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來元首這次也受了些小驚,立即要“收緊”些“放養方式”了,
他抬起手把碗交給了阿姨,
兩手交叉擱膝蓋上,微傾身,看了眼關漫,又看了看還在哗啦手機的小姑娘,
話是對冬灰說的,
“以後。你不能這麼亂跑了,學校也放假了,你搬園子裡來住吧。”
園子指的自是頤荔園。
此時,聽到這句話,關漫的感受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因為他終於清楚。元首絕不是“不管不顧”冬灰,他有安排。而且,其實對冬灰而言,反倒是他“不安排”,任她這麼“悽苦地住在學校”裡才是最好!
果然,
本還在玩手機的孟冬灰一下抬起了頭,反應才大!
“不!我在學校住得好好的,住園子裡我生活節奏全打亂了!”
看來,她是住過園子裡的……關漫回想,是“訂婚禮彩排”放縱後被章程禮接走的那次麼……
元首扭頭看著她,眉心微蹙,聲音也不大,
“生活節奏自己把握,跟環境有那麼大關系麼,”
“有!”小姑娘據理力爭呀,“我每天六點起床,繞學校操場跑十五圈,那都是有生物鍾的!你那個園子障礙物多,我跑的速度全打亂了。”
元首這時候笑起來,“好,那就住宮裡來,圍著茉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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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這,冬灰都站起來了,彎著腰,一手掌心向下一壓,食指還微翹起來,像擺道理的幹部,“你覺得這種地方是一個軍人住得慣的?金碧輝煌,錦衣玉食?”
元首也有趣,他微揚起脖子瞧著她,不急不躁,跟她好商好量,
“你可以住警衛營,吃住和他們一樣,誰說讓你呆這兒享福了。”
冬灰一萬個不願意啊,就這麼赤著腳走下床來。走到窗戶邊站著,半天不說話。
元首把她先擱到一邊,也沒再看她,
倒是看向關漫,
“小步勸好了,”
關漫規規矩矩,
“心裡肯定還是激著這件事,冬灰一會兒跟他回個話估計就好了。”
“那戲臺真是為她搭的,”
“也不完全是,我住院的時候聽了幾出戲,他陪著時聽著聽著也有了興趣,我想,您總說他浮躁,聽聽這些緩節奏的,有利於小步養性子,於是搭了把手。”答得真是穩。
元首這時候看向那邊翹氣的小姑娘,
“十兒,”喊得也穩,不偏不倚,不驕不縱,
小姑娘還是規矩轉過了身,兩手垂著,站在窗臺邊,
她那長發。
她那軍裝,
她額上那一圈白紗,
在雍容的龍飾雕窗下,奇異的,又如此和諧……
“你真愛看戲麼,”元首問,
“就愛瞧個熱鬧,談不上像票友那樣的愛。”
“喜歡哪些段子,”
“三戰張月娥、武松打店、扈家莊、雁蕩山。”小姑娘撅著嘴巴說,她這時候才沒心思跟你聊曲兒呢,她千萬個為自己接下來的“自由時光”憂煩著……
關漫都忍不住心裡笑,
果然都是些熱鬧的場面戲。看來得告訴小步趕緊改路數了,看起來“高大上”的,不是她的好兒……
元首也是無奈看著她,哎,還是個孩子啊……也許,也就這無奈一念,心又軟下來,
朝她招招手,“坐著,一有點事就跳腳,起碼的冷靜都沒有,還好意思總拿軍人說事。”
冬灰走過來。“我現在住學校真的很好,今天完全是意外,人估得了意外麼,我以後更謹慎就是。”
元首拍拍身邊的塌,
她走上來又盤腿坐下,
