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灰像個稱職的小侍女,用小蘭花碗給他盛了一塊排骨,碗和筷一起遞給他,
元首接過來嘗了一口,
挺不錯呢,
扭頭笑著看她,“真第一次做?”
冬灰嗔他一眼,從外套荷包裡掏出手機,翻到菜譜那一頁,“喏喏,現學現賣,不信你問章叔叔,他去的時候,蒸籠還在火上呢。”
元首吃了兩塊,也不吝誇獎。“好姑娘。”
冬灰歪頭靠向他肩頭,“既然是好姑娘,是不是得聽我一句勸呢,今天晚上就不看文件了,一會兒陪我出去散散步,然後回來我們下盤棋就休息,睡前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聽你都得說好聽……”
一直站在門口的章程禮這才放心走開,
哎,這要不是冬灰回來,一晚上,元首肯定又得在燈下熬過去。他心裡苦,原來又沒有人分擔,唯有繁重的事務來武裝內心了。以前年輕,或許這樣無礙。可如今,到底年歲不饒人,自上次那樣忽然暈倒,確實得倍加注意了……
冬灰回到宮裡,
這邊,關漫也坐在六哥家的客廳裡,
六哥在廚房問他,“面裡擱點辣椒麼,”
“哦,好。”
關漫應道,隻覺心裡極酸楚無比。
☆、4.177
關漫手裡拿著,卻遲遲沒有動筷,看他六哥挑起一口清湯面放進嘴裡細嚼慢咽,
Advertisement
“六哥,非要這樣麼,”關漫說的眼睛都紅了,
聲咽沒抬頭看他,“嗯”了一聲,
關漫低下頭也慢慢往嘴裡挑面,聽見六哥拿著筷子說。“關漫,你一直和冬灰在一起是吧。”
關漫嘴裡嚼著面也沒抬頭,“嗯。”他知道瞞不住六哥的,
聲咽輕輕點頭,“是的,隻有你最適合她,那就好好珍惜她,你比我有福氣。”
“六哥……”關漫看著碗,眼睛湿潤。這不是生離死別,卻比生離死別還叫人難受,
聲咽慢慢放下筷子,眼睛看向那邊窗外,
“你知道冬灰為什麼喜歡黏著我,一開始,我也不知道。她很喜歡親我眼角下這個胎記,”說著,抬起手擱在桌沿摩挲著自己眼下的紅印兒,“我那時候就老想,這到底有什麼特別呢,後來。有次我去黨史資料館檢查工作,他們把所有大將授銜時的彩照拿出來整理,我這才看清,原來,蔣仲敏的眼角下也有這麼一個印兒……”
關漫猛地抬頭,“六哥!不是這樣的!冬灰對你肯定也是有感情的……”
聲咽輕輕點頭,“我知道,她是個心很軟的孩子,就算有這樣的起因,久了久了,肯定有感情。她給我打電話來,每次都說好多話,我隻應兩聲,她也乖,掛了電話,掛前總說,聲咽,我好想你……關漫,你知道麼,我心裡其實也在說,冬灰,我也想你。可是,一有這個思念的念頭,我就覺著像犯了好大的罪,就會覺得自己放縱到害怕的地步……”聲咽已經淚流滿面了。像他這樣的男人,估計也就到了這種徹底看得到結果的時候,才會如此袒露自己吧,是一種釋放,也是一種完完全全的正視自己……
“之後,是我放棄了她,我選擇了放棄她,所以,這時候也談不上什麼後悔了,”聲咽又抬手輕輕抹著自己眼下的淚,“關漫,我不是有宿命觀,隻是這還是跟個人的性格有關,你比如說小步,六哥不是那麼無情的人,眼見著小步迷戀著冬灰為了私利還非得拆散他們,你也知道,冬灰這孩子很有個性,對人,其實她眼裡是揉不得一點沙子的,能入得了她心的,一定在某方面有她認定的‘強’,首先,她欣賞他,說不好聽。得拿得住她。小步,著實還是太單純了,往後走,冬灰本就養在高處,小步要愈迷愈深。加之他那莽撞的心性,出事也是遲早。要冬灰心裡有他,小步還算值得,問題是,關漫。你心裡也清楚,冬灰這一直心裡對小步是那樣的感情麼,隻怕真到小步無可自拔的時候,連累了冬灰也……這是從冬灰這方面說,再從局面上說。小步著實不適合長呆在京城,就算父親有偏愛護得著他一時,能護得了一世?這幾年來,我不是沒有著意培養他,也指望著養好他的性兒,不說一定得有多少城府謀略,至少,處事謹慎,且思且行,可是。你也看到了……”聲咽撐著額頭輕輕搖了搖,“也許我確實悲觀了點,我隻是擔心我如果不濟了,小步得蔣仲敏這層關系護佑著,還能給他繼續成長的時間……”
