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舞被她說得一愣,搖搖頭,半晌,終於屈起指頭戳了下童阿狸款的眉心,訓道:“你這個妖精!先管好自己再來管我的事。我是無所謂的,就是江海波真不鳥我了,我起碼還有父母哥哥護著。反而是你,別母親是個小三最後自個也成了小三。你再不在乎世俗道理,在愛情裡身份也是很重要的,你明不明白?”
聽方舞把話講得這麼直接,童阿狸也沒生氣,反而覺得心暖,笑笑道:“我知道,你也好好照顧自己。”
童晴緣非常討厭童阿狸,這種討厭,隨著童阿狸在童家的時日漸長變得越發得扭曲了起來。
她還記得小時候,媽媽劉薇說方悅和童阿狸,那語氣多麼輕蔑,她說:“裝逼遭雷劈,這不,報應來了!生了個小啞巴!”
所以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奶奶愛護她,哥哥們疼她,她是童家的寶貝,童家的公主。
可是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劉薇開始頻繁地和方悅接觸,到處都在傳,劉薇真是個好媳婦,對老公外頭的人還那麼好!
可是,童晴緣卻清楚地知道,劉薇根本就是從骨子裡瞧不起方悅的。她也明明聽劉薇說過:“方悅是個傻的,閨女也是個沒出息的。”劉薇還經常摟著她,摸著她的臉說:“我家晴緣就不一樣,又乖又聰明。小啞巴漂亮有什麼用?得了自閉症的小孩就是殘疾廢物。”
一直以來,在童晴緣心裡,她是天,童阿狸是地。童晴緣從來都覺得自己是高童阿狸一等的,也確實,她是高童阿狸一等的。童晴緣的出生名正言順,而童阿狸的出生卻簡直是童家的汙垢。
作者有話要說:鬥…
第96章
劉薇曾經信誓旦旦安慰她:“晴緣,你放心!方悅那傻子想讓童阿狸認祖歸宗又怎麼樣?我在一日,你奶奶就不會讓小啞巴進門。” 可是,那一天,晴天霹靂,劉薇莫名其妙地就沒了,童家的汙垢卻竟然光明正大地進門了!
而那些她深以為然,在心底根深蒂固的雲泥之別,卻竟然又在童阿狸被帶回童家後被打破了。小啞巴會說話,小啞巴比她漂亮,小啞巴學習比她好。小啞巴!那個本來應該一輩子像垃圾一樣縮在角落裡的小啞巴!竟然什麼都比她強!
剛開始,好多人都站在她這邊。可現在,雖然說大家不一定有多喜歡童阿狸,但是童晴緣感受的到,院子裡已經沒有幾個人討厭童阿狸了。
童阿狸板著臉也好,和童阿狸說話,她半天才緩緩蹦出幾個字也好,大家都習慣了,都隻會聳聳肩,不介意的一句,“她就這樣一人。”
反而是她童晴緣,被搶走了光環,搶走了朋友。童一波對童阿狸越來越好,堂哥童嘉不再隻疼她一個人,還有方舞,江映秀……
特別是江映秀!她不甘心!江映秀似乎越來越喜歡童阿狸了!隻要童阿狸在,她三米之外一定能找到江映秀。她恨!她想要童阿狸出醜,想要她身敗名裂,想要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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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童阿狸沒有消失,她狠狠地扇了所有想看她笑話的人的臉,寢室偷盜事件對她而言沒有任何影響,反而讓她的名氣越來越大了。
對於這些,童阿狸倒不是不自知,隻是性格使然,她懶得理。人家怎麼看她,關她什麼事兒啊?隻不過,這以後她也不需要再低調了,童阿狸又用回了自己那些壓箱底的貴行頭。對於她來說,享受生活不是奢侈給別人看,而是自己用著舒服。四十歲才舍得買十八歲時喜歡的連衣裙,又有什麼意思?
曾經在哲學課上教授有一個問題,她說:“什麼叫歲月不饒人?”當時,同學們給出了各種各樣的答案,內容都很不錯。
但最後,教授說了一段話,她說:“我活到這個年紀,唯一學會的事情就是,是什麼年紀就要做什麼年紀的事,做符合自己年紀的事情哪怕痛苦受傷也要去。而過了那個時間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回頭就等於在歲月上又缺了一道口,於是你又必須往前走,遺憾也不能回頭。這,才是真正的歲月不饒人。”
當時,童阿狸感觸頗深,久久的回不過神來。這就像她從小沒有在集體環境中生活過,所以,也就形成了她那隻屬於自己的固我小宇宙。但也因此,她沒有所有人都輕而易舉就能有的童年回憶。這,就是一得一失,歲月不饒人。
歲月不饒人,從來都不光隻指年華老去,它還是歲月的流逝。而這些流逝,可以細化到衣食住行,也可以具化到情感。人世間的一切,不外如是。
讓童阿狸下定決心搬離原宿舍的倒不是被誣陷那事兒,而是,她這輩子最怕的東西,蟑螂。
你能想象兩天沒回宿舍,第三天半夜回去後,一掀開被子才想往下躺,卻發現裡頭爬滿了蟑螂麼?
