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站在面前的是顧徵和安溪。鄭老師尤其舍不得安溪。
以安溪的性格,轉班的事肯定不是她自個兒想到的,十成十是顧徵撺掇的。
隻要安溪不願意,應該能按下顧徵。鄭老師自問沒這個本事說服這個混小子。
但安溪也露出一副打定主意的堅定表情,他立刻明白,她也是願意的。
這就不好辦了。
鄭老師盯著顧徵,嚴肅問:“確定了?不改變主意?”
顧徵說:“是的。”
他就知道。鄭老師不理他,轉向安溪,以同樣嚴肅的語氣問:“安溪,你也要轉去八班?不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安溪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但還是鼓起勇氣說:“嗯,我都考慮清楚了。”態度比顧徵的輕描淡寫還慎重。
鄭老師沉默了一會兒,平板說:“可以。叫你們的家長過來籤名辦手續。”
顧徵和安溪一起走出辦公室,安溪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氣,臉上有了幾分雀躍。
“這麼高興?”顧徵見她笑,不禁也笑了。
安溪說:“好像沒那麼難。”之前她以為轉班會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鄭老師可不是好說話的人。如果他不同意,用強大的邏輯遊說他們,結果會變成怎樣就難說了。沒想到鄭老師這麼幹脆利落,連原因都不問。
踏出了第一步,後面的事情似乎就變容易了。
顧徵說:“老鄭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溝通,就是省事。不得不說,其實顧徵也有點憷鄭老師。他那雙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似的,和顧廷川有某一程度上的相似。
這時顧徵還以為自此之後可以脫離鄭老師的監管,不知道以後他會被這個聰明人坑慘,因為他一下子撬走了他兩個優秀的學生,一個是安溪,一個顧徵自己,把他得罪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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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鄭老師的點頭後,兩人又很快聯系上林婧。他們想要林婧以家長的身份籤名辦手續,林婧比顧廷川要好說話得多,也更尊重他們的意願。
林婧第二天便來了。她總把孩子們放在第一位。但同行的還有顧廷川。顧徵和安溪均表示,不意外。
自從顧廷川和林婧結婚之後,顧廷川這黏人的毛病,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明顯。顧徵和安溪都覺得,如果可以,顧廷川恨不得把林婧放在口袋裡,隨身攜帶。
安溪有點受不了這種肉麻勁,沒看到顧徵在旁邊有意無意看著她,眼裡閃過感同身受。顧徵不愧是大顧先生親生,他對安溪同樣有這樣的感覺,很不想安溪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林婧聽到兩個孩子想從一班轉去八班,自然要問明原因。她在他們進省一之前已經做過功課,很清楚一班和八班的差別。
她是在小房子裡,很正經地詢問顧徵和安溪的。顧廷川坐在沙發上慢悠悠地喝茶,仿佛事不關己,從側邊看著他們,等著聽他們的說辭。
顧徵說:“我想學音樂。”
林婧立刻下意識地看了顧廷川一眼,見他沒反應就知道他的意思,點點頭:“我明白了。那小溪呢?你也想學音樂嗎?”
安溪在音樂方面沒有顧徵那麼有天賦,她喜歡,但不熱愛,也不是很喜歡萬眾矚目的感覺,所以她並沒有把音樂作為未來的方向。
如果安溪說為了學音樂——這是謊言,或者說為了幫顧徵對抗顧家——這個理由更糟糕,都不能說服林婧。
於是她想了又想,想出一個不是關鍵原因但也是一個原因的理由:“我覺得在一班,學習壓力太大了。天天都是學習,我不喜歡。我覺得再繼續這樣學習,我會變成一個書呆子。”
安溪的口氣帶著一抹真實的抱怨。林婧幾乎立刻被說服了。
