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慎神色淡然,沒有說他之前是否知道:“然後呢?”
君祎在許慎的平靜裡,心情也沒那麼波動,語調緩和了許多:“其實呢,我媽很早就跟我爸離婚了,後來我爸和君徹的媽媽在一起,幾年之後生下君徹,我那時候雖然小,但已經記事了,所以知道那個媽媽並不是我真正的媽媽。”
君祎的父母離婚之後沒有多久,便患病去世了,君祎年紀很小,但也在病床前照顧了去世的母親很久。
君父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她母親的事情,兩個人是和平分手,或者說君祎的親生母親還是犯錯的那一方,她從來就沒有愛過君祎的父親,兩人結婚隻是聽從長輩命令而已,是一場媒妁之言。
後來離婚,君祎的母親患病,君父也仍然在照顧她,雖然她的病沒有治好,不久便去世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君祎根本沒有任何資格不讓父親再去追求新的幸福,況且至少現在的母親是真心愛他的,素玲嫁給君父的時候,君家的生意還沒有做的很好,但依然願意選擇嫁給他,陪著他一起奮鬥。那些事情君祎都看在眼裡,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君祎也算接受了父親的新婚妻子,對方也算照顧她,家人的生活一直算是和諧。
再後來有了君徹,家裡的條件也好了不少,君祎便不常想起自己的親生母親了。
親生母親在她的記憶裡已經變成了非常模糊的一個印象。
但君祎始終會記得自己的親生母親是誰,在君徹出生以後,父母重心都放在了君徹身上,她當然明白,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即使有時候她會感覺很孤獨,父母對她都很好,但是君祎卻在這個家庭裡面感受不到真正的存在。
比起來,他們倒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她反而像個過客。
父母帶著君祎和君徹出去玩兒,君祎也總是被忽略的那個,父母都習慣性的將注意力放在弟弟身上,弟弟想吃什麼,喜歡什麼玩具,想去哪裡玩,他們圍在弟弟身邊,君祎就隻能乖乖站在旁邊等待他們想起自己。
這種事情發生的次數多了以後,君祎就明白自己所處的尷尬位置。
但這麼多年也沒有發生過太大的矛盾,她平和的長大,直到父母突然說,希望讓她嫁人,來挽回家裡的生意。
從那個時候開始,君祎就發現自己對那個家庭已經沒有了任何感情,她照著他們說的做了,也是為了自己弟弟,可君祎感到非常疲憊,也失去了愛他們的心。
君祎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家人對她不差,可卻少了一份她想要的東西。
Advertisement
他們不愛她。
至於君徹這個弟弟,君祎有時候很無奈,他那種沒心沒肺的性子,壓根兒就不會想那麼多,隻要有的吃有的玩,他就總是樂呵呵的。
君祎不喜歡把自己心裡的話告訴別人,因為即使說出來,也沒有人能夠替她解決問題,既然不能解決,還不如就放在自己心裡盡量不去想起好了。
免得提起一次,倒像是把傷口撕裂一次。
但面對許慎如水般沉著的表情,他安靜的坐在那裡,給予君祎的眼神是平和穩定的,讓君祎生出了想要傾訴的心思。
“我不喜歡回家,因為覺得就算回去也感受不到一點家的感覺,他們忙碌在生意上面,隻有君徹回家的時候會熱鬧一點。”君祎垂眸看著撕掉一半的面包,像這樣和另外一個人在餐桌上吃早餐的經歷,她也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甚至在許慎這裡,她不會感到任何緊張不適,比呆在君家的時候好得多。
家裡人帶給她的負擔讓她寧願離的遠一些,生出逃避心理根本不想回去。
不過從來沒有這樣子將壓抑很久的東西說出來,君祎反而輕松了許多,即使她並不覺得說出來就能夠得到解決的辦法。
其實有什麼辦法呢,多年過去,她早就習慣了那樣淡漠的親情關系,不過是偶爾想起來時會覺得有些遺憾罷了。
她現在其實也不是那麼需要得到什麼了。
“別動。”許慎突然伸手,越過餐桌,指尖放到了君祎唇邊。
他指尖的溫度讓君祎身子微顫,僵在椅子上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有面包屑。”許慎唇上漾著一點笑容,動作緩慢輕柔的將君祎嘴角的東西擦掉。
君祎呆呆的看著許慎收回手,慢慢的眨了眨眼睛。
“你看,你現在已經長大了,在你成年之前,會很需要父母的親情,因為那會是你處在生活迷茫期時候的精神支柱。”許慎幽深的眸子裡旋轉著點點星光,凝視著君祎,讓她不可抑制的沉浸在許慎的眼神裡,“但你度過了迷茫期,能夠對自己的未來做出一切決定,所以親情的重要性也會相應減弱,尤其是當你們付出的情感無法相互作用的時候,你會因為自己不對等的感情缺失而感到寂寞和孤獨。”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嫁給我,也就擁有了新的生活。”許慎發出一聲輕笑,聲音在胸腔裡發出共鳴,顯得更加低沉,“而你缺失的那些東西,我都會一點點的補償給你。”
君祎:“……”
她有些無法消化許慎的話,他是什麼意思?
