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杳將手交到少年手心,接過花的同時,也將手中的盒子遞給他:“祁昱,也恭喜你入圍奧斯卡。”
原來,他們急於見面,都隻是為了贈給對方慶賀的禮物。
祁昱打開小盒子,發現裡面是一對袖扣。
他還沒問,少女就彎眼對她說:“你可以配在奧獎紅毯的西服上,就像我陪著你,你就不用緊張了。”
他愛浪漫,而她浪漫又細膩,總能最恰當地熨帖他的心。
“謝謝我的杳杳。”祁昱一邊說,一邊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怎麼隻穿毛衣就出來了?”
他握住她的手貼到臉上,問:“冷不冷?要不要換個地方說話?”
底下家長們都在呢,鍾杳心虛得很,不打算冒險。況且,天臺視野開闊,仿佛整片天與地都盡收眼底,讓這夜晚都更浪漫。
她搖搖頭,牽著少年的手摸一下還帶有他餘溫的外套說:“有你的外套保護我,不冷。”
然後她就地坐下,抱著花束仰頭,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看著他問:“祁昱,你帶手機和耳機了嗎,陪我聽會兒歌可以嗎?”
祁昱上來得急,什麼也沒帶,但女朋友提出了要求了,他當然要立刻滿足。
他直接下樓將自己新買的一套專門鑑賞音樂的設備搬了上來,同時,將手機放在了臥室充電。
入耳式的耳機,能令人更深入純粹的沉浸音樂世界。同時,也令並肩而坐的兩人,忽視了身後深深淺淺的腳步聲。
全情投入天臺幽會的小情侶,絲毫沒有察覺危機在迫近。
鍾杳最喜歡的,就是這樣安安靜靜地和祁昱坐在一起聽歌,他們因此成為朋友,他們的感情因此而萌芽。
音樂滌蕩,她偏頭枕在少年肩膀,心想,要是時間停留在這一刻是不是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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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想法剛劃過,她的少年便垂頭,溫柔地吻了吻她的唇。
他說:“杳杳,雖然我很想和女朋友在天臺約會,但我不想凍著你,早點休息好嗎?”
話畢,他又克制地輕輕吻她額頭說:“提前祝你晚安。”
嘭——
幾乎是在祁昱話落音的同時,兩人身後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是宋拾的父親宋元欽被所見所聞的驚天秘密震撼,一時沒能抱穩手中的煙花筒,超大響的煙花落地,再順著樓梯骨碌碌往下滾,在這寂靜的夜裡制造出巨大的響動。
哪怕祁昱和鍾杳各戴著一隻入耳式耳機,也無法再忽視。
兩人默契回首,然後……一眾家長的身影撞入眼簾。
???!!!
祁昱和鍾杳的眼睛猛地瞪大,剎那,他們臉爆紅,像相斥的兩塊磁鐵似的分開。
尤其是祁昱,腳底像踩了彈簧,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
他張口想解釋,可想到自己剛才的所做所言,又覺似乎說什麼都晚了,也都完了。
樓梯間被家長們堵得嚴嚴實實的,他一時像隻無頭蒼蠅般,在天臺上躲來躲去,隻恨不能直接從這上面跳下去。
而鍾杳並不比他好多少,她起身想逃,卻發現無路可逃。
最要命地,她在逃的時候,還下意識撿起了祁昱送她的玫瑰。此時此刻,在一眾家長的注視之下,她手上這玫瑰是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最後,鍾杳心一橫,索性把肩上披的外套直接搭在頭上。裹住腦袋、遮住眼睛,掩耳盜鈴地想,她看不見了這恐怖的畫面也就不存在了。
可隻一瞬——她又猛然想起,這遮羞的外套也是祁昱的啊……
這一刻,鍾杳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欲哭無淚。
而此時此刻,無意間撞破小情侶戀情的家長們,和他們相比也好不到哪裡去。
靳川、蕭曼如、佘芮,宋拾的父親宋元欽四個家長,以及親眼看著朋友GG的唐一鳴和宋拾,也無一人說話。
靳川和蕭曼如一個對視,旋即仿佛回到當初“今宵cp”初初拉郎時一般,如避蛇蠍,雙雙別開眼。
兒子親人家姑娘被當場抓獲,蕭曼如心有餘悸又恨鐵不成鋼,她往前踏一步預備上前教訓他,可大大小小的這麼多人看著呢,為免鬧得更尷尬,她又收回腳。
靳川和女兒一個對視,就見小姑娘慌亂地掀起外套蒙住腦袋,而她手中還握著那臭小子送的玫瑰花。再定睛一看,連她頭上蓋的外套,也顯然大了幾個碼,是男款。
他閉眼呼吸,看在蕭曼如的份上,看在這麼多朋友在的份上,才忍住了沒去教訓那偷親女兒的臭小子。
但這地方是沒法再呆了。
靳川轉身想下樓,卻冷不丁對上身後皆是滿面震驚的大大小小。
腳步猛地頓住,蕭曼如和靳川背對而立,一個上前不得,一個後退不能。
尷尬,令人窒息的尷尬。
沉默,異常詭異的沉默。
“啊,石頭,我忽然知道剛才那道數學題怎麼做了。”唐一鳴已經無法呼吸了,他拉著宋拾就往樓下跑,“我們先去做題,不然等會兒思路該斷了!”
先前瘋狂提醒正主的兩人,此刻轉身瘋狂逃跑。
他們已經做了全部能做的,而接下來的風雨,就隻能讓那兩位勇士自己面對了!
緊隨其後下樓的是宋元欽,他說:“我老婆忽然說不舒服,不好意思,我就先回家了哈!”
