿之綾最擅長殺人的地方。”
薄妄看著她道。
“你不是說你對我沒有感情嗎?”
鹿之綾痛苦地道,“你要的隻是我的順從,我的沒有自我,要的隻是一份不會背叛,以你為中心的慰藉。”
薄妄用力握住槍身,一雙眼迫人般地盯著她,血絲愈發明顯,“那又怎樣?是你用這套裝模作樣先來騙我的。”
“……”
“騙了,就該繼續騙下去。”他字字殘忍、強勢,“我不說終止,你就沒資格提。”
“可我不再想繼續了!”
鹿之綾握著槍有些激動地道,“我不想再留在江北,也不想留在你身邊,這一年,我除去忍還是忍,我在你身邊已經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氣。”
除去忍還是忍。
薄妄忽然覺得她都不用開這一槍,他的胸口已經血肉模糊。
他的手指顫了下,幾乎握不穩槍身。
“是你要騙的,你憑什麼還嫌難受?”他質問。
“因為我也是個人。”
到這一步,沒什麼不能再說清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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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之綾看著他的臉,直截了當地道,“我不想一輩子都圍著你轉,一輩子盯著你吃了什麼喝了什麼,時時刻刻擔心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不好要哄,好了要逢迎,每做一件事,我都要先想這件事會不會惹你不快,如果會,我就必須放棄。”
“……”
薄妄的面容幾乎凝固,呆在他身邊,就這種感受?
“你要去哪,我就必須跟著去哪,你要做什麼,我就必須跟著做什麼,你想要我的東西,我不能不給,你不喜歡的東西,我連看都不能看……”
鹿之綾說著垂下眼淚,“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聽著她的字字訴控,泣血一般,薄妄握住槍身,低下頭一張臉直逼她眼前,諷刺地看著她,“鹿之綾,你忘了,是你親口說的,要拿我當個孩子一樣寵。”
“……”
“你說的話你自己又咽回去,不惡心嗎?”
他一字一字擠出薄唇,質問的字眼帶著一絲戰慄。
“可我沒說寵多久。”
她看著他血色布滿的眼睛,思路清晰地回答。
“……”
薄妄的目光滯了下,開始回想她從前說的每句話每個字,他忽然發現,她的確從來沒有主動許諾他長長久久這種話。
她口口聲聲愛他仰慕他,但同時也說,合約期滿她會乖乖地走。
她一直給自己留著餘地。
隻有他,隻有他一個人把他們的一輩子都想完了!
薄妄低低地笑起來,滿是自嘲。
他活到現在,還從來沒被人割得這麼遍體鱗傷過。
見他這樣,鹿之綾心裡也不好受,但現在的她已經沒有心思,也沒有力氣再管他的情緒,她啞著聲音再次道,“薄妄,你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我們之間的感情本來就畸形,繼續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放?
他怎麼放?
薄妄收斂了笑容,陰鬱地看著她,“我說了,我們之間,隻能我說終止。”
他握著她的手和槍身,再次將槍口頂了頂自己心髒的位置,“要麼,你現在一槍開下去,離開這裡;要麼,你就給我恢復到和平時一樣。”
執拗得沒救了。
鹿之綾通紅著雙眼看他那張臉,到底是無法真正扣下扳機。
她松開雙手垂下來,目光黯然地看著他。
薄妄覺得自己大概真的不是個正常人,他看著她松開手,竟然生出一絲甜蜜興奮的錯覺。
她不忍心殺他,那她就是對他有感覺。
他隨手將槍扔到地上,伸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臂,“以後乖一點,之之。”
“我不會再裝了。”
她不可能再回去。
他認不認,薄家大少奶奶這個殼子她都不背了。
“封振、姜浮生,還有那個幫你撒謊的秦醫生……夠讓你乖一些麼?”
薄妄的手指握緊,聲音冷冽而囂張,壞進了骨子裡。
鹿之綾呆了下,定定地看向他的眼睛,“你是要我恨你嗎?”
