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走開走開!”
姚光沒好氣地把人推開,卷走毛毯坐在沙發邊,連個小角角都不留給他。
林霽塵輕哂,起身轉去臥室,再出來的時候,手裡突然多了一把吉他。
“你從哪兒弄來的?”
姚光好奇地問了句,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眉眼,又趕緊撇開臉,留給他一個莫名倔強的背影。
林霽塵手撐著臉無聲笑完,“早上讓酒店送上來的。”
手指隨意掃弦,“寶貝想聽什麼?”
寶貝不說話。
林霽塵偏頭一笑,調整好坐姿,清了清嗓子,又唱起了那首《You’re Beautiful》。
許是環境的原因,又或許此刻兩人的心境與之前大不相同,姚光總覺得他這回唱得比上回還專注。
歌聲沉澱下來,除了滿滿的愛意之外,她還聽出來幾分安慰。像是在為昨晚的事,又告訴她一遍:
無論任何時候,他一直都在。
就算全世界都不要她,他林霽塵要!
躁動的心被緩緩安撫,姚光回身側靠著沙發,也同樣認真地看著他。
靜謐的屋子,月光籠蔓。
林霽塵抱著吉他坐在沙發另一邊,一隻腿盤著,另一隻腿散漫地支在地上。眉眼深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像月下的深海,泛起粼粼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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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呀,怎麼換個地方,他好像更帥了?
看起來一本正經、清冷寡淡,骨子裡卻藏著點野性和小壞。說私奔,就真的什麼也不管,帶著她就走。
舌頭雖然毒了點,但也隻是私底下逗她玩,無傷大雅。要緊的是,他關鍵時刻總能挺身而出,救她於水火,就是個行走的荷爾蒙,A爆了!
這麼一想,好像真是從初中開始,這家伙就是這樣。平時靜默無聲地護在她身邊,隻要她需要,他就會第一時間出現,做她無名無份的超級英雄。
而那會兒,她之所以毫不猶豫地拒絕那麼多人,又是在等誰?
陽臺開著一小道縫,風輕輕撩著窗簾。
月光隨風搖曳入室,將之前的疑問再次送到她面前。
是在等誰呢?
比林霽塵還厲害的人?
不,不是的。
她等的,始終都是林霽塵。
隻是兩人形影不離,她一直都沒發現罷了。
時光漫漫無垠,當年的月光終於撥開了困擾她心底多年的迷霧。
原來暗戀這件事,從這麼早開始,就已經在他們心底生下了根,到如今才總算開花結果。
什麼十次告白一百次求婚,她統統可以不要,隻要最後是他就行。
最後一個音剛落下,姚光就情不自禁地衝進他懷裡,緊緊抱住,欣喜地蹭著腦袋。像一個孩童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尋回自己丟失多年的寶貝。
林霽塵有些驚訝於她的反應,曲手摟著她,柔聲問:“好聽?”
姚光“嗯嗯”點頭如搗蒜。
“還要聽嗎?”
“要要要!”
她眼裡湧著坦誠的崇拜,比月光還亮。
林霽塵將她鬢發塞到耳後,眼裡的笑透出幾分惡劣,“我叫/床比唱歌好聽,你要不要聽?”
姚光:“......???”
好氣氛全毀了:)
狗男人,呸呸呸!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年,北海道跟撞了邪一樣,就是不下雪。
狗子急了,開始研究人工降雪的可能性(狗頭)
*
第33章 第33輪月
北城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
寒風裹著牛毛細雨拂到人臉上, 像世上最鋒利的手術刀,不見傷痕, 卻能疼到骨子裡。
午休時間,私人醫院走廊十分安靜。
雨天空氣潮湿陰冷, 消毒水的氣味被衝淡許多。窗戶玻璃上的蓬蓬雨珠, 一隻蝸牛正艱難地往上爬。
付夢儀拿著手包站在窗邊, 看著那隻蝸牛, 眼裡沒什麼情緒。
比起那晚的宴會, 她今日穿著打扮要樸素許多。雖說保養得不錯,但因為總定期去醫院打各種針,面肌承受不住, 臉相比同齡人要松垮,沒化妝就顯得更加憔悴。
大約等了十分鍾, 病房裡出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姚山的助理,孫飛白。
他恭敬地頷首, “太太,姚董讓您進去。”
蝸牛還差一步就能爬到頂上,付夢儀收回視線, 從包裡抽出一張紙巾,隨手給它捏死, 冷眼丟進垃圾桶,轉去洗手間洗了手,才隨孫飛白進門。
病房裡比外面還安靜,隻剩心率儀的“滴滴”聲。
姚山靠坐在病床上, 鼻子裡的還插著管。眼皮耷拉下來,像是睡著了,聽見腳步聲,才吃力地睜開眼。比起上次見面,他整個人清瘦許多,可見是被病痛折磨得不行。
但眼裡積聚的崢嶸,卻被歲月打磨得更加鋒銳,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你整個人。
視線相接,付夢儀心頭不由一顫,旋即若無其事地扶了扶腦後盤得一絲不苟的發髻,溫婉一笑,“今天感覺怎麼樣?”
姚山盯著她,沒說話。
這樣的沉默,前所未有。
付夢儀心裡隱隱打鼓,偷偷瞄瞄四周,沒什麼異樣。暫且按下疑慮,隻當他是沒力氣多說話,隻能用眼睛看,才會如此。
“我去找過幾回小光,好說歹說,她還是不肯過來。”
長嘆口氣,她眼睫失落地垂下來,抬手飛快抹了把眼角,拿出一個黃色文件袋,猶豫著上前,放到床頭櫃上,聲音哽咽。
“她......她讓我把這份斷絕書交給您,說她已經籤過字,還說老爺子也同意了......”
