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的不光是扶著潘時語上岸的方舞,不光是已呆站在岸邊嚇哭了的童晴緣,還有籃球場那頭。
院子裡姑娘們的鬥爭,少爺們是不參與的。他們這些人,從小生活在權利的中心,見著女孩子的冤冤鬥鬥,就像見著了小孩子過家家,壓根不放在眼裡,還覺得雞毛蒜皮。
第4章
在場的,其實還有方舞的大哥方墨,還有潘時語的表哥江映秀,但他們倆,靜觀其變,誰也沒有動。
方舞才衝過去揪住童阿狸,像拎小雞一樣的拎起她的時候,正在球場邊觀戰的江映秀已注意到她們了。他揶揄地挑了挑眉,一雙丹鳳眼微眯起。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湖邊,嬉笑著,半晌才悠哉起身,隨手抓起身邊不知誰的手機,往正在打球的場子裡一砸,對上正準備投籃的方墨喊:“我說阿墨,你家方舞什麼時候能像個姑娘?”
方墨原本沒理突然喊話的江映秀,江映秀是出了名的“奸”。他們院子裡有兩隻笑面虎,江家映秀就是隻小的。從小到大,異常正經端方的方墨老被江映秀坑,所以他煩江映秀煩得要死,隻以為這坑貨又是要詐他輸球了。卻不想,球場上負責防守他的李家老四還真站直了身子,轉頭望向湖那邊嘖嘖感嘆,道:“阿墨,你妹力氣還這麼大呢!拎小雞呢嘛這是!”
方墨這才信,回頭一看,作死!他們家方舞哦!從小就像個漢子!現在更像個漢子!竟然直揪著人一小姑娘衣領不放!還用臂力吊起!方墨閉眼,有些無奈地扔了球,攤手就望向四周問:“那女孩誰家的呢?怎麼就惹上這祖宗了?”離開大院一個月,這一回來怎麼就演起武打了?方墨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半晌,場上沒有一個人回答。大伙各幹各的,見那被欺負的姑娘不是自家的,就都撇過臉去不管了。當然就算是自家的,他們當下也不會管,回頭再管……
接著,隻聽“嘭”的一聲,方舞把人書包直接扔湖裡了。方舞一動,童阿狸也轉過了臉來。
院子裡曉得狀況,見過童阿狸的,大多瞅了一眼表現得事不關己的童一波,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再沒吭聲了。畢竟,那個小妮子是童家的私生女,進家門之前又是冤冤孽孽,童一波袖子上這會還帶著守孝的黑布條呢!情況這麼復雜,誰會願意多嘴?
而沒見過童阿狸的,倒都被她那小模樣給吸了過去,他們直瞅著童阿狸那又黑又亮的漫卷長發,她那在陽光下白皙粉嫩的皮膚,豔魅的杏眼,和右眼眼角下血紅勾魅的淚痣。
接著,已經有誰疑惑出聲問:“怎麼又是她?”
“什麼叫怎麼又是她?難不成是個禍兒精?”江映秀玩味地笑笑,扔了手裡的易拉罐湊過去問。
“我見過這妞啊,前天蕭家小妹帶人扔這小妮子石子,這小妮子面無表情,撿了兩塊磚就砸回去了。昨天我又瞧見她被人堵在院門口,她亮了把小刀轉身就走了。總之這也不是個弱勢的,你瞧著吧!以我這兩天的圍觀經驗,最後那些要整她的全都是哭著跑的。今天又是怎麼搞得?方舞剛回來就和她槓上了?這可是眼見著全院屬性母的都不待見了!”這位,也是常年不回本家,三天前才回來貨。
“長得太漂亮,遭嫉妒了唄!”江映秀勾著唇笑得倜儻玩味,他眉梢輕抬,語氣輕佻。明明知道是怎麼回事還亂打岔。
“確實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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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漂亮,還帶著股妖勁。”男人嘛,最會看女人,見童阿狸氣得一向作威作福的方舞直跳腳,也是難得見方舞吃癟,這些個從小一起滾大的都覺得有趣。又見童阿狸利落優雅的背著湿透的書包上岸,清清淡淡體態婀娜,知情的江映秀tian/tian唇,不禁玩味地望向一直冷著臉的童一波。
感受到他玩味的眼神,童一波隻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銀質鏡框,淡淡地別過了臉。
熱熱鬧鬧,玩味的,議論的,罵罵咧咧的,甚至有人拿出手機拍照的。籃球場上,卻有一個年輕男人,白襯衣,J褲,他隨意地坐在球場邊,姿態隨意,氣場矜貴淡漠,他靜靜地坐在那裡,不融入,也不脫離。太高遠,像山水點墨。太近,卻又沈穩內斂,氣度芳華。
從剛開始球場上的賽事,到一鑑湖邊女孩們的打鬧,再到男人們的議論,他至始至終都沒有參與進來。他幽暗深邃的眸子始終微垂,目光淡淡地劃過童阿狸SI漉漉的背影,一頓,才漫不經心地合上手中的電腦,邁開長腿,離開了球場。
第5章
童阿狸的母親方悅是童家二公子童志剛在外面養的情人,童志剛一直不肯從J。他的語言天賦特別好,所以,後來就直接進了外交部,又聯姻有了看似和睦的家庭,在外人看來,這一切都可以說是官運亨通,前途無量。
