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露和前世一樣,成了炙手可熱的大明星,因為檔期原因沒法按時出席,但她以個人名義向母校捐贈千萬資金支持母校發展建設,作為慶祝母校的百年生辰賀禮。
然後關於她的採訪視頻被播放在大屏。
記者言語犀利地問:
「網友們都在嘲笑您中學時代的成績,對此您有什麼回應呢?」
姜露輕松一笑,底氣十足地看向鏡頭:
「我最好的朋友曾對我說過,總要允許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的天賦不在學習上。」
「不過重要的是,無論你的天賦是什麼,墮落太久,都是會被上天收走的。」
比如沈清棋。
再次聽見這個名字,恍若隔世。
班主任痛心疾首地對我嘆氣:
「如果當初我再注意一點,可能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你說這孩子平時也看不出來這麼沖動。」
聽說他當年因為表白失敗又錯過A大的事,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年冬天他出了場車禍,醒來後突然重新振作起來,拉著同學要創業。
可惜成功太具有偶然性,在其中任何一個因素發生偏差的情況下都不一定能復刻成功,更何況這次除了他本人,所有因素都變了。
所以這一次,他的創業之路步步受阻。
在經歷一次次失敗後,他被打擊得徹底沒了往日的自信與銳氣,為了生活不得不放下驕傲和無數曾經不如他的競爭對手去搶一個工作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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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A大畢業那天收到一條消息:
「原來行差一步,就再也走不到終點了。」
來自陌生號碼,我沒回復。
校友會說白了還是修羅場和名利場,不看往日的輝煌,隻看今日的成就。
所以沒能看見裴野和沈清棋,我並不覺得意外,意外的是聽見有人討論為愛修改志願的沈清棋,他們很是羨慕道:
「聽說過當年降級報志願的沈學長嗎?」
「真是太酷了,這是能吹一輩子的程度!」
「是啊是啊,考得好還純愛,牛逼!」
我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那群校服少年,溫和地笑笑:
「同學,前途和愛情從來就不沖突,如果真的喜歡,就更不應該放棄前程,而是該緊緊抓住機會。」
「畢竟,你得優秀到未來可以打敗任何一個可能會和你爭搶她的競爭對手,不是嗎?」
走出學校,我看見沉寂已久的群聊重新活躍起來,有人提議趁機舉辦一次同學聚會。
大家紛紛表示同意。
很巧合,地點就是當初畢業聚會的包廂。
恰逢姜露結束完新劇的宣傳,也及時趕了回來,作為海報鋪滿全城的大明星,她一出現就成為全場的焦點。
有人向她要簽名照,也有人想要合影。
姜露都笑著一一滿足。
直到姍姍來遲的裴野對她說了句:
「好久不見。」
12
八年的時間,是挺久了。
事實上姜露的父母一直沒搬家,隻不過自高考後她在機緣巧合下進入娛樂圈,一夜爆紅後工作太滿沒時間回來。
偶爾回家看望父母也會匆匆離開。
所以這麼多年來,都沒再見過裴野,倒是她在父母那裡聽說過裴野的情況。
當年出院後復讀,卻沒能再進入目標院校。
因為跛腿的原因,畢業後找工作備受歧視。
最終隻能回老家,隨意找了份可以維持生存的工作。
我想起前世他在賽場上的身影,雖然不如姜露那樣萬眾矚目,但也是備受尊重的。
如今兩人的距離,似乎連糾纏ŧũ₋的機會都不會再有,就算是見面,也是相對無言。
事實也的確如此,這次姜露回來就是要將父母接走,以後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聽聞此事,眾人驚訝問:
「那意思就是說以後都沒機會再見到你了?」
回答的人是裴野,他一口飲盡杯中酒嗤笑:
「怎麼會見不到呢,明明全世界都是她的身影啊!」
姜露笑著沒再說話,我想,如果不出意外,這大概就是他們之間的結局了。
說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漸ŧū₅行漸遠的,沒有跌宕起伏的拉扯,也沒有認認真真的告別。
有的隻是驀然回首,發現真正的分離,其實僅僅開始於很多年前一個尋常的轉身。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笑嘻嘻開口:
「說起來我們當年還以為你們倆會在一起呢,青梅竹馬的CP誰不磕啊!」
「可惜後來轉來一個蘇靜宜……」
說到這裡,大家忽然發現蘇靜宜沒來。