她的聲音驟然冷下來。
冷得他的胸口一顫,薄妄握著她的手臂一把將人帶到面前,不管不顧地親了下去,狠狠地碾上她的唇。
呼吸溫熱地拂過,含著佔有的強烈的欲、望。
鹿之綾沉默地站在那裡,一雙眼冰冷地注視著他,沒有抵抗,也沒有回應,任由他的放肆、侵佔。
不管什麼時候,就算是在翡翠灘那次鬧得那麼難看,她都沒有忽視過他的吻。
但現在,他感覺她親著一個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溫度的玩偶。
意識到這一點,薄妄更加瘋狂地吻她,又咬又吮,直到兩人唇間傳來鮮血的味道,她還是一動不動,木頭人似地看著他,帶著旁觀者的審視。
仿佛在說,薄妄,這就是你要的麼?
第252章 我不吃香菜
薄妄僵硬地放開她,唇上一抹鮮紅明顯。
要。
為什麼不要?
薄妄忽地彎下腰,一把將她從地上橫抱起來,抱著就走進旁邊的房間。
他踢開籠子的門,將她放了進去,然後跟著躺進去,從後抱住她柔軟的身體。
地面寒涼。
鹿之綾沒有抵抗,沉默地背對著他,薄妄看她一眼,伸出沒完全傷愈的右臂墊在她的頭下方,左手環著她的腰。
她也沒有動作,由著他擺弄,她的背完全契合進他的懷裡,就這麼枕在他的臂彎裡,一雙眼看著前面的籠子欄杆。
一根根鏽跡斑斑,一個個指印,一道道劃痕……
她不知道從小到大這麼多年,他都是怎麼熬過來的,大概是痛苦、折磨的。
現在,他把她一起拖進這種痛苦、折磨中。
……
鹿之綾被薄妄抱著在狗籠子裡睡了一夜。
滿室故意調出來的腥臭讓人根本沒有睡覺的欲望,薄妄擁著她倒是睡了兩個小時,隻有把她控制在這個地方,他才會獲得一種病態的安穩。
天亮了。
地板的冷硬讓鹿之綾躺得骨頭都疼,她被薄妄抱出籠子,又被他牽著手走出房間。
外面天光大亮,刺眼得不行。
鹿之綾被他拉著往前走,薄妄看著桌上昨晚沒怎麼用過的餐,走上前將餐具全部收拾掉,邊開冰箱邊道,“你去洗漱,換身衣服。”
一出口,他的聲音啞得不像話。
“……”
鹿之綾沉默地看他一眼,轉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她習慣性地拿起薄妄的牙刷,準備給他擠牙膏,拿完以後她才忽然醒悟 ,她將牙刷放回去,拿起自己的那一份。
刷完牙,她拿起毛巾湿水洗臉,一抬頭,她被鏡子裡的自己怔到。
才一夜而已,她的眼眶凹了下去,眼下是重重的青色,憔悴得厲害,一張蒙著水霧的臉慘白,沒有一點血色。
她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
還是走到最糟糕的一步。
鹿之綾,你還能回到江南麼?
她接了一捧水,往鏡子上潑去,鏡面模糊扭曲她的臉,她看不到自己這個蒼白的樣子,才舒服一些。
她換了一身家居服,回到餐廳的時候,幾道簡單的早餐食物已經擺在餐桌上。
擺在她那一邊還是份海鮮粥,她昨晚沒吃幾口,他又給重新做了一份,色澤比昨晚的更鮮亮,看上去更可口。
他還炸了油條,豆漿也是現磨的。
薄妄去洗漱,出來的時候穿著一條灰色的家居褲,上身隨意套了件黑色的毛衣,一頭短發隨意洗過隨意擦過,透著幾分凌亂。
他見她還站在那裡,眉頭微擰,走過去按著她在桌前坐下來。
鹿之綾靜默地看著花瓶中已經枯萎的花。
薄妄將花拿起來扔進垃圾筒裡,然後在她對面坐下來擦了擦手,道,“不是喜歡喝粥,還不吃?”
