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醫護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心理素質過關,就是一時有點緊張,請李隊長放心。”
秦醫生轉過頭看向大家,嚴肅地道,“你們也不是第一天為薄家做事,隻要心裡沒鬼有什麼好怕的?大少奶奶的情況你們和我都了解,所有的情況也都做過預想,隻要如常認真對待,就能母子平安。”
聽到秦醫生的話,眾人才慢慢放松下來。
也對,這是K國第一財團的重長孫,薄家這種大家族肯定會慎之又慎,陣勢是大了點,但對他們來說,鹿之綾的情況又不復雜,隻要拿出專業態度,就能搏出一條富貴路來,後半生都吃喝不愁了。
見醫護人員明白了,李明淮冷著臉讓他們去做準備。
一轉頭,他就看到姜浮生坐在樓梯上,單純的一張臉,眼神卻有些復雜。
因他而復雜。
“看什麼?”
他朝她走過去。
姜浮生眨了眨眼睛,勉強擠出一抹笑容,“第一次看到你這個樣子。”
之前,他都扮演著安保隊長的角色,看起來沒什麼不一樣。
可剛剛,她在他眼底看到了殺戮,她終於相信鹿之綾說的,他是刀口舔血的活死人。
他和以前的大少爺一樣,是黑暗泥沼中行走的人,他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呢?
“怕了?”
李明淮看著她,聲音變沉,“怕了就上去陪著大少奶奶,不管下面發生什麼事都不要下來。”
“沒有怕。”姜浮生看著他道,“薄家情況復雜,不這樣保護不了之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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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來越知道薄家的水深。
K國的法律很好很嚴,可它預防不了那些高高在上、什麼都敢做的壞人。
她站起來轉身往樓上走去,驀地又回頭,看向他道,“李明淮,會沒事的吧?”
這樣的夜太平靜,平靜得讓人不安。
李明淮的面色肅然,雙眸直直看向她,“放心,除非我死,不然沒人能動一下大少奶奶和你。”
大少奶奶……和你。
姜浮生聽得心口狠狠一震,蹙眉道,“你不要死。”
說完,她轉身快步跑上樓,心狂跳不止。
李明淮看著她跑走的身影,收回視線,轉身走出去,活死人們個個嚴陣以待。
他們是最後一道防線,要是在重重控制下,還有人對鹿之綾不利,那他們就得拼死而上。
第217章 原來一切都是他做的
鹿之綾坐在待產室裡接受檢查。
一切正常。
現在就等開指。
這一棟小樓沒有梧桐院誇張,但從進門開始,牆上就貼了一排的護身符,一直貼到手術室門口,就像一條五彩斑斓的引導線。
待產室裡也有。
鹿之綾扶著腰在待產室內慢吞吞地走著,走到窗口,她望向夜空,圓月高懸。
不知道怎麼,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和薄妄一起看月亮。
那時,他們陪著爺爺奶奶吃完飯,兩人離開梧桐院時看到了月亮。
那晚的月亮也這麼圓。
他就站在她的身旁,身影如峰,怎麼看都不像個短命的。
薄妄走之前,說要看著她生,可他看不到了。
一陣劇烈的疼痛突然從身體裡擴散開來。
她靠在牆上,虛汗直冒,一隻手抱住肚子,姜浮生連忙衝過來,“之綾,你怎麼樣?”
