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時背對珠簾,坐在她爸爸的腿上,右肩半露。周遭肥白,傷痛處潰爛的豔麗。那是一抹月牙彎。看上去動用哪一路藻飾詞匯,都會是對它的褻瀆。
韓構隻能想到曾經在沙山下遇見月牙灣的情形,
隻覺它來得莽撞,來得怪異,安安靜靜地躲坐在本不該有它的地方,讓人的眼睛看了很久還不大能夠適應。再年輕的旅行者,也會像一位年邁慈父責斥自己深深鍾愛的女兒一般,道一聲:你怎麼也跑到這裡!是的,這無論如何不是它來的地方。
要來,該來一道黃濁的激流,但它是這樣的清澈和寧謐。或者。幹脆來一個大一點的湖泊,但它是這樣的纖瘦和婉約。按它的品貌,該落腳在富春江畔、雁蕩山間,或是從虎跑到九溪的樹陰下。漫天的飛沙,難道從未把它填塞?夜半的飓風,難道從未把它吸幹?這裡可曾出沒過強盜的足跡,借它的甘泉賴以為生?這裡可曾蜂聚過匪幫的馬隊,在它身邊留下一片汙濁?……
夏又背後這道月牙彎就是這麼如她其人一般,太能叫人胡思亂想,深陷,滋生瘋狂……
“我娶她,爸爸,她天生就屬於我是麼。”
韓構的這句話每個字都很平靜,
但是,
每個字都透露著不同尋常。
他多少年沒喊過“爸爸”。他和韓照的嘴裡,隻有“?長,父親”,“爸爸”屬於不懂事的童年……
自離慢慢起身,他的手還拽著夏又捏著的滋水槍另一頭,
他一生用另一種“出生入死”活著,歷經著這世上還有幾人能嘗到的艱辛與榮耀,
但是,
從沒有一刻像此時這一刻般,
如此無力。
最具靈氣的月牙分明就刻在夏又的右肩上!如何反駁?他親口給小構虔指的姻緣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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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瘋了!!”
他空心無力,顯然,他的小兒子更不能接受!!
韓照一下揪住了他哥的衣領!
夠了,
韓照今天真的受夠了!
夏又,夏又……我一輩子的心魂真要被你牽著走了麼,
韓照其實更想上去緊緊摟住她,抱走她,逃!
又又,回我們的家,
拼我們的濱名大橋,
喝牛奶,
你問我“去幾天呀”……
但是,
顯然回不去了,
她是夏元德的女兒!
你為什麼是夏元德的女兒!!
幸而有他們母親的“這層辱”障目了一切,
韓構握住了弟弟的手腕,口氣依舊淡,但是隻有韓照能感受到他哥想向他表達什麼,
“小照,哥知道在做什麼,這是我的命。”稍一重握:她是夏元德的女兒,這是解恨的開始……韓照竟無從反駁……
是呀,
成也夏元德,敗也夏元德,
怪隻怪,
夏元德的孽,偏偏直掏的都是這群小王侯的最痛處!他更孽的地方在於,傷了他們童幼的心不夠,大了,又養出個小妖孽出來再痛踹一腳,直要他們沒活路方可的勢頭……如何不翻將出他們你死我活的心?
不可置信的還有一位,
韓夜不相信韓構說得出這樣一句話來,
錯了不是嗎,
他勇於喊“爸爸”提起的,不該是“堂堂正正”牽自己的手,拼命護愛一生嗎!
小構小構……韓夜幾近崩潰,這是默默陪伴她走過了小半輩子的至愛呀……
“不!”
韓夜一聲痛絕尖利叫,驚得又又一顫。
夏元德不過低頭看了看女兒,
夏又累了,也折騰乏了,估計痛感漸退,她開始有點精神索索,要睡覺。
元德找醫生要了厚棉紗布熟練地敷在夏又“月牙傷”處,給女兒套好袖子,抱著,稍輕輕拍,真快,夏又在爸爸懷裡睡著。
元德卻不急於走,
元首家這場“亂仗”他得看完,得做出“與時俱進”的決定,因為,夏又快生了,這枚舍利子眼下必須在大紫陽宮落下……不是這裡的人值得留戀,是這個最貴氣的地方,夏元德必須得和這家子交道下去……
元德一言不發,夏又已熟睡,這會兒,你再有心看,會發現他抱女兒有多熟練,那一拍一拍是一個男人仿若一生累積起來的柔軟節奏。
在元德看來,這一家能被夏又攪亂也不奇怪,
從老到小,他們其實都把某一種“深刻的情緒”寄託在了夏又身上,雖然元德並不知他們具體都是哪一種情緒。
元德也是越來越有感悟:
為什麼愈是尊貴的人愈是容易受夏又迷惑,
因為他們的經歷太獨一無二,容易“深刻”,“夏又”說到底就代表著一種“極致的撫慰與誘惑”,遇強更強。普通人過淡如水的日子,哪有那麼多“深刻”,“夏又”自然效力較小,於是也就很難見到她的“至媚至惑”……
看看,吳吟水交給他的是個什麼東西,
就是一枚“試金石”麼,
自己這麼多年來精心撫養她,難道不也是一種修煉……
果然,元德還是看得透一些東西了,
當韓夜撕心裂肺般“撕局”:她也亮出了自己右肩的“月牙彎”!
