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會想到,包括坐在角落裡,正挑著碗裡生姜的童阿狸也不會想到,江母會突然說: “我聽海波說了,阿狸也不錯,小小年紀臺風穩健,將來肯定不得了。”說著,她又看向主座上的童婆婆,“您老就是個有福氣的。”
童婆婆一愣,估計也是沒料想到江母會明著點著名誇童阿狸,接著,老人笑得淡穩,隻道:“什麼福氣不福氣?兒孫自有兒孫福。”
童阿狸也隻是不在意地笑,沒心沒肺地埋頭喝了一小口紅酒。
通過這場飯局,江映秀和童晴緣的婚事算是口頭上定下了,兩人的訂婚宴也定在了兩個月後,也就是童家姐妹畢業的日子。當場,童晴緣激動得沒忍住掉眼淚,江映秀卻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他倒沒怎麼去看童晴緣,隻對著童婆婆是向來的乖巧,嘴兒也甜,直說:“奶奶,我以後終於可以正正當當喊您奶奶了。”一番話,笑得童婆婆沒合攏嘴。
童阿狸總覺得這家宴沒她什麼事兒,她就是個走過場的,甚至說就是個擺設。所以,晚宴後,她自然不太理解江映秀好好的既定未婚妻不陪,怎麼就特意跑來找她聊天了呢?聊就聊吧,他的話還那麼不省心,那麼膈應。
江映秀開門見山就問她:“我聽我哥說,你和喬三好上了。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這話其實倒沒什麼,語氣卻真是不中聽,特別是那句‘喬三’念得咬牙切齒,多記恨啊這是?
童阿狸蠻無語,抬眸,莫名睨他一眼,不吭聲就想走。當然,這也算是默認。
見狀,江映秀邪門地揚起了眉,一眨不眨地盯著童阿狸的動作,猛地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忽然他嘴唇一動,竟然是說:“喬三那個冰疙瘩有什麼好的?你不如跟了我。隻要你願意,我的未婚妻隨時都是可以換人的。說真的,你蠻有意思的,我更願意娶你。”
什麼叫你蠻有意思,我更願意娶你?敢情這大少爺把婚姻當兒戲呢?
這時候,童阿狸就不得不回過頭去了,她仔細看著江映秀,看著他似笑非笑的陰鬱表情。他那雙眼睛那麼漂亮,斜斜地看著她,眼底卻滿是傲慢和惡意的光。
童阿狸漠然地想要甩開他的手,見實在甩不開,她索性笑了笑,手指在江映秀手心輕撥了幾下,不生氣也不急。
接著,她微微踮起腳,靠近他的耳邊,這姿態外人看著親昵甚至挑逗,但話卻是吃人不吐骨頭。隻有他們彼此聽得到,童阿狸是在說,語氣輕蔑,話裡有話全是在往江映秀的傷口上撒鹽。
“你要感謝你父母兄長給你積德,多年前才沒被毒死。”說著,她惡意地笑了笑,又道:“你以前隻敢躲在暗處用磚頭,現在又在明處撬牆角。你這麼幼稚,還想著和喬以梁比高低,我都為你著急。”
聽了童阿狸這話,江映秀的表情一僵,眯著眼全是審視地瞪向童阿狸,忍了又忍,還硬是笑著松開了童阿狸的手。暗處,追著江映秀出來的童晴緣卻目睹了整個過程,她氣得咬牙切齒,手裡的紙杯也被捏成了一團。當時,若不是童一波攔住了她,她怕是早就衝過去了。
第113章
童一波硬是將童晴緣拖回了房間,一進屋,見童一波將門合上,童晴緣就再也忍不住地發起了脾氣。她將屋裡的桌布一扯,瞬間,桌上的水果盤就都乒乒乓乓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好在樓下正放著音樂,童家的隔音效果也好,倒沒人注意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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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童晴緣小臉緋紅,眼眶含水,恨恨地又哭又笑。在童一波面前,童晴緣也再不想偽裝了,她咬牙就道:“哥!我再也不能忍她了!你都看到了!看到了!奶奶和江阿姨都把我和江映秀的婚事定下了!結果你看看她在做什麼?她回了童家還不知足!她在勾引我的未婚夫!哥!我真後悔當初聽你的話,真後悔和她好好相處!奶奶為什麼要幫她把她舅舅弄進去?你看她現在多風光,都要忘記當初被方子悅打的時候那副卑賤殘樣了!”
童一波冷著臉聽完這一切,他凝眉搖了搖頭,上前一把抓住童晴緣的肩頭要她鎮定。蹲下身,幽靜的目光直望進童晴緣眼底,多少關心,多少心疼,話到嘴邊卻是在嚴肅勸她:“晴緣,做人要見好就收,適可而止!聽哥哥的話,拋掉你心底這些怨恨,你是鬥不過她的,她也不會去打江映秀的主意。還有,我就說句心裡話吧,我並沒有多希望你能和映秀在一起。但如今這件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了,我也隻好勸你一句,不管你多麼喜歡江映秀,你都不要去在意他身邊的那些細枝末節。映秀還年輕,再過幾年,等他經歷的多了,受點波折,他自然會知道真正愛他在乎他的人是誰。你不要急,也不能急。”
童晴緣並沒有聽進童一波的諄諄教導,她隻是反問他:“她為什麼就不會和我搶江映秀了?你是說喬以梁麼哥!你怎麼也這麼糊塗?這你也信?喬以梁怎麼會看上她啊!都說眼見為實,我沒見過她和喬以梁怎麼親近,倒是看見她怎麼勾引江映秀!”比賽以後,又有江海波的證實,喬以梁和童阿狸的事情算是傳出去了。但,太多人不信,包括童晴緣。
說著,童晴緣越發的激動,她緊緊拉住童一波的手,幾近哭求道:“哥,毀了她!隻有毀了她才能安全!我知道你可以幫我的!哥,她根本不該回來!她是童家的恥辱!”