“陣痛而已,沒事。”
鹿之綾忍著疼痛說道。
樓下,有人向李明淮報告,聲音落進鹿之綾的耳朵裡,“薄二少爺薄棠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李明淮的聲音冷下來。
“我們都以為他和鬱芸飛、薄媛一樣在度假村,但找了一圈,沒找到人,讓鬱芸飛那邊打電話電話也關機了。”
“加強守衛。”
李明淮道,到這一刻,來不及再安排人手去追擊。
他能做的,就是死守這棟小樓,直到鹿之綾安全生產。
“……”
鹿之綾站在窗邊,疼得更加厲害,按著牆面的手一陣陣發抖顫慄。
她努力調均呼吸,深吸深呼。
“之綾,我扶你去床上躺一會吧。”
“不,扶我走走。”
多走才能幫助順產,她不能把太多的時間耗在手術床上,生得越快越好。
鹿之綾抓緊姜浮生的手,一步步往外走去,腦子裡飛過很多的思緒。
……
夜深人靜,江邊一排又一排的倉庫安靜非常,路燈亮著,幽黃的光落在平整的地面。
一部部車子停靠在一起。
倉庫的某一扇大門開著,幾個保鏢往裡走去。
倉庫裡擺的全是一些老物件,有東西方的各種古董,也有桌椅這些最常見的物件,一眼看去,就像一個奢侈的展覽會。
保鏢們繼續往裡走去,推開一扇門。
裡邊是一間休息室,明明已經很冷,可是這裡仍開著冷氣,冷氣撲面而來,凍得人有些發僵。
明亮的燈光下,一道修長的身影靜靜地站在架子前,手上則拿著一幅《江南山水圖》欣賞。
“二少爺。”
保鏢們低頭。
薄棠站在那裡,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毛衣,襯得他的容貌分外溫潤俊逸,一如他這個人,尊貴而溫和。
他的視線從畫上緩緩上移,狹長的眼裡十分平靜,“怎麼樣?”
保鏢搖了搖頭,“大少奶……不是,鹿小姐一直都沒出過神山,也沒派人去收藏家那裡。”
在薄棠這裡,他們不能稱呼鹿之綾為大少奶奶。
“是麼?”
薄棠淡淡地笑了笑,似乎並不怎麼在意,慢慢收起手中的畫。
為首的保鏢小聲地問道,“是不是鹿小姐發現不對勁了?”
薄棠將手中的畫放進錦盒中,又動作極輕地將錦盒擺到架子上,如同擺一件心愛之物。
擺完,他才緩緩轉過身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保鏢。
很高的個子,削瘦,穿著深色的西裝,手腕上戴著一隻不值錢的手工表,表盤裡嵌著一片綠色的小葉子。
薄棠靜靜地看著他,溫和地笑著,一字一字道,“都這麼像了,還是不上當,是不是你沒演好?”
十五歲那年,鹿家傾塌,他去見鹿之綾,在廢墟外撿到了這塊表。
為了能讓鹿之綾上鉤,他千辛萬苦找到一個和鹿景曄身形相似、臉形相似的人,結果……還是不上套呢。
聞言,保鏢驚到,連忙低頭,“二少爺,我敢保證,那個叫封振的絕對把我認成鹿家三少爺,否則他也不會立刻去神山找鹿小姐,隻是不知道鹿小姐為什麼不出神山……”
“是啊,為什麼呢?”
薄棠仍是笑著,極輕地反問。
保鏢不敢回答。
薄棠轉身,在沙發上坐下來,他拉起衣袖,看向自己手臂上已經愈合的傷。
那裡有一條明顯的深痕,是他在翡翠灘上為鹿之綾擋的。
她還親手給他包扎了傷。
他低眸看著,片刻後他拿起一旁的一把小刀,平靜地看著自己的手臂,沒有任何猶豫地沿著痕跡劃了下去。
皮破開,鮮血瞬間溢出,就像那晚她坐在他身旁時看到的一樣。
薄棠看著,嘴角的笑意更深。
保鏢們看著,莫名心生寒慄,頭埋得更低,大氣都不敢出。
薄棠按上手臂上的傷口,品嘗著這抹讓人痛快的疼,一雙狹長的眼溫和,似有深情繾綣。
從小,人人都說他是天之驕子,鬱芸飛在他面前一遍一遍地說他是薄家長子,要承擔起薄家將來的一切。
可最開始,薄崢嶸並沒有多在意他這個兒子,可能是心底還存著長子還活著的想法。
一年一年過去,薄崢嶸終於對尋找長子死了心,開始培養他,那種培養非打即斥,在薄崢嶸的眼裡,他活得太舒服了,性子太軟弱,做什麼事都溫溫吞吞,不夠果斷。