“……”
鹿之綾拿起勺子,還沒動,遠處傳來響動,是門口屏幕通話機制被觸發。
隨後,丁玉君的聲音傳來——
“之綾,我是奶奶呀,我和你爺爺帶著寶貝乖乖來了,你開個樓下的大門。”
鹿之綾拿著勺子的手一緊,雙眼不由得朝門口的方向望去。
隻要她求救,丁玉君不會不管她……
丁玉君見過薄崢嶸和戚雪強行結婚成了怨侶,不會對她也坐視不管。
她正要站起來,薄妄將手邊的一杯豆漿擺到她面前,嗓音暗啞,“你不會覺得向老太太求救就能脫身吧?”
“……”
鹿之綾目光淡漠地看向他。
薄妄也看著她,眼睛比昨晚還紅,他的語氣雲淡風輕,“你隻會把我逼得更狠。”
“……”
鹿之綾握著勺子的手一滯,人一點一點僵硬。
她知道,他什麼都幹得出來。
她沒再妄動,薄妄勾唇笑了笑,“這才乖。”
餐桌的位置離門口有些遠,丁玉君顯然聽不到他們這邊的動靜,隻在那裡鬱悶地道,“不是說之綾不舒服在家休息嗎?是不是我們來早了,年輕人都睡得晚,所以電話不接門也不開。”
薄清林大聲喊道,“之綾!之綾!爺爺給你帶好吃的啦!你快開門!”
丁玉君在旁邊笑,“好了好了,你別把兩個孩子吵醒了,我們晚點再來吧……小寶寶,哎喲,這小嘴撅的,委屈啦?沒事沒事,太奶奶晚一些再帶你來看媽媽哦……”
老爺子老太太說著話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整個房子再次陷進寂靜。
薄妄開始吃飯,鹿之綾也拿起筷子,她將海鮮粥上面的香菜夾到旁邊的空盤子裡。
“你幹什麼?”
薄妄目光一沉,開始糟蹋他做的飯菜了?
鹿之綾沒有看他,隻繼續將香菜夾走,淡淡地道,“我不吃香菜,受不了它的味道。”
“是我做的你受不了吧。”
薄妄有些嘲弄地冷笑一聲。
平時,她不都吃得好好的?
聞言,鹿之綾這才看向他,眼神極為淡漠,“我從小就不吃,我在你面前就夾掉過幾次,可後來在神山,你給我盛了一碗香菜蝦籽蛋湯,那麼多人看著,我不能不喝。”
薄家爺爺是香菜喜好者,神山的桌上時不時就有這麼樸實無華的一道湯。
“後來因為這個,我難受得一天沒有吃任何東西。”
“……”
薄妄臉上的神情一僵,他完全想不起來這件事,他好像是給她盛過湯,是什麼湯他不記得了。
他盯著她,“不吃為什麼不說?”
故意到這個時候才來講,想讓他覺得他做得也不夠是嗎?
鹿之綾注視著他冷厲的眼睛,平靜地道,“我第一次在你面前夾掉香菜的時候就說過。”
是他不記得。
“不可能。”他否認。
“你說不可能就不可能吧,我隻是不想再撒謊了。”
實話他愛不愛聽,與她無關。
說完,鹿之綾用勺子撇開粥沫,開始喝繼續。
“……”
薄妄整個人都僵硬了,他看著她,眉眼間掠過一抹狼狽,他不記得她說過這種話,也不記得她不吃香菜的樣子。
驀地,他從餐桌前站起來,道,“我去財團。”
鹿之綾抬眸看他。
明明騙人的是她,他卻被她看得生出幾分心虛,他低眸盯著她,“你就在家呆著,哪裡都不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