“爸爸,我才是小構這輩子的歸宿!您要月牙彎嗎,我這不也是!”
元德低頭看了看熟睡的又又,
看來,這次她能“名正言順”呆在大紫陽宮生下她的第二枚舍利子了。
這筆爛賬,元首得捋清楚,他就算有私心想把夏又撇一邊都不可能了。
☆、2.70
有時候,人會因為一、兩個微不足道的美好暗暗渴望一個巨大的負面,比如因為想有機會用一下圖案撩騷的Zippo打火機而渴望抽煙,比如因為一把好峰或者一頭長發而舍不得一個“三觀”凌亂的悍婦,比如因為一個火爐而期待一個漫長而寒冷的冬天。
韓照在廊下抽完這支煙,決定因為一心不甘而徹底做個惡魔。
他走下臺階。特意從竹林後端繞上琊暖閣。這條竹道本無路,小時候調皮,一路劈一路砍,愣是扒出一條路,就為扒上那廊檐子,翻進去趕在父親發火前低頭在他房間裡罰站做個“勇於認錯”的熊孩子。
身手依舊矯健,翻進這琊暖閣裡套,韓照合上窗,沉著臉往裡走。
父親的臥室一如從前,書、文件、幾盆紫藍盆栽,簡樸怡人。
韓照看一眼床上,夏又側臥像個“北”的一半攤著,熟睡。蓋著父親的薄被子。
韓照沒立即過去。而是走到門邊,將虛掩的門更合緊,耳邊傳來,僅隔一條走廊的前屋,父親的怒斥“這不是胡鬧!”還有韓夜低低的泣聲。
他的父親激怒在前屋處理他哥和他姐的一筆爛賬,因為涉及夏又。也不避諱夏元德了,把他也留了下來“商議”。唯他這個小兒子顯得無事多餘,被“遣”了出來。熟睡的夏又被安置在元首臥房繼續她的安眠。
這也太“合”韓照意,
膽子太大了!
一廊之隔的後屋,
韓照就在父親的床上,誓要得到她!
一直超能忍,
哪怕被她迷得動情動性萬不能自已,怎麼辦?衝冷水,大口呼吸,甚至把頭蒙進被子裡憋得臉通紅的蠢事都做過!
現在,不能忍了,
去他娘的心疼。
你都快成自己嫂子了!!
既然你是夏元德的傻閨女,你親爹都不心疼你,我心疼個屁!
韓照站在床邊,悲憤,瘋狂,
不能遲疑,老子向來做事以幹脆著稱,怎麼到了你這裡……腦子裡那根緊繃一天的弦終於徹底燒斷了,韓照如投入進一個巨大的苦痛的又深迷不拔的漩渦裡,埋頭緊緊纏住了他的夏又,叫他痴叫他狂叫他恨叫他想念無法的又又啊……
重重地親,也許恨憤不少,但是思念如潮此時更掀天,
“又又,又又……”低低地喚。手貼著膚脂深深地探,
又又肯定被折騰醒了,發出小動物嗚咽般的嗯嗯聲。一方面吵她瞌睡了,再,身體又太舒服……那當然,韓照絕對的全情投入,她身上的哪一處他舍得不濡沫,連肚臍眼兒都沒放過!
“疼疼,”蹭到她右肩的傷處了,韓照趕緊把她側抱過來,卻,叫她應接不暇,夏又倒吸一口氣,他進來了。
又又是哭了麼,
她要哭還好了,起碼韓照心疼死她會緩緩豁豁,
她卻絕不是哭,
盡管眼迷著,涓涓媚媚纏綿流露出的,一定是叫韓照隻能愈加瘋狂往裡入入入的錦豔橫流,
她的小唇張著,韓照隻能千遍不厭倦地纏繞,我的又又诶,我一定要用我的一輩子把你纏死纏不泄氣纏不透風……這一刻,韓照恨恨地把命魂許給了她……
就在他父親的床上,
他和又又的第一次野蠻,短暫,極致地磨人瘋狂,
他的皮帶還沒扣好,單腿落地,單腿跪在床邊給站在床上的又又提褲子,
他臉龐豔紅,小又又臉龐也紅撲撲,
他一拽褲腰,“現在住哪兒!”
又又腳步往前一摻,眼睛還有瞌睡被打攪的翹氣,自然不說,
他抱住她的小肥腰,仰頭,下巴擱她胸前,“你的濱名大橋還沒拼好呢,不要了?又又,我還給你買了……”邊說邊搖晃她,話語裡全是乞求,
又又低頭,“順和宮後頭。”
她是個小動物咧,你剛才跟她做那樣羞人的事,她的意識裡比不得“濱名大橋”正式重要。
韓照抑制興奮,他告訴自己,不能再因為她“開一點恩”你就忘乎所以,現在,你得把主導權奪回來,應該是你把她牢牢抓在手裡,不能讓她翻出你的五指山!……但是,唇邊笑意依舊膩得死人,韓照同志你意識到了麼。跟以前有區別嗎,還是把她伺候好了,你才會顧自己。又又還是跟初進來那會兒一樣,成半個“北”字側臥著,不過此時眼睛睜得圓溜溜,哪還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