“好了,不要多想,那些你害怕的東西都會消失的。”許慎站起身將報紙收起來,又摸了摸君祎的頭發,然後格外自然的回去房間收拾上班需要的東西。
剩下君祎還呆坐在椅子上,腦海裡回蕩著的全是許慎剛才說的那些話。
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了,整個人都陷入一種迷茫裡面。
許慎的意思,是讓她忘掉過去開始新的生活,可他分明又是讓自己的存在擠進君祎的生活。
君祎敲了敲腦袋,這男人一定是故意擾亂她的心神,他怎麼可能成為她未來生命裡的重要存在?
這不過是一場各取所需的婚姻交易罷了,入戲太深不是她應該做的,她需要時刻警醒……。
“對了,周末老爺子要過來。”許慎從臥室裡走出來,又給君祎心裡砸下一枚定時炸彈。
她還沒有弄清楚許慎剛才說的話,新的麻煩又來了……。
出門之後君祎才發現昨天許慎說的天氣預報,果然後半夜下過大雨,狂風把小區裡的樹木都吹斷了幾根,地面一片狼藉。
“老爺子過來要待多久?他會不會發現我們沒有睡在一起的事情,是不是要做些準備不然一定會露餡的。”車上,君祎緊皺著眉頭思考這個嚴峻問題,她沒想到這麼快老爺子就要來視察情況了。
他們兩個人已經結婚,在兩家長輩看來都應該是正常的夫妻關系了,但實際情況卻並不是那樣……。
君祎擔心以老爺子的洞察力,會很容易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許慎認真開車,並沒有露出任何緊張和擔憂,淡定到不像是他的爺爺要來住幾天:“不用害怕,做好應對辦法就是了。”
“好吧。”君祎靠在車窗上,心裡盤算著有可能面臨的各種狀況。
在老爺子來之前,肯定是要做些準備的,比如最重要的就是兩個人搬到同一個房間裡……。
想到這裡,君祎又感覺心跳速度有些失控了。
他們的這場交易,君祎不知道會持續多長時間,但是她知道,遲早有一天會結束的,總有一天她和許慎都會回到各自的生活軌道上面,也許就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君祎知道自己竟然在奢望那一天可以到來的遲一些……
今天早上的查房,碰見了黎蔓。
她剛好在一間病房裡替病人換輸液瓶,見到許慎進來,眼睛裡簡直在發光:“許主任!”
然而許慎對於黎蔓的熱情直接視而不見,淡漠的點頭,便去詢問病人的情況。
黎蔓嘟著嘴有些不開心,但許慎從來都是這樣的,她早就習慣了。
追了許慎很久,黎蔓連一點實質性進展都沒有,許慎就好像一個銅牆鐵壁,無論她用什麼辦法,就是沒辦法撬開他的心,根本找不到可以走進去的路。
君祎禮貌性的對黎蔓笑了笑,黎蔓的臉已經徹底垮下了,笑不出來,也不想敷衍。
偏偏這時候許慎還轉頭問君祎:“帶筆了麼?”
君祎愣了一下,那邊黎蔓已經熱情主動的舉手:“許主任我這裡有!”
許慎看都沒看黎蔓,目光依舊停留在君祎身上。
君祎這才從包裡摸出一支筆來遞給許慎。
許慎接了筆,轉回頭繼續與病人說話,黎蔓則是狠狠瞪了君祎一眼。
君祎:我很無辜。
黎蔓氣的板著臉,看著君祎也越來越刺眼。
趁著許慎還在和病人說話,黎蔓換好輸液瓶以後就把君祎拉出了病房。
“你!你太過分了!”黎蔓叉著腰,氣鼓鼓的埋怨。
君祎很無奈:“我什麼都沒有做好吧……。”
“許慎憑什麼對你這麼好!他都不看我一眼,卻每次都對你另眼相看。”黎蔓越說越委屈。
君祎無辜:“許慎什麼時候對我另眼相看了?根本沒有的事情。”
“有!他隻用你借給他的筆!這就是證據,你不要想抵賴!”
君祎猜測黎蔓大概是那種被寵壞的大小姐,行事雖然沒有太大惡意,但實在讓人招架不能。
“黎蔓,許慎他做什麼,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沒辦法命令他,所以你不要想的太多……。”
“那你說,你喜歡他嗎?”黎蔓不打算就此放過君祎,“你告訴我,你喜不喜歡他?”
“……這個重要嗎?”
“當然重要!要是你也喜歡他,那你就有可能跟他在一起,如果不喜歡他,那就沒關系,你就說吧,你到底喜歡不喜歡許慎?”
君祎在心裡嘆息,黎蔓一定是上蒼派來折磨她的吧?
“許慎已經結婚了……”君祎試圖把這個話題掩飾過去。
“結婚不結婚我不管,我現在隻問你,我就想知道我還有沒有可能追求成功而已,你怎麼樣也得讓我死心吧?要是你們互相喜歡,那我就不追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