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
跟“重不重,他擔不擔得起”已沒有關系,
雁落心裡知道他此時此刻再抗下這份重擔已非榮耀不榮耀,是真正一份虧欠,父親的艱難,直到他辭去了少首位才真正看清,且,愈看清愈愧疚。少首,不僅僅是一份榮耀。更是一份擔當。他撂了擔子,父親身上的重荷就愈重,看看,這之後的人心躁動,這不斷的是非起伏……如今,眼前的父親已趨於年邁。難道還忍心讓他獨自肩挑背扛這萬重沉負嗎……
但是,
雁落怕啊,
扛下了,必定有失去,
失去什麼都可以,他不能失去冬灰!
權力與冬灰間。
他其實早已做出選擇了不是,
那時候雖不能說百分百是為了冬灰有了退意,
卻,
冬灰肯定是堅定自己決議的最後一擊,
更不談這之後,他越來越看清自己的心,
雁落到底是有責任感的,
終還是想不負父親的前提下,盡人事為父親將西海這樁大事拿下後再回來跟冬灰磨她的小日子,
卻也不曾想過就此一路再向上重新攀上巔峰。國之大日子與冬灰的小日子間,雁落毅然決然還是會選擇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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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一刻,雁落茫然間是生出一些怨懟的,
他將任命書放回桌上,
口氣裡竟有些悽惻,
“父親,原來您最偏心的是老七,最好的,給了他。這點上,我堅決不服!”
☆、4.227
雁落發覺他提著氣勢說了這句話後,父親難能……臉龐現出無奈,之後,是妥協麼……雁落不確定,隻見父親拍了拍這份任命書,眼眸垂著,看著它,沉聲說,“這,確實是一份重擔,國家如此,他們倆也如此,都得靠你照顧……”
雁落心一下卡在了嗓子眼兒,再出聲兒,調門兒都抽絲往高了拔。特別怕不是真的!“您是說……您同意我們叄兒……”特好玩兒,這要不是幾多棘手大事還擺在眼前,元首真想拿起筆筒敲他這“傻”兒子幾下。可不傻?雁落邊說手還瞎葫蘆劃劃,跟個二百五一樣,完全不見平日裡絲毫精明穩重……就是傻!難道這話兒還非逼著元首說明白不可?元首好像表了態也不著急了。讓他繼續犯傻,元首伸手把任命書拿過來……結果,雁落人都起身兩手撲過去按住啊!直傻笑“父親父親,我明白我明白,您別真急了呀。”又恢復灑脫痞樣兒。
多珍惜地把任命書兩手拿著。“您放心,今後私生活方面您再徹底放心,我這所有的‘私’都在她那兒了,出去,全部是‘公’。一定正經辦事,好好做人。”
元首一手搭在桌邊,好好兒看著兒子,
雁落是真瘦了,
好像。也是許久沒見他露出這樣的笑容了,這樣單純,這樣高興……
元首恢復嚴肅神色,
“不是叫你們瞎搞,冬灰還小,我還是那句話,她正經事隻有讀書。”
“是的是的,她呆在您身邊是最好的,小孩子嘛,您還得多管教。”還說人傻麼,人精得菩薩都算計不過他了。雁落知道父親不會輕易把冬灰交給任何人的,但是,有了這個“意思”已經是萬萬的難得了,不用問關漫,雁落知道他和自己一定是一樣的十分知足了,起碼,“指婚旁人”這樁警報就解除了,他們是冬灰的人,誰敢動……
許是心思又落到冬灰身上,父親神色再次染上憂急。“這幾天也不知道她在哪兒窩著,才輸了那麼多血,如果再輸血……”
“可能也不是輸血,”雁落忽然說,
元首疑惑,
雁落已經起了身,出去把關漫叫了進來,
“冬灰的生理期是不是這幾天,”問關漫,
關漫點頭,真是通透,一點就明白他說什麼,“我想過這個問題,可沒有這麼大的量……”
你知道元首總比這些兔崽子更是過來人吧,一聽。就知道他們說什麼意思……你叫元首怎麼看這個問題?包括蕭霜晨那個不肖子在內好不好,對冬灰的這些個小女人私房事怎麼就拿捏得這麼準?造孽不是……
旭日中升,宮牆漫漫,
申寧宮內,宮人們在宮牆下不停伸手、落下。他們在取宮燈。雖大好的日頭。宮燈還亮著,有時會伸出牆頭,微微擺動,光帶影,影襯光,天地搖動……
碎子走兩步會回頭看看二哥,長空情緒太壞了,猶如一顆火球現在暫時被冰封包裹著,隨時爆發,隨時燃燒一切……
仔細看,長空嘴角是淤青的,
碎子打的,
不打,二哥根本不離開舂青,即使元首手諭急詔回京。二哥不走!