做完這些,付夢儀就退回最初的位置站好。
鷹隼一般的目光還纏在她身上,她低眉順眼沒有說話,神情哀致,適時抹兩把眼角。
窗外的雨漸漸落大,“噠啪啪嗒”砸在玻璃上。綻開的水花裡偶爾還會有幾隻小飛蟲,四肢抽搐,如何也掙扎不出來。
屋裡氣氛凝滯,心率儀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像一隻被煮到極限的高壓鍋,隨時都會爆炸。
忽地一聲“啪——”,床頭櫃上的半杯水連同那個黃色文件袋一塊被掃落在地。
玻璃渣四濺,付夢儀驚叫一聲跳開,抬頭看見病床上,姚山捂著劇烈起伏的胸口,虛弱地斜倒下來,拼了命地在呼吸,還是不夠。雙目漸漸爬滿蛛網狀赤紅的血絲,脖子上青筋分明。
“老姚!老姚!”
付夢儀手忙腳亂地衝過去,扶住他,抖著手連按好幾下急救鈴。
孫飛白領著醫生護士趕過來,死寂的病房突然間熱鬧起來。人影在被窗上的水霧模糊成片,腳步聲雜亂,踩踏出一種風雨飄搖的末日感。
很快,姚山就被推進了急救室,數個小時後才出來。
有驚無險。
主治醫生韓默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辦公室,擰開保溫杯嘬了口茶。門外忽然進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付夢儀。
病人家屬著急知道情況,也是人之常情,況且還是這麼個家庭背景,可不能怠慢。
“姚太太坐。”韓默趕緊咽下茶水,把茶葉唾回杯中,準備去開電腦,將姚山最近的情況分析給她聽。
“姚先生康復得其實不錯,再觀察一兩個星期,沒什麼問題,就能出院了。”
“那有沒有辦法,讓他慢點出院?”
雨聲愈來愈大,“砰砰”砸著雨篷,像在控訴。人聲虛晃著混在裡頭,善惡變得難以分辨。
韓默懷疑自己聽錯了,側著耳朵問:“姚太太,您......您說什麼?”
付夢儀勾唇一笑。
大約是剛才在病房裡哭腫了眼,她這會兒戴著一副碩大的墨鏡遮眼睛。原本的盤發松了下來,臉上還拍了層新粉,嘴唇塗了口紅,整個人氣色瞬間提升不少。
散發出的氣場,也完全不同。
韓默心裡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聲音都哆嗦起來,“你、你這是在殺人!”
付夢儀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嘴邊的弧度變得更大,朝自己助理抬抬下巴。
一個厚重的紅包,就拍在了韓默面前。
“這是韓醫生今天的辛苦費。”付夢儀撥了撥肩頭的大波浪,站起身,“別急著給我扣帽子。隻是緩幾天出院,對韓醫生應該不難吧?”
話音未落,她就帶著人消失在了辦公室門口。
*
黑色的邁巴赫已經在醫院門前停好,付夢儀邊上車邊聽助理回報公司情況。
“美國那邊談判已經開始,明天,我們要向證券交易委員會進行從去年三月開始到現在為止所有財務報告的陳述......”
“姚光還是不知道在哪?”付夢儀看著窗外的雨,忽然打斷。
助理怔了下,搖搖頭,怕她生氣,趕緊補充:“具體行蹤雖然不知道,但應該是不在北城了。”
“不在北城了......”付夢儀低聲喃喃,挑唇哼了聲,“算她命大。”
又柔下語氣問:“悅悅在哪?”
“許小姐在學校......心情還是不好。”
“為了林霽塵?”
助理點頭。
“沒出息!”付夢儀冷嗤,“等明禾到了我們手裡,還怕林霽塵不跪著求她嫁?非上趕著倒貼。”
恨鐵不成鋼,她沒好氣地摘下墨鏡,靠在座椅裡揉眉心。
這次她之所以匆匆忙忙從美國趕回來,明面上是因為姚山舊病復發住院,實際上卻是為了救自己在美國的公司。
她手裡雖攥有明禾的股份,但少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隻有這家公司,是她一手經營起來的。
可就在上月,公司陷入虛假財務報表案,截止到收盤,股價跌幅已至4.67%。如果解決不好,她這幾年的心血將全部付諸東流。
依照姚山的脾氣,他肯定不會幫自己,隻會讓她不要再在外面打拼,回國安心當姚太太。
可付夢儀心裡跟明鏡一樣。
她雖然跟姚山做了夫妻,但在姚山心裡,自己的地位根本比不過吳菲,更別說他們倆唯一的女兒姚光。
從他一直不肯讓許悅改姓姚,她就看出來了。
姚家的財產,跟她們母女倆沒關系,都是姚光的。
就算為了許悅,她也必須讓公司挺過這道坎。
也是趕巧,姚山在這時候生病住院了。就算她不能騙父女倆籤下斷絕書,但隻要在這幾天,姚山出不了院,姚光又不在北城,她就有能力,讓明禾改姓付!
“找人把悅悅看緊點。她在家怎麼鬧都行,出了門就不準再亂發脾氣。這節骨眼,千萬別讓她給我鬧出什麼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