元首扭頭看著她。“過年,我總不能叫你一人在外頭吧。”
冬灰趕緊答,“對了,還沒跟你說,方程說邀請我去她家裡過年,郊縣熱鬧著呢,又不禁鞭。”
元首微笑,“再怎麼說,前頭還是太放縱你了,我信任你,以為你隻有周末的白天會出來玩,現在你是平常的晚上也出來蕩了。我之所以一直沒有在你身邊真正安排人。真的是聽進去了你原來跟我做的保證,你有分寸。冬灰,你知道我現在對你最大的要求就是好好學習,要有自控能力,今天這一出,看起來是意外。何嘗又不是你放松要求的代價。”
神情溫和,言語卻重。這才是真正的“重”,冬灰終於低下了頭,“我知道,叫你操心了。”
元首起了身,
“你想呆在學校就還住在那裡吧,”
又看了看那隻手機,
“手機裡設個緊急呼叫號吧,程禮把號碼給她,沒的,以後再發生什麼事,還真當你是個沒人管的孩子。”
冬灰抬起頭,眼神真摯,“我會立即通知你的。”
元首又看向關漫,
“她還小,別縱著她太出格,真出了事再後悔,有什麼用。”
關漫也是誠摯點頭,“是。”
☆、4.104
關漫這才有機會好好看她的傷,
“還好,真是皮外傷,要把腦袋撞出好歹來可怎麼好。”關漫眉心揪著,拇指摸著她的眉骨,
“我本來是準備開車過去的,後來才想起來車裡那套軍裝洗了還晾學校呢,非得回去換。我一般不把車開到學校邊兒上。”冬灰仰著頭,捏了捏他手腕,“現在好晚了,你也忙了一天,困不困。”冬灰知道他這一天下來有多辛苦,現在還熬到這麼晚,這還是他生日的一天,雞飛狗跳的……
關漫笑笑。“不困,晚上吃得也好,正好消消食。”
冬灰又拿起手機,“給小步報個平安吧。”
關漫後面抱著她,頭挨著她的頭,“對,小步等著呢。”
你知道,小步這頭一接到冬灰的電話該有多激動,“冬灰,可把我嚇死了!”
冬灰如實說了遍自己的傷情,叫他放心,不礙事。也實事求是說了近幾天她可能哪裡也去不得。看戲臺估計得年後了。小步想,她這一被章程禮接走,又有傷,元首肯定得藏她一段時間,隻要不把她藏得見不到蹤影,冬灰也說了年後見,小步自是放下一顆心,舍不得的又多說了幾句話,才掛了。
冬灰靠關漫懷裡,手裡摩挲著手機望一個點不動,有她的心思,“你看他(這個他,自然指元首)剛才說的,我這幾天免不得要住這裡老實些,年二十九直接去方程家。”
“嗯,”關漫還挨著她的額角,點點頭,“坐長途車去是吧,要我把票給你買著麼。”看看,還是關漫了解她。知道她一定低調如常出行,不得自己開車,也不得叫人送她。
冬灰坐起身,像想了想。“春運是哦,二十九的票是不好買……”又回頭看他,“我自己去買吧,也可以出去轉轉。”關漫懶懶還靠著榻上,這時候像來了點睡意,“好。”冬灰笑著去揪他的臉,“瞌睡來了?就這兒睡。”關漫笑意慵懶又迷蒙,小聲。“可不敢,老爺子讓我在這兒呆上這麼會兒就算天大的恩典了。”翻身起來,整理了下軍裝,又彎腰湊她耳朵邊兒。“出宮最好走北門,承乾門對面的西山公園下有個‘涉涚鋪子’,他家的烤鴨做的地道,鴨皮面你一定也會覺得不錯。”冬灰仰頭甜暖一笑,“嗯。”關漫走了,孟冬灰是睡醒了的,靠塌上又玩起手機。
她藏宮裡果然將息了幾日,
元首除了過來看看她的傷,還是會問問她功課,專業的,非專業的,都問,元首著實博學也是,想蒙混過去也不得,免不了又被嚴厲教導多次。孟冬灰的作息也沒改變,不過並沒有圍著茉湖跑。一來太打眼,再,京裡的天兒啊,又變冷了……
年二八,她回到了學校。額上的圍整圈兒紗布已經解除,隻貼了方塊小紗布傷口上遮著,出門兒戴上帽子完全也看不出來了。
