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靳川隻靜靜看著女兒,面無表情,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在生氣。
鍾杳本來垂著頭,抬眼一見爸爸滿面嚴肅,還是先開口認了錯:“對不起爸爸,我錯了。”
如同當初她夜不歸宿那次,靳川問她:“錯哪了?”
鍾杳抿唇,硬著頭皮答:“不該在高三談戀愛。”
靳川:“那就是明知故犯。”
鍾杳想否認,卻發現好像又無從否認。
默了默,她認了:“是我錯了,爸爸罰我吧,我認罰。”
靳川:“什麼懲罰都認?”
鍾杳:“嗯。”
靳川:“讓你和祁昱分手呢?”
鍾杳眼睛猛地一瞪。
其實靳川也沒有多兇,也就和她夜不歸宿那次差不多,她知道,爸爸肯定還是因為擔心自己吃虧。
可莫名地,她的眼睛就是一瞬紅了。
鍾杳終於敢直視靳川的眼睛,她突然問:“爸爸,你還記得我剛來北京那年的雙十一,那天晚上,你站在我房間外面和我聊天嗎?”
靳川:“記得,但兩件事無關,不要試圖再轉移話題。”
他以為女兒又和拍戲暈倒那次一樣,想要撒嬌和轉移話題囫囵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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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小姑娘說:“沒有,這就是同一件事。那天我是有點不高興,因為我以為我的朋友,我喜歡而不自知的人,是因為可憐我才和我做朋友。”
鍾杳看向靳川,目光堅定:“祁昱他,是我十四歲就開始喜歡的男生,是我先偷偷喜歡他的。他十七歲向我表白,我答應過你們不早戀,所以我等到十八歲了才向他表白,才和他在一起。”
“爸爸,”她說,“我喜歡他,也不會忘記自己的責任。我會有原則有底線的戀愛,我會完成一個個夢想。但就像我演過的電視劇裡說的那樣,他也是夢想之一。”
“爸爸,我錯了,但這可能是我唯一不想改正的錯誤。”
當這句話落入靳川耳朵,他頓感惆悵。
他其實一直知道祁昱喜歡他家姑娘,也隱隱感到祁昱在鍾杳心中有些許不同,否則初中那次,他也不會叫祁昱來家裡,哄小孩把損壞的舊手機暫時拿出來去修理。
但他從未想過,女兒會告訴自己:祁昱是她唯一不想改正的錯誤。
“杳杳。”靳川突然問她,“你知道爸爸為什麼而生氣嗎?”
鍾杳:“不是因為我‘早戀’嗎?”
靳川無聲微笑,搖頭:“爸爸平常難道不開明嗎?你十八歲了想戀愛又有什麼關系,我隻是氣,你這麼快就為了一個臭小子來和我對抗。”
他說:“杳杳,一開始爸爸隻是擔心你還太小,沒有遇到過太多人,還不懂得什麼才是真正的喜歡。但是現在,我隻是有些怪時間走得太快,你才剛長大,就可能要離家遠去了。”
鍾杳鼻子一酸,心中愈發不是滋味。
其實,她一開始就敢決定在十八歲肆無忌憚的談戀愛,又何嘗沒有想過,假設被爸爸發現後,以他的開明應該也不會過分責怪。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爸爸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不會的!”鍾杳倏地抱住了爸爸,她說,“爸爸,我永遠是你的女兒,你說過的,無論我多少歲都是。你伴我成長,我陪你變老,別說談戀愛了,即便將來嫁人了我也還是在你身邊。”
靳川最無法抵抗的,就是小姑娘這樣和自己煽情。
他笑笑,拍拍她的背半真半假地說:“你才剛談戀愛就已經在想嫁人的事了,看來我不能輕饒了那臭小子。”
鍾杳跟著他笑:“可以,那是你們男人之間的事,我不插手。”
-
靳川說到做到,他對待上門負荊請罪的祁昱,完全不似對女兒那般溫柔。
在外囂張不羈的祁昱見到他,就跟小時候一樣,比對著蕭曼如這個親媽還恭敬。
祁昱倒不至於真的跪下,但他帶著蕭曼如打他的吉他琴弦過來了。
他將一捆分量很足的琴弦雙手遞向靳川:“靳叔叔,是我先向鍾杳表白的,懇請他和我談戀愛的,您罰我吧。但她真的特別特別好,特別特別乖,請您不要責怪她。”
少年雙手舉起琴弦條,態度還算真誠。
但靳川隻瞄他一眼,淡聲問:“你拐走我的寶貝女兒,就這?”
祁昱便將腰壓得更低:“靳叔叔,關於責任的問題,我媽媽已經罵過我罰過我了。我還在讀書,事業上也尚待進步,現在說再多保護她愛護她的話都是空談。所以我不說,我隻能保證盡我所能,然後讓餘生所有的時間來證明我是真心愛杳杳。”
“我來認錯,也不是認為和杳杳談戀愛是一種錯誤。”少年語氣篤定,“隻要是和她在一起,就永遠不會是錯誤。隻是站在您的立場上,我在杳杳這麼小的時候就趁虛而入,應當是個混賬,所以我來負荊請罪。”
在靳川和祁昱相處以來,這臭小子難得硬氣了一次。
他最後對他說:“靳叔叔,但是你無論怎樣罰我,我都是不會和杳杳分開的!”