“六哥,”關漫也放下筷子,兩手交握放在了自己身前桌上,也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你著實是一片良苦用心,但是。還是忽略了人的情感對他們成長的作用。你看窄了冬灰,她雖然很難入心,那是因為她的家世出身造成了她對人防備心重,看著和善,其實不易親近。可是冬灰畢竟心善,甚至可說,她有一份大愛,你對她好,她會用百倍回報。冬灰是捂得熱的,隻要有耐心。隻要真誠。她眼裡是揉不下一點沙子,可那有時甚至都不關乎她自己,冬灰心裡有杆秤,她知道她能包容的下什麼……六哥,你也看淺了小步,雖說他確實一直不見長進,著實也是父親、我們給了他太少的挫折去磨礪他。小步有他的韌性,他也不缺少見識,單純的個性對某些事情有時候也未嘗是我們能夠敏感洞悉到的,你看看這些年。咱們經歷的暗潮洶湧也不少了,總怕他出大事,可臨了兒,每次小步都還能抽身自保……這次,在內蒙,我估摸著,除了小步對冬灰的感情造成了他對蔣嫚的‘過分用心’,難免,也有四哥的助力,這確實是他短板的一面,但是我也相信,吃一塹長一智,小步會迅速成長起來,有他的一面擔當。所以,六哥,你真不必再有這大的心裡負擔,再為你自己活活吧,”關漫握住了他六哥的手腕,重重的,“哪怕你要去找平和、寧靜。也是為你自己,是你真正想過這樣的日子,不為任何人!”
聲咽手覆上弟弟的手背,拍拍,又拍拍,一時,真是有萬千的言語無法出口,
父親說的沒錯,
此生,他有這兩個對他真心相待的弟弟,福氣,已經是很大的福氣了……
“關漫,我知道你為了冬灰估計現在也想好了一切,對你,別的。我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就是,你是一個用情至深的人,六哥隻惟願冬灰一直都好好兒的,這樣,你也會好好兒,不會……”
聲咽也握住了弟弟的手背,
他話沒有說完,
可是他心裡明白,
關漫以前沒有弱點,
現在,
冬灰是他的全部,
萬一冬灰有個三長兩短,聲咽知道,關漫的決絕會不容他自己獨活……
這對兄弟如此促膝交心,心中雖然傷感,但是,畢竟,當話兒都說開了,反倒有了更放松的豁達,更親暖的人情味,
咱們不把全部的功勞都給小冬灰,但至少,她也貢獻了她一小部分“粘合劑”作用,
想想當初,這貨初來京城,想著還是奔他老蕭家作亂而去,
這會兒陰錯陽差,面上看,老蕭家人離身孤,可,大部分人心都在變暖變得接人氣兒是不爭的事實吧,這也未嘗不是她功德一樁啊……
☆、4.178
“關漫!”
關漫回頭,見五哥笑著快走幾步過來,
關漫淺笑“五哥,”
碎子環上他的肩頭,兩人並肩而行,“跟你討個好東西,有真品,我買,考工坊的,我也一分不少算給你。”
關漫還是那麼淺笑著,不緊不慢,“五哥這說的哪裡話,隻要我這兒有,你盡拿去玩兒就是。”
碎子扭頭看著他,眼裡都是真誠。“關漫,五哥以前有些事是瞧偏頗了,你別介意,今後有什麼需要,像你說的。隻要我這兒有的,也一定不吝著。”
關漫隻是淡淡笑著,沒接這話兒。
如今,六哥出家,小步遠在內蒙,看似,他們這條線是徹底垮了,倒顯得他這個老七孤孤形影孑立,來可憐他了……關漫心裡冷笑,真還犯不著這樣。本就不是一根繩兒上拴著的螞蚱,再怎麼套近乎,也吃不到一鍋裡去……
碎子心裡倒是在嘆氣。聲咽這件事上,碎子心裡的愧意是抹不去了。他也知道間隙已深,真要挨近關漫,關漫一時也決計接受不了的,碎子隻能想,我竭盡所能吧,不能再叫關漫也出了差錯,下邊兒,就這麼個弟弟了……
“什麼好東西,說說,”關漫還是引野棉花上說,
碎子也面上放輕松,
“‘寶騰’,你該聽說過吧。”
“乾隆爺那把寶刀?”