孟冬灰在宿舍裡整理要帶去方程家的禮物時,宮裡是有個賀年會的。
每年年前。元首會在宮裡招待當年有突出功績的太極宮直屬機關工作人員吃頓年飯,
今年這一殊榮不二地落在了外事部門,
與和本的爭端經過一系列外交斡旋,雖然隻是暫時平息,畢竟能做到年裡不再有糟心事影響全國人們歡度新春佳節已經是很大的功勞了,
雖然這件事的主體落實機構還是外交司,可宮裡直屬機關這些專門負責元首外事事務的人員們也是日以繼日,大多今年年裡估計都得值守在崗位上,回不了家團圓,元首此舉,對他們也是最大的榮耀與寬慰。
安排得很溫馨,在元清小閣,團圍了幾桌火鍋,食材是豐富的,元首和同志們話話家常,平易了許多。
“最近你也辛苦了,今年回不了和本與家人團聚,那邊都安排好了麼。”元首舉杯向成昭朝,昭朝也舉杯敬意向元首一致,抿了一口酒,“安排好了,孩子們也長大了,有自己的小家庭,過自己的小日子。一時缺了誰也無大礙。”成昭朝笑笑說。他在和本收養了幾個孤兒,如今這些孩子也都出息,在各自的工作領域佼佼不輸人。
元首輕嘆了口氣,“是呀。都長大了,有責任感還好,要是一直稀裡糊塗的過日子,可不就得叫人操心了。”
昭朝將勺裡涮好的牛肉斟進元首面前的小碟子裡,
“是說小步吧,這回見識了下,我倒挺喜歡這孩子,直來直往。真性情。”
“何止他,”
元首垂眼捻了塊牛肉,停了下,放進嘴裡。卻是輕問,
“昭朝,你覺得這少首位誰最勝任。”
成昭朝心裡一頓,
他知道這話可不能隨便答,但是,他也不想違背本心,
“您要想聽我的實話,我就實話實說,您要覺著我說出來的,會是您不喜歡聽的,我還是不說得好。”
元首看向他,帶出點笑意,“這點,你和小步還真是像。”
“所以我喜歡他。”
“實話實說吧。”
“雁落。還是雁落。不說遠的,這您也不是沒看到,這次跟和本這事兒,現在終於能暫時緩解,歸根結底,還不是西海那邊兒,雁落及時展示了強硬。他真的很穩,越大的事兒越扛得住!頭腦多清醒,有前進一步的勇氣,也有進了這一步後埋著的後路無數。您培養他這麼多年,絕對成效卓著。”成昭朝沉了口氣,“其他孩子也不是說沒這個膽識謀略,可他們都欠缺雁落所具備的某一面:太圓滑的,遇事必定柔,有時會舉棋不定;太剛強的,遇事必定硬,冒進必然危險。這些,都不是謀國之道啊。”
元首注視著碗裡,一直沒有說話。
賀年會散席,成昭朝告辭時,元首捉著他的胳膊輕說了句,
“你這次去內蒙會晤,把小步也帶上吧,歷練歷練。”
(清明小長假,祝大人們踏青快樂,不過賞春的時候也一定注意身體哦,現在的天氣真是太難以捉摸了。)
☆、4.105
年節裡最忙的其實就是這些少帥們,
除了各自的應酬,他們最主要還要替君父分擔譬如各部賀年會這樣的“巡訪慰問任務”,畢竟這是一年到頭來,最能體現元首關懷的時候。
二十九的,上午十點開始,關漫就啟動“連軸轉”模式,他今年主要跑京畿幾個警備區,所到之處,除了視察年節物質發放情況、慰問官兵。有時候還得參加他們的聯歡會、座談會,其實,也非常辛苦。
下午近兩點,在西郊崇門兵營,關漫才在軍部吃了幾口飯,
軍部的電視開著,新聞裡正在放因為雪太大,各條出城高速均有擁堵,特別是往北旗縣、峤縣方向……
是的,今天雪特別大。一早上就開始飄,到了正午天都下成白霧茫茫一片了,
所以關漫其實一天心都不定,
早上他給冬灰去過一個電話,冬灰說正在往長途汽車站去,小姑娘估計還挺興奮,沒說幾句就掛了。關漫再不敢給她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