這要不是碎子一步不離他,長空非搞出人命不可,逼也要逼死楊芮於鶴……
再往後看,遠遠跟著的,是大哥,
蕭西也不好過,
半邊臉都是腫的,
這是長空打的,
長空薅著他的衣領眼色血紅,“這世界公不公平!公不公平!那樣一個美好的孩子,被你家這爛貨毀了!毀了!!”
就算直到現在為止,蕭西都不知道這“蕭十兒”到底何方神聖,長什麼樣兒?多大了?哪兒人?父母到底是誰?……卻為了她已經……好像一生都丟進去了,
無論如何,是出了人命,
無論如何,是自己這一脈的人謀害了她,
眼前的長空、碎子饒不了他,一會兒見到的章程禮,更饒不了他!而章程禮的背後,是……蕭西走著腿都有些發軟,可不像一生都丟進去了?從此,在這宮牆裡,他還有立足之地麼……
碎子心裡何嘗不揪熬,
對不起章程禮,對不起父親,這一去,帶來的卻是這樣撕心裂肺的消息……
他此時腦海裡十兒的一舉一動還如此清晰靈動,何況與她朝夕相處的他們,
可想那是一種何樣的傷心與痛……
拾階而上。
“五帥,”
“二帥,”
“大帥,”
往來宮人們駐足,依次恭敬喊著。
“四帥,”
碎子停住腳,回了頭,
見四哥和幾位老將軍也已經走到了階下,邊交談著邊上臺階。
長空冷著臉從他身側走上去。誰也不看,
大哥木著臉也從他身側走了上去,到底也失了意氣,滿腹心事,
碎子心裡唯有嘆氣。站那兒,等著四哥上來。
“四哥。”
霜晨一抬頭,“回來了。”神情也有些傷懷就是,看來,也得知一些事情了,
“五帥,”
“五帥,”
老將軍們紛紛與他打招呼,碎子唯有先應承他們,“您們好。您們好,”握手表達了敬意,
一起往上走,
粟歷輕聲問起,“您這是才從舂青軍營回來吧,聽說那邊出了命案?”
消息傳的還真快,
碎子正要開口,霜晨先替弟弟擋了下,“這事兒也是才發現,我本該在那邊處理這件事的。因著這邊開會,先回來了,碎子趕去接了手。”
這說一下,就攔下了好多話頭,
命案才發現。碎子這“趕去”也沒多久這邊又回來參加聯席會,肯定不會這麼快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您們這會兒問具體的也是白搭。
再,
也已經給出了一個很正式的回答:碎子去舂青軍營是事關命案,跟二哥和大哥的恩怨沒有關系!您們想打聽這方面的。還是白搭。
果然,霜晨這一說,粟歷也不好再往下問了,隻有點點頭,又搖搖頭“怎麼出了這種事……”
上來了,
門廊下就由宮裡的人負責接待了,
碎子這才有機會和四哥單獨說話,
“四哥,十兒她……”
四哥一聽,卻抬起了手,輕輕擺了擺,聲音很低,“現在不說這,是叫人蠻遺憾的,先把會開好吧,後頭,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先進去了,
碎子看著四哥的背影,心裡,其實是漸生迷茫的,
看起來,他的情態確實也透露傷懷遺憾,畢竟十兒還是他的學生,
但是,
感覺還是太冷漠了,他的學生被人害死了呀!難道,四哥就鐵石心腸至此……
嗯,
碎子的迷茫也隻在這一刻了,
接下來,
這驚心動魄的一層剝一層……碎子,你還會覺得你的四哥真是鐵石心腸嗎……
☆、4.228
碎子進來後,看見關漫了。
老七獨自坐在後一排的位置上,右腿壓著左腿,低頭在看手機。他不抬頭與人交流,別人也就不好上前與他打招呼,畢竟會議也快開始了。
碎子心裡也明白,關漫這時候趕回來為什麼,而且事情他肯定已經得知,心裡,一定非常煎熬……
碎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著這一眾久經沙場的老臣,看著自己這些孤傲好像更各自為政的兄弟們,心裡竟有些哀涼,於這一室的人而言,沒有人情冷暖。隻有殺伐決斷……
元首來了,
全體起立,
叫多少人心下一噔!
三帥?
雁落跟在父親身後進來,並且,坐在了父親的右手邊……這裡。原來就是他的位置,少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