小妮子哭了,稀裡哗啦地跳下床就往牆邊躲,哆哆嗦嗦給喬以梁打電話,“以梁,我要瘋掉了!真的好多蟑螂!好惡心!”那簡直就是失控!哭得好像是天都塌了!
細數童阿狸這一生,有三怕,一怕沒有錢,二怕沒有喬以梁,三怕蟑螂。
最後事情查出來,也沒啥外人進宿舍,不過是瓊沫被開除之前,帶了一袋子早就說好讓朋友從廣州寄來的臘腸送給了寢室其他人。當時大家依依不舍,又都知道童阿狸不常回來,左右臘腸也沒地方放,就暫時在童阿狸被子上放了一晚上。
隻不過,這味道人聞著不覺得怎麼著了,蟑螂聞著卻全來了。事兒蹊蹺,但也不是大事,也就隻好揭過了。
隻這樣,童阿狸就真不想在那宿舍住了,她惡心壞了,要搬。但也不能破壞校規,談來談去還是得住校,隻能是換宿舍。
這時候童晴緣就說:“我和阿狸是親姐妹,要麼調個宿舍,我和阿狸住一塊吧。”
童阿狸當時隻差翻白眼了,因為喬以梁那邊已經查出來了,瓊沫曾經多次和童晴緣接觸,指不定誣陷那事兒就是她這個好姐姐挑唆的呢!但沒證據,也不好說什麼,可不說並不代表不做。
於是,後來人家都說童家這對姐妹撞邪了,一個滿被子蟑螂,一個滿屋子老鼠。
是的,童晴緣怕老鼠,當她進衛生間,一打開馬桶蓋裡面就竄出來一票耗子,她尖叫,簡直要瘋掉,卻偏偏推門推不開,廁所門被人從外頭反鎖了!後來,童晴緣的叫聲直比失心瘋,可廁所大門口卻被鎖了,門前一塊告示板:“維修暫停使用。”
第97章
這件事情,自然沒有避過童婆婆,那天晚上,童阿狸和童晴緣都被童一波領回了童家,童婆婆半晌沒說話。老人初現渾濁的眼睛冰涼地掃向她們,無奈嘆息後。她從搖椅上起身,撐著拐杖緩緩推門而出,隻留下一句:“你們都跪下,好好反省!”
童阿狸沒吭聲,她屈膝跪下,背脊挺直,閉上了眼。
童晴緣卻不甘心,她嬌弱委屈地喊:“奶奶!明明是我被嚇得半死!憑什麼我也要跪!”
因為她這句理所當然的話,童婆婆拄著拐杖的手堪堪頓住,她緩緩回身,昏暗的燈光使得老人臉上的皺紋越發斑駁,她望向童晴緣,目光深沉,語氣沉痛,她道:“你以為奶奶老了就糊塗了?就不理事了麼?你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晴緣,我一直以為你不像你媽那麼不省心,一直認為你是個懂事善良的好孩子。卻不曉得你也會因為嫉妒蒙了心!”
說著,她又望向闔眼跪在佛前,仿佛漠不關己的童阿狸。老人目光微動,語重心長,“還有你,你以為你越來越冷漠就是長大了?你那不叫長大,隻叫世故。成長應該是溫柔,對全世界溫柔。而童阿狸你對誰溫柔過?又真心愛護過誰?”語落,老人轉過身,昏黃的燈光下,她佝偻的背影被拉得老長,童阿狸轉過臉來,隻聽見她又在說,聲音輕飄,直纏得人眼熱,她說,好似後悔,“阿狸,我不該心軟接你回來……”
童婆婆走遠後,房裡就隻剩下了童阿狸和童晴緣,佛祖面前原該清淨,兩人卻劍拔囂張,這是兩人頭一回撕破臉。
童晴緣扭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復而合上眼的童阿狸,嗤笑:“你沒聽見麼?奶奶說她不該接你回來!”
“你沒聽見麼?你做了什麼我們都知道。”說著,童阿狸轉過臉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嬰兒般純透,淡淡的樣子,漫不經心的語調,她定定地望著童晴緣,一字一句道:“我舅舅突然來找我,我在馬場誤入客房,我和方舞在後山遇見狼群,瓊沫好好的非要栽贓我,我床鋪上爬滿的蟑螂,還有什麼?又或者,你還要做什麼?人都說,事兒不過三。你說,這次是不是該輪到我出手對付你了?”
說著,童阿狸對上佛龛上的菩薩,眼底清澈冰涼,一副清淨無礙的模樣,沒有任何表情上的波動。她纖細的手指輕敲膝蓋,平平穩穩地道:“除了老鼠那樣的小兒科,你還怕什麼?我覺得動物不可怕,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扭曲的人心。我回童家算算也有五年了,這五年來,你和我原本橋歸橋路歸路,可你總參合我做什麼?童晴緣,現在的你,還真是惡心。”說著她又閉上眼,仿佛老僧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