我喝水的手微頓,在記憶裡翻找與這個名字相關的事件,記憶最深的卻是那年她轉學過來,在陌生環境中的局促不安與小心翼翼。
就連不會做的題也不敢去問老師,隻是捏著試卷在傍晚的教室偷偷抹眼淚。
我回頭看見走過去遞了張紙巾,友好開口:
「別難過,多練練就會了,以後有不會的,你來問我,我教你。」
後來有人匆匆跑來說姜露在籃球場被球砸暈了,我下意識停筆喊了聲沉默內斂一向不喜與人交談的同桌。
「沈清棋,幫個忙,教新同學解一下題。」
他聞聲回頭。
蘇靜宜抬頭看過去。
回憶中斷,有人偏頭好奇問:
「你們不知道嗎?」
「當年她不顧父母反對偷戶口本與那個身後有一群小弟們的男的結婚。」
「一畢業就當了家庭主婦,結果那個男的本性暴露,不僅出軌還家暴,更重要的是遊手好閑不工作,前段時間她還流產了。」
和她前世的結局相同。
話說到這裡,提到沈清棋是不可避免的了。
因為蘇靜宜在痛苦無助之下的確去找過他,可他也隻是冷冷說了句:
「同學一場又怎樣?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我放下水杯,在一片唏噓聲中偏頭去看那個自始至終隻沉默坐在角落的男人。
一如當年初中入學,進班後自選座位,我一眼看向那個安靜坐在靠窗位置的男生。
13
相較於姜露和裴野之間羈絆更深的青梅竹馬情分和父母鄰居友誼。
我和沈清棋之間的同桌關系實在有些淺薄。
就連曾經大家口中的勢均力敵CP,在他對蘇靜宜表白之後,都不再被提及。
人人都以為是他們的自娛自樂。
沒人知道我真的喜歡過沈清棋。
喜歡到前世一次又一次容忍他為了蘇靜宜丟下我,相信他一句又一句漏洞百出的理由。
酒過三巡,我去露臺吹風醒神。
沈清棋就是這時候走到我身邊的。
我偏頭看向那張和前世八年後一模一樣的臉,似乎除了缺少了那份倨傲與自信,什麼也沒變。
「一直沒機會見面。」他說:「恭喜啊,夢想成真。」
初中的時候有一次大家討論起夢想,我堅定不移告訴他們:
「我以後要當那種很厲害的老師,可以教書,也可以研究出新的知識內容。」
沈清棋在思索後一本正經說:
「那我就當有錢人,讓你有足夠多的錢去研究。」
後來我們都實現夢想,他也的確大方至極地給我研究的課題項目投資。
那時候我笑著問他:
「不害怕投資失敗血本無歸嗎?」
他攬著我也笑:
「不怕,隻要你喜歡我,就永遠不算敗。」
回憶與現實交錯,我將被風吹亂的發絲勾到耳後,大大方方地對他說了句謝謝。
他仔細看著我的眉眼,沉默一瞬,忽然說:
「說來有些可笑,那年我車禍差點死在手術臺上的時候,好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裡,我們進入同一所大學後在一起,你和這輩子一樣成為碩導,我也創業成功擁有百億身家,我還對你求婚了,我們——」
「是嗎?是挺可笑的。」我出聲打斷,沒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他澀然一笑,神情黯然下去,在我側身欲走時又問:
「宋芋,如果當年我沒有改志願,我們是不是有可能會在一起?」
「沒有。」我毫不猶豫回答。
他還想說什麼,被包廂內驟然響起的一陣歡呼聲打斷。
循聲望去,我看見了包廂門被打開。
不同於當年出現的一群氣勢洶洶的男生,這次,門外站著一位長相英俊,氣質溫雅的男人,那是我研究的最新課題項目的投資人。
他站在門口禮貌道:
「聽說宋芋老師在這裡參加同學聚會,作為她新課題的投資方,今天全場費用我也一並投資了,祝大家玩得開心。」
姜露一臉習慣地笑著問:
「顧老板真大方,就不怕投資失敗嗎?」
他語調認真說:
「隻要宋芋開心了,就不算失敗。」
眾人當即起哄發出一陣意味深長的笑聲,紛紛叫著我的名字,連空氣都變得曖昧起來。
晚風將我的裙角吹向沈清棋,我後退半步,在他微微泛白的臉色中,轉身離開。
「下次再見,不用特意來打招呼了。」
14
聚會結束後我和姜露一起坐車離開。
在經過一條長長的隧道時,對面駛來一輛一模一樣的車,恍惚間,我從半開的車窗看見裡面坐著兩個女生。
一個疲憊輕柔額角。
一個閉眼靠著車座。
微怔過後我連忙回頭去看,卻發現早已沒了那輛車的蹤影。
姜露翻完新的劇本問我在看什麼。
隧道即將結束,前方逐漸亮起來。
我輕輕搖頭,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大家在討論沈清棋、裴野和蘇靜宜之間的關系時,也曾小聲感慨我和姜露。
「按照校園劇中的故事,她們倆也算是愛而不得的女配了,蘇靜宜妥妥的女主呀。」
我笑著湊過去問:
「是嗎?那這個故事未免太過狹隘,世界那麼大,人生那麼長,沒有誰是誰的配角,包括正在討論我們的你也是。」
畢竟,
我們本來就是自己生命裡的主角,何須做別人故事中的配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