認錯的態度,和擔當的程度,都還算差強人意。
靳川輕聲一笑,沒有接過他手中的琴弦條,更沒有真的動手打他。
他隻說:“祁昱,不必著急表忠心。你隻是杳杳十八歲時交的一個小男朋友而已,我怎麼能確定等她二十八歲,或者是三十八歲時,選擇共度一生的人是你?”
祁昱猛地一愣。
卻聽靳川又淡聲說:“你還沒能和她牽手共赴餘生,不值得我動怒動手。”
末了,他重重拍男孩的肩,無情地將他趕出了房間。
兩個小情侶戀情被撞破的事,就此揭過。
雙方家長不拆散,卻也暫時不支持,蕭曼如和靳川達成了默契,能不讓兩個小孩見面就不讓他們見面。
原本,祁昱還覺得有些苦悶。
但很快這學期期末考試的成績單發下來了,鍾杳集中衝刺後很快回到了班級前十名,然而,卻意料之中的錯失了北大冬令營機會。
她已經決定不報考表演藝術學校,這意味著,她得去參加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
考慮到《女將軍》入圍柏林電影節,很可能在今年春天提檔,寒假對於鍾杳可能很重要。
祁昱便克制住了自己,想她的時候,就悄悄跟她視頻連線一解相思之苦。
然而這並不是戀情撞破後最慘的。
最慘的是,原本佘芮是計劃邀請他去鍾杳的直播間現場做客的,現在也因為怕兩個小孩子由情而發,互動太過粉紅泡泡導致高中戀情就公開,於是就直接把祁昱從直播間踢出去了。
於是——
祁昱眼睜睜看著宋拾、唐一鳴,以及一些別的要參加高考的糊咖們,輪流去鍾杳的直播間寫作業打醬油。就連早已高考過的祁浪和夏敏敏,也借著要考駕照,去直播間看理論知識蹭過熱度了!
隻有他!他這位正牌男朋友,隻能眼巴巴看著!
後來,連網友們都忍不住討論:
“連敏敏都來過學習直播間了,理想型發小昱哥怎麼還沒來?”
“是不是昱哥太學渣了,杳殿懶得帶?”
“科科,你們懂什麼?最重要的人當然是直接開小灶了,指不定杳杳單獨指導呢:D”
而鍾杳每晚見男朋友打翻醋缸的表情,也有點按捺不住了。
恰好,情人節將近,這是她和祁昱在一起後的第一個情人節,她認為自己應該要做點什麼。
這天,鍾杳主動找到了佘芮。
她對經紀人說:“佘芮阿姨,還是讓祁昱也來一次直播間吧。宋拾他們那麼多人都來了,祁昱和我關系這麼好卻沒來,豈不是更欲蓋彌彰?”
她怕佘芮認為自己戀愛腦,還補充道:“佘芮阿姨,我們的目標我都會一一做到,我什麼時候令你失望過呢?”
而佘芮看她,淡淡回:“大概是你高三突然和祁昱談戀愛的時候吧。”
鍾杳:……
佘芮雖然無情的回擊了鍾杳,但2月14日情人節當天,祁昱卻還是如願得來到了《衝刺吧,高考》直播間現場。
這天天不亮,祁昱就已經站在衣帽間挑選要上節目的衣服了,而與此同時,鍾杳也在。
兩人暗戳戳地選了一套“委婉”的情侶裝,祁昱穿藍色薄毛衣,鍾杳特意穿了紅色類似款。
都說自古紅藍出cp,他們這也算苦中作樂,變相在學習的時候過情人節了。
然而,這對小情侶還是太天真了。
作為一個金牌經紀人,佘芮會讓他們在直播間有公開的風險嗎?
當然不會。
當祁昱來到鍾杳家,當鍾杳進入直播間時,他們發現,今天被邀請的不止祁昱一個人。
情人節當天,宋拾和唐一鳴、倪子墨和虞紅豆,甚至連賀伶俐和潘達都一同被邀請過來了。
恰是新年初五,還在春節之中,佘芮和節目組策劃了一期《新年特別篇》:邀請鍾杳所有的好朋友前來助陣,鼓勵大家在高三時期也要互幫互助,共同進步。
當然,不想露臉的倪子墨、虞紅豆、賀伶俐和潘達,都不約而同的戴了口罩檔臉。
暗戳戳期盼的情人節雙人直播,瞬間化為泡影,整個早晨祁昱都顯得有些無精打採。
就連觀看直播的觀眾都在刷:
【我怎麼覺得昱哥興致缺缺的樣子?他就是這麼支持理想型發小的?】
【害,情人節這麼大一堆移動燈泡,昱昱當然不開心:)】
【哈哈哈你們夠了啊,這是學習直播間,情人節和終遇cp、唐宋cp一起在線寫作業他不香嗎?趕緊放下你們手中的鍵盤!】
對此,一隊小情侶是有苦難言。
在一起後的第一個情人節,怎麼就變成這麼悽苦了呢?
祁昱越想越發愁,甚至認為,難怪高中不能談戀愛,這麼多人想拆散你們,這誰能靜得下心學習?
“祁昱,你昨天不是問我一道政治題目嗎?”
他正發呆,頭頂傳來少女清甜的聲音,側頭一看,才發現是自習的45分鍾到了,現在可以自由討論10分鍾。
不過……他什麼時候問過她政治題目了?
卻見鍾杳兀自拖過他的政治書,翻到哲學部分說:“這道政治題很簡單,答到哲學幾個點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