薄崢嶸逼著他學所有他不想學的東西,放棄自己所有的喜好,隻為成為一個合格的接班人而努力。
鬱芸飛和所有人都告訴他,這是他的榮耀,他必須承受,不能有一絲自我。
他就像一個木偶一般,不斷地被人擺弄著,還要自我洗腦,這就是他的宿命。
第一次見鹿之綾,是在江南金融峰會的一個舞臺上,他任由那些孩子欺負,也不敢叫,怕叫了被薄崢嶸知道,又要怪他連一點處理事情的能力都沒有。
他穿著白雪公主的衣服,被鹿之綾從眾目睽睽下領走。
“我叫鹿之綾,以後來江南報我的名,我保護你呀。”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她當時的笑容,像冬日雪地裡的太陽,熱烈、驕傲,有著照耀萬物的能量。
從小到大,他要學的都是成長為合格的接班人,去庇護其他人。
第218章 薄棠的真正面目
隻有她同他說,她保護他。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被欺負,甚至還找著讓人欺負。
因為他發現,隻有他每次被欺負,她才會急匆匆地跑出來替他打抱不平,然後牽著他的手去安靜的地方,替他貼創可貼。
否則,她有太多的朋友,看不到他的存在。
“我喜歡溫和守禮,玉潔松貞,不矜不伐的人,就像薄棠一樣,如果非要嫁人,我就嫁給他。”
原來,在她的眼裡,他有這麼好。
原來,心髒在胸膛跳動的聲音,可以那麼清晰有力地傳進自己的耳朵裡。
他僵硬地伸出手同她比心。
他看著她發亮的眼睛,他想,他要擁有太陽,就算燙手,就算被燒死,他也要握著這份光死去。
可是為什麼,五年過去,一切都變了?
為什麼,他隻是出國讀個書,她就成了他的大嫂?
鬱芸飛騙了他。
直到鹿之綾差點沉江,和薄妄去SG娛樂公司,鬱芸飛跑他這邊來避嫌,他才偷聽到原來薄妄娶的是鹿之綾。
鹿之綾懷了薄妄的孩子。
那一刻,他神經被震顫得渾身發麻,手控制不住地不停發抖。
他想衝進去質問鬱芸飛,想同她大吵一架,想衝回來把鹿之綾從薄妄身邊帶走。
後來,他冷靜下來了。
鹿之綾不會喜歡薄妄,薄妄那個人陰沉乖張、暴戾狠毒,和她喜歡的點一樣都挨不著。
薄妄連自己的婚禮都沒參加,看來也不是真心待她。
欺負她的人,他都會幫她處理。
於是他假裝著不在意,同鬱芸飛一起商量如何在SG娛樂這個局裡,把薄妄打壓下去,壓得再無翻身之日。
他讓鬱芸飛送女人過去,沒想到好些個不中用,隻有一個叫陳雪然的還算可以,好像勾上了薄妄。
但沒想到,鹿之綾毫不在意這些,不僅沒有爭吵,沒有鬧離婚,竟然還處處幫著薄妄,一心隻想拍戲,送薄妄上位。
她一定是無奈才做的這些。
他要把她拉出這個深淵,他用鬱芸飛的名義讓人聯系上谷娜,他要用谷娜這步暗棋讓薄妄失去一切。
可谷娜從始至終,都沒有真正地聽話過。
她什麼都沒做,她一直幫著薄妄那邊,他這才查到,她是鹿之綾大哥的女朋友……
鹿之綾很重視她。
谷娜曾對他的手下問過一句,“你背後的主子是鬱芸飛嗎?”
他不知道谷娜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但他知道,他不能讓鹿之綾看到他勾心鬥角、機關算盡的一面,她會不喜歡。
既然谷娜選擇做個雙面人,就該明白雙面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谷娜一死,所有的疑點都衝著他媽過去,鬱芸飛一被罷免職務,就天塌了一般,哭著求著他回國。
回國,正中下懷。
回國的那一日,他風塵僕僕地趕到家,就見到了她。
她穿著珍珠白的旗袍半躺在沙發上,輕搖手中的扇子,皓腕比她的镯子更白更嬌,微風拂過她的臉頰,也震顫在他的心髒上。
他隔著玻璃看她,再一次聽到自己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