他一邊腳底抹油離開一邊想:完了完了,影帝和影後家的秘密就這麼被他給撞破了,他家宋拾該不會受到殃及吧?!不行,一會兒得好好審問女兒,問問她到底知不知情!
再然後是佘芮,她重重嘆氣,看了看天臺上驚慌無措的兩個小孩,又搖搖頭,扶額無聲下樓。
這真真是日防夜防,早戀難防。
陸陸續續的,這片修羅場天臺,走得隻剩下當事人兩家。
外邊,祁昱撐在天臺邊沿深呼吸,鍾杳蒙著腦袋做鴕鳥。而屋內,靳川和蕭曼如幾步之隔,互相都不去看彼此的眼睛。
“下樓。”靳川回頭丟下這兩個字,也不知是在對誰講,之後轉身先行離開。
“祁昱。”待朋友離開,蕭曼如喊兒子一聲。
祁昱回頭,她隻深深看他一眼,也轉身離開。
四下比任何時候都要寂靜。
鍾杳終於敢探出頭,她將外套將祁昱懷裡一塞,匆匆往樓下跑。
祁昱轉身,發現即便在這種時刻,鍾杳也沒有丟下他送的玫瑰花。
他閉眼,仿若視死如歸般也離開了天臺。
——
祁昱臥室,蕭曼如已經等兒子很久了。
她這一生都活得肆意,和祁丞結婚前戀情沒少被曝,有了兒子後也不太幹涉他的生活和決定,所以才讓從前的祁昱養得渾身反骨。
但今晚,和靳川和一眾人看見祁昱去親人家姑娘,還親的嘴!
她是真有些動怒了。
蕭曼如面無表情看兒子一眼,指身邊的凳子:“坐。”
聲音冷漠又平靜,聽得祁昱莫名發憷。
他老老實實走到蕭曼如身邊,咽一口唾沫說:“要不,我還是直接跪吧。”
“跪?”蕭曼如伸手拎他耳朵,“你親的又不是我女兒,你給我跪有什麼用?”
祁昱被揪得呲氣。
蕭曼如又心疼,松開他,一巴掌拍他背上:“祁昱,你還是男人嗎?動員會那天我怎麼給你說的,表白禁止!你倒好,還敢直接給我親上去?!”
“你那不是說晚了嗎?”祁昱老實交代,“鍾杳十八歲那天我就表白過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我怎麼收回來?”
“什麼?!”
祁昱不說還好,這麼一交代蕭曼如被他氣死了。
一時間也不管這是親兒子,隨手操起桌邊的吉他琴弦,拎成一大股,往他腿上抽。
一邊抽一邊罵:“祁昱你有沒有點責任心?你高中都沒畢業,就要哄騙人家杳杳?你那時候入圍奧獎了嗎,電影上有成績了嗎,你能控制住你的粉絲了嗎,就敢表白了?!”
“你真的氣死我了你!”蕭曼如越想越氣,連打兒子的力氣都沒有了,居高臨下看著兒子質問,“你表白的時候想過被拍了該怎麼辦?別人指責杳杳高三早戀怎麼辦?你自己脫粉就算了,杳杳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你怎麼敢讓她在高三這種關鍵時刻分心?”
“算了,別說脫粉了,杳杳拍戲暈倒的時候,你這個狗屁男朋友在哪?還要她爸爸抱她去醫院!”
祁昱一怔。
都顧不上疼,也顧不上解釋了,立刻著急的問:“杳杳她拍戲暈倒過?嚴重嗎?她怎麼到現在都沒告訴過我?!”
說著他還皺眉,一臉愁苦的說:“她什麼都好,就是太拼了。”
頓了頓,他又道:“媽你說得對,我現在太沒本事了,我根本沒辦法許給杳杳一個無憂的未來。算了,我現在就去給靳叔叔跪下認錯,然後和杳杳分手,讓她安心學習。”
“站住!”蕭曼如嚇得一把抓住兒子,將他拎回來。
她滿面嚴肅,目光銳利:“祁昱,你有沒有點擔當了,想表白就表白,想分手就分手?你把杳杳當什麼了,現在是高三,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祁昱卻突然笑了。
他說:“媽,正如你所說,我和鍾杳根本不可能分手。我就是個混賬,在她十八歲的時候趁虛而入,送她玫瑰,在她入睡前親吻她,想教她忘不掉我,以後一輩子都隻和我在一起。”
“媽,我當然是真心喜歡杳杳。不,”祁昱頓了頓,糾正,“我愛她,就像我爸愛你一樣。爸爸彈給你的《卡農》,我在初雪彈給了她。可能就像你毀了爸爸的吉他,讓他墜入愛河,杳杳初中推我下湖的時候,我就再忘不掉她。”
他說:“我還不完美,但我才十八歲,我會盡我所能。”
兒子掏心掏肺的一席話,說到蕭曼如心坎上,又化作酸溜溜的東西浸入內裡。
“哎,”她嘆氣,往沙發裡一坐說,“養兒果然不能防老。祁昱,如果你真孝順的話,以後就給我對杳杳好點。”
祁昱:……
蕭曼如又睨他一眼:“事到如今媽也不瞞你了,我初中就看中杳杳了,差點要收她做幹女兒。現在我們杳杳馬上要徵戰柏林大獎,將來說不定成就會超過我,我眼裡更容不下別的兒媳婦了。祁昱,如果你們談崩了,媽希望你知道,被逐出這個家的可能是你。”
祁昱:……
蕭曼如最後拍拍兒子的肩說:“現在你想想怎麼和靳川負荊請罪吧,媽是不會幫你的。”
祁昱:……
在母子二人從雞飛狗跳,到蕭曼如單方面吊打和威脅之時,靳川和鍾杳這對父女也面對面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