但偏偏,童志剛在最風光無限的時候遇上了童阿狸的母親方悅。今天看童阿狸的長相,你就能知道方悅是個大美人。當年,方悅的美直令童志剛神魂顛倒,這一傾倒,兩人就王八對綠豆,好上了。
一般男人在外頭養女人,多半會瞞著家裡的那位正室。但偏偏,童志剛不幹,他從文,骨子裡的浪漫細胞本來就太多,遇見方悅後,他簡直就像沒了七魂六竅一樣,大院也不回了,家也不回了,孩子也不要了。甚至,他還整日裡大喊自己終於找到了真愛,和自己的老婆根本就是個錯誤,吵著鬧著要和自己的老婆離婚。
童家是跟著主席一起打江山下來的,所以,童家位高權重,在兒女的作風問題上,更是不允許離婚這種事情發生。於是,童志剛他爺爺奶奶不同意,他媽,也就是童婆婆死活也不同意,一家子都不同意的情況下,就開始齊心協力地去逼童志剛,排擠方悅。
這樣一來,童家合力把童志剛一關,把他和方悅的聯系一斷就是幾個月,童志剛本就是個書呆子,還沒吃過苦,這麼被關著關著似乎還真是被逼乖順了。也就是這麼一關,童家的正室,也就是童志剛他老婆劉薇又體貼安慰,兩小口在床單上滾著滾著,劉薇就迎來了第二胎,童晴緣。
這一有了孩子,家裡的長輩們一看,就覺得這下好了,沒事了!對童志剛的“看管”也就沒有那麼嚴格了。
卻沒想到,這“管制”一松,轉眼,童志剛就不見了。他洋洋灑灑地留下了一封信,留下了頂著大肚子的老婆劉薇,追尋自己心心念念的真愛方悅去了。但可惜,方悅和童志剛在一起還沒滿上半年,當方悅也懷了孕,頂著四個月的大肚子懷著童阿狸的時候,童志剛卻出車禍死了。
於是,童志剛變成了一壇子灰回到了大院,方悅頂著個大肚子站在大院門口,看著院子裡的童家人哭得死去活來,看著自己又再次成了孤家寡人。
之後,她有了童阿狸。劉薇有了童晴緣。都是女孩,都是童志剛的孩子,但,一個是童家認定的親親孫女,一個是野種。
劉薇長得素淨,方悅長得嬌媚,要說她倆,最形象的比喻就是花期不同,一個是白梅,一個是牡丹。因為品種不同,感覺不同,喜歡不喜歡,就全憑個人的喜好了。童晴緣和童阿狸也是如此,眉目間相似點極少,都隨了母親。
在童阿狸的記憶裡,自己始終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她沒有爸爸,隻有媽媽。她也知道自己的媽媽是個人人喊打的小三。她很不屑,也生氣過。但最後,她又舍不得給自己的母親臉色看,於是,她就暗暗告訴了自己,童阿狸,雖然你長了副小三臉,但是,死也不能給人當小三。
似乎是從童阿狸六歲開始,按理說,應該和方悅水深火熱抵死相往來的正室劉薇卻找上了門來,這之後,劉薇年年都會來找方悅,還常常拎著水果食物來方家做客,仿若自己和方悅成了好朋友,好閨蜜。可其實童阿狸一直都覺得,她媽媽很怕劉薇,就像怕舅舅方子瓊一樣。
方悅與劉薇這樣詭異的“閨蜜”關系,一直持續了十年。終於在上個月,這段說不清理不清的詭異“友情”也詭異地得到了一個了斷。
那天,才考著駕照沒多久的方悅開車載著童阿狸回家,路上她們遇見了劉薇,劉薇見著方悅似乎特別高興,還說:“真巧,我正準備去找你呢!”說著,劉薇就自作主張地開車門上了車,又說有事要和方悅談。
當時,劉薇話還沒開頭,就後知後覺地瞧見了半躺在後車座上休息的童阿狸。於是,她語氣一頓,多瞧了幾眼童阿狸,這才壓低了聲音,貼上方悅的耳朵開始小聲嘀咕。童阿狸隱隱約約記得,聽了劉薇的話,方悅當時為難的沉吟了很久,最後隻模凌兩可地說了一句:“先不說這個,回頭從長再議吧。”
後來車子開進了地下車庫,也就開始了誰都想不到的噩夢。
新手司機方悅一把方向盤打太過了,車子倒不進車庫裡去。劉薇見了,就好心地跳下車去指揮方悅倒車。但結果,方悅沒踩好剎車,車倒得太多把劉薇給掛進車裡了。
那一瞬,劉薇其實應該還沒死,但方悅似乎嚇傻了,她從車窗邊探出頭往後看,腳下一亂,心裡一急,當場剎車踩成了油門。結果,劉薇瞬間就被車輪斬死了。而方悅她自己,也因為過快的車速臉被卡在不寬的車庫邊緣,半張臉被掛沒了,也是當場咽了氣。
第6章
補了一上午課的童阿狸一直迷迷糊糊地躺在後座休息,她感覺身下的車底一突,接著一聲慘叫。然後,當她坐直身子清醒過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慘絕人寰的景象,一屍兩命,死法悽涼。
接著,童阿狸被拉去了醫院,被請去了警察局,被帶去了殯儀館,最後,她又被童婆婆像個遺孤一樣領回了童家。
她的母親,一輩子都在後悔自己口口聲聲喊著所謂的愛情去當了別人的小三。她的母親,一輩子都對她滿心愧疚疼寵,愧疚她當年的選擇使得她從小沒有感受過完整家庭的溫暖。她的母親,一直一直都在對劉薇示好,就是希望她以後可以有機會回到童家,認祖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