“即使她是恥辱,也是童家的,我們童家的。晴緣,你清醒一點,你再鬧下去,隻會讓別人看笑話。”見她反應這樣激烈,童一波凝緊了表情,一塵不染的鏡片底下是無比幽深無奈的眼神。
“可是我討厭她!因為她,我從小就沒有爸爸。因為她,媽媽又死於非命。她比我漂亮,比我聰明,比我成績好。奶奶把爺爺給她的聘禮都給了她,我看見那個玉镯,就恨!還有,映秀哥從來不正眼看女孩,可是,他無數次把目光放在童阿狸身上。哥,我討厭她又嫉妒她,我更討厭這樣的自己。”
水洗般的月色灑在半圓形的窗棂上,屋內是清一色的粉紅色,童晴緣一直是被眾星捧月的童家小公主。如今,總有個人會被拿出來和她做比,她心裡有多麼的不平衡可想而知。
童一波嘆了口氣,話說得語重心長,“晴緣,人生是不能復制的。雖然你們都是童家的孩子,骨子裡都流著爸爸的血。但是,你不會成為她,她也不會變成你,妄想時時刻刻戰勝別人隻會毀了你自己。晴緣,聽哥哥的話,閉上眼睛,不要再看她。你很好,你像清晨綻放的茉莉,不需要和牡丹爭輝。”
“哥!”
童晴緣的眼底有感動,也有失望,但,童一波沒有再給她機會抱怨,他說:“有的話說一遍就已經夠了,有的怨恨堆積一次就應該消除。忘了吧,都忘了吧,人隻有專注走自己的路,步子才能變得更穩。”說著,他抱了抱童晴緣,像是對待孩子,哄她,“乖,聽話。”
事情看似靜水無波,童晴緣再沒有更多的表示,童阿狸也仿佛是個沒事兒的人,但兩姐妹的矛盾已經達到了頂點。童家的矛盾,也終於還是以一種極為極端的方式鬧大了。
第114章
這天,童阿狸的私人郵箱突然接到了一封郵件,發件人的署名是方舞,內容是:“阿狸,今晚十點,僑城酒店801見,我有事找你。”而這一天,正好是童阿狸上臺主持校慶的日子。
童阿狸覺得蹊蹺,她比較不相信方舞會頂著個大肚子活在江海波眼皮底下,更不相信她一個孕婦會願意有事沒事的時候看到些磕碜的人和事。而且照方家的氣氛看,方舞應該是真的出國了。
於是,她就試探性地回復,半真半假問:“你最近可好?找我有什麼事?我借給你的那些錢還不夠用麼”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童阿狸的郵箱終於又響了,那頭回復:“阿狸,錢還夠用,可是,我的毒、癮好像犯了。”
看到這句話,童阿狸就隻有冷笑了。
錢?什麼錢?!方舞從沒問童阿狸借過錢,到底是道行不夠,一試就被試出來了。還毒癮,那杯茶給大地母親喝了好麼?
看到這一句,童阿狸立馬打通了喬以梁的電話,她環著膝坐在陽臺窗上,望著遠處的斑駁樹影,直嘆了口氣,她才說:“童晴緣果然沒死心,隻是智商太低了。她什麼都不曉得,就什麼都用猜的賭的,這次她以方舞的名義想把我騙去酒店是要幹麼?呵,我真想用硫酸潑她的臉,但想想硫酸不和雜質起反應也就算了。可她又來招我,你說我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就好了。” 男人的嗓音隔著電話傳來,清冽又低沉。他抬了抬手指,從會議桌上起身,極黑極深的眼底目光清冽而銳利,推門走出會議室後,才又道:“乖,今天校慶讓朱小北陪著你,結束後哪兒也別去,在家裡等我。”
這天,夜色清稀,童阿狸和喬以梁依偎在一起,影映室裡播放著黑白電影,童阿狸咬著蘋果看得漫不經心,喬以梁摟著她在懷裡,不時會溫柔地撫摸她的發頂。
童阿狸沒有去問,這天夜裡的僑城酒店到底會發生什麼,但是她知道,所有那個人想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最終都會反噬回她自己的身上。後來,童阿狸在喬以梁懷裡沉沉睡著了。夢裡,她卻夢見了那天的比賽,那是她第一次看見童晴緣正兒八經地表演彈琴,她坐在舞臺中央,鋼琴前一塵不染的優雅模樣好似天使。
毀滅,一旦有了開始,就是不死不休。總要有一方慘敗,事情才會有個了結。
這時候,喬以梁和童阿狸已經成了公開的一對了,喬以梁正式拜會了童婆婆。不過,童婆婆沒表態,江家也沒什麼表態,但,也沒誰站出來表示明確的反對。
照童阿狸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日子就湊合著過咯!”
那段時間的世道似乎不太安穩,打開報紙,社會版上的頭條新聞裡,不是爸爸吊死了孩子、就是捷運站砍人。連童阿狸都忍不住說:“不管我怎麼相信世界的美好,但這個世界依然讓我顫慄。”
或許,人就是有預感這麼一說的。但這又印證了另一個真理,在任何環境下,是我們的選擇,讓我們成為了怎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