清人為馬背民族,對刀尤愛,至今都很容易看到皇帝佩刀的圖像。康熙到乾隆一百多年時間裡,宮廷造辦處沒少為皇帝制造精美的寶刀,有案可查的達數百把,按古代編號,頗顯歷史上的莊重。
這些寶刀,宮裡留了些,弘義閣西庑藏著。清末民初的社會動蕩,不少宮中的寶貝遺散。大多不知所終。這些年天朝文物市場的火熱,讓沉於湖底的大魚翻了出來,“寶騰”乾隆寶刀即為一條“大魚”。此刀為乾隆佩刀,天字十七號;據檔案記載,乾隆御制腰刀九十把,此為其中之一。隻是不知何年何月從宮中失蹤。
“正是正是,就是它,我聽說它去年是拍回京城了的,你有信兒麼,”
上個世紀95年,德國慕尼黑一家古董武器及軍品專業拍賣公司不知哪兒找到這把寶刀,僅估價6000歐元,由於德國不是天朝文物的交易中心,許多國人不知道,被一老外撿了漏,以13萬歐元買走,並於次年春,送拍香港蘇富比拍賣公司,賣了驚人的4604萬港幣獲利三十多倍,這一下驚醒了國人。趨之若鹜啊,
兩年後,蘇富比再度上拍,隻賣了5890萬港元,算是不賠不賺;四年過去,寶刀再出江湖,嘉德公司拍出了4830萬,盡管媒體雀躍,但賣家還是小賠,啞巴吃了黃連,不過終是回到了寶刀故裡京城……
多少還是叫人感慨的,
回頭想想,寶刀命運多舛,皇帝威武過,強盜得意過,商人激動過,也都是自己人瞎折騰,六年三買三賣,不賺小賠,除蘇富比嘉德賺了佣金,其他人都是陪綁,乾隆爺是不知這一段,否則他得反思咯,刀名起得不好:寶騰寶騰,寶刀折騰,折騰死人吶……
關漫笑,“真品我這著實隻能眼羨,考工坊那邊可能模得出來。”
“那也好那也好,我拿來也是鎮宅用的,”碎子繼續邀著關漫的肩頭走。“還是你二哥折騰我,在我那兒摳一片園子出來搭布景,又說怕驚了土地爺不孝敬,非得拿老東西鎮著……”
“那也是二哥講究……”
二人這會兒是往麟德大樓走,又到高參聯席會。
會議由總策的張友憲主持,
會上再此提到“軍籍改革”,
因沒有元首與會,一些大佬敢於發表自己的看法了,
現象很叫人玩味,
多數年長老資格大帥明確反對,甚至說激動了,連老祖宗都扯出來了,
新生代大多不吭聲,顯得很謹慎……
更叫關漫心裡嗤之以鼻的,
這次,再次又徵詢到霜晨這裡,
他的四哥……倒沒有了上次那樣的幹脆,
他抬起一手,似示意了下:這次,他不發言。
關漫垂下眼,
翹著腿,修長的手指打拍子似得在膝蓋上輕輕敲著,
可不是為這出“好戲”“伴著奏”?
虛偽菩薩王終於不想裝了,收買人心他也急需,特別是如今六哥倒了臺。正是人心散亂重新謀主的時刻,他也知道再貿然發表一些“違眾言論”會得罪人,收斂起來了……
“七帥?”
問到他頭上,
關漫慢慢抬起頭,微笑著。
“我聽三哥的。”
忽然這麼一說,
你知道多少人瞧著他!!
關漫慢條斯理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他不嫌亂,
他還嫌不夠亂呢!
你知道就這句“我聽三哥的”,朝野這風又得“花枝亂擺”幾多!
本來漸漸明晰的走向……最大的熱門老六蕭聲咽,嫡子啊,且這蒸蒸日上的“人心所向”,這天下,簡直就是他的囊中物了!……結果,出家了?!你知道,舉朝愕然!也,碎了多少人的痴夢……
好吧,沒事,老六倒了,“搶位置”的人也已經很少了呀。其實並不難猜:大爺太“大”,元首從未有心與長子;二爺五爺一個媽生的,都是荒劣無懼的貨,不靠譜;小九又太“小”,到底多少深淺。雖誰也說不上來,可畢竟還是“小”,也不靠譜;七爺……最不好說,蕭關漫從來都是“若隱若現”,不容易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但是,也決計不敢拿小眼瞧他……要說最有把握的,看看,隻有四爺了,穩著的一位能主兒,又有老五一枚虎將保駕護航……多少人心裡默念,原來,他才是最後的贏家啊……
卻,
今兒老七一個霹雷般的“表態”又叫局勢撲朔迷離起來!
不說了麼,決計別小眼瞧蕭關漫。
他或許不是端坐峰頂的主兒,
但是,向來有一雙“託著人往上衝”的翻雲覆雨手!
還別忘了,他下邊兒還有個死心塌地的老八,聽說,蕭小步婚後真似換了個人呢,那蛻了皮破了殼般頂出來的龍子之凌厲!……
我聽三哥的,
好嘛,這還真都想起來了,蕭關漫和蕭雁落可不一個媽生的?這難道真是“上陣一脈血”的節奏了!……
☆、4.179
孟冬灰下周就要入學國防大了,不過在此前,還有一項“榮譽任務”等著她。
作為“軍演學團”“十佳優秀學員”,孟冬灰被選入“徵兵宣講團”,要跟隨統宣部的人到各大軍校開展“投身西海島礁保衛建設”的宣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