實在是,從小到大,林婧都沒有刻意強迫過女兒要刻苦學習。安溪的學習成績好靠的完全是她的自覺。而且,安溪一直都是一邊玩一邊學習的。她是個貪玩的小姑娘,什麼都好奇,什麼都想試一試,因為她感興趣的東西從來都不會太出格,所以林婧也一直鼓勵她,滿足她。
初三時安溪為了中考認真刻苦學習,林婧也同樣支持她,為她打造最好的學習環境。她如願考上省一,大家都為她感到高興。但對於未來的方向,安溪想考什麼樣的大學,林婧還是對她沒有任何要求。雖然宋嘉魚的父母說過的那番期望孩子成才的話很有道理,但她始終舍不得給安溪任何壓力。
高一的學習壓力比初三更大,這是林婧和安溪都沒有想到的。這一年的學習有多辛苦,安溪也小小抱怨過幾次,林婧一開始沒有放在心上,因為看得出她忙碌得挺開心,但到了高一下學期的後期,安溪居然去參加電視節目,目的是為了喘口氣,放松一下,林婧便察覺到有些不妥了。
現在聽安溪這樣提出來,她立刻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溫柔說:“好吧,如果你們都決定好了,媽媽一定會支持你們。”
林婧的話音一落,顧徵的唇角就翹起來,不著痕跡瞥了顧廷川一眼。
顧廷川看著好哄得不得了的林婧,眼神又是寵溺又是無奈,對上顧徵的視線,則是:小子,別得寸進尺。
林婧很快找到鄭老師辦手續。這個手續,除了籤署一份自願轉班的協議,還需要為顧徵和安溪每人每年支付十萬元的“贊助費”,換言之,兩人在八班讀兩年,一共要支付四十萬。
是的。事實上,八班不是一個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班。第一道門檻就是高昂的“贊助費”。
不過顧徵和安溪堅持要轉,林婧付錢付得相當爽快。
鄭老師見這位學生家長直接刷卡四十萬,眼睛都不眨一下,立刻知道她是個不差錢的主,指望她阻止顧徵和安溪轉班殊無可能,終於死心。
後來林婧聽說高二一開始,原來高一一班要求轉班的學生除了安溪和顧徵還有足足六人,理由都是壓力太大,便更加相信兩個孩子不是無的放矢。
顧徵和安溪的轉班非常順利。
到了高二,會有學生流動本就在校方的意料之內。他們還知道,主要的流動會出在一班和八班。
因為一班的高強度教學模式是存在問題的,需要很強大的讀書天分和心理承受力,熬得過去便前途無量,熬不過去就容易出問題,所以,會出現勸換班和自願換班的學生。今年一共隻有八個學生換班,已經比預期要好。
至於八班,半個班的學生來自權貴之家,出狀況是常態。高二一開學,就有五個學生沒有回來。其中兩個是出了事,一個是家裡出事,一個自己出事,另外三個是準備出國,有一家人移民的,也有自己出國讀書的。流動的學生中,隻有顧徵和安溪轉到八班,好安排得很。不過一個星期,兩人便正式到了八班,連宿舍都順利轉了。
以前顧徵和安溪是一班的班長和副班長,本來就小有名氣,這次回校,因為參加過《我們的聲音》節目,還取得不俗的成績,更加變得廣為人知。
兩人突然從一班轉到八班,在學生中引起不小的轟動,知名度再一次直線上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剛好八班其中一個沒回來的學生是班長,安溪就直接被班主任任命為班長。
班主任是個二十來歲的漂亮女老師,教英語的,姓蔡,背景硬得無人敢惹,是安州市市長的女兒,不過性格不錯,笑眯眯的對安溪說:“早聽說過你呢,班裡的事就交給你了。”
安溪簡直受寵若驚!
顧徵確定了方向,立刻有專業老師帶他。
省一一共有兩位音樂老師。一位負責給學生上音樂課,一位負責帶音樂特長生,按照音樂學院的音樂考試科目給學生上課。這位音樂老師姓陶,也是一個二十來歲的漂亮女老師。顧徵剛來省一的時候,就是這位陶老師聽過顧徵彈鋼琴後,允許他在無人的時候使用音樂室裡的鋼琴。不過後來安溪把家裡的琴房搬了過來,顧徵便沒有再用音樂室的鋼琴。
因為陶老師的偶像剛好是從小教導顧徵的那位德高望重的鋼琴師傅,顧徵給師兄原治平打了個電話,原治平又給陶老師打了個電話,之後,顧徵便在陶老師這裡獲得極大的自由度,混得如魚得水。
相比於顧徵一頭扎進專業課裡,進展順利,安溪這邊就過得有點不順利。
不但她當的這個班長沒人聽她的,她在班上和宿舍裡也被孤立了!
第170章
這對於一直以來都人緣極好的安溪來說是一件很稀罕的事。
不過安溪做班長多年, 經歷過的事多去了, 初一時就連段小洲這樣的刺頭也收拾得貼貼服服的,還有顧徵,一開始是多高冷傲嬌的一個少年哦, 這幾年在她的看管下還不是聽聽話話的!(顧徵:小溪說是就是。)所以, 安溪自問, 做班長該有的眼力和手段她是不缺的。
她也確實很快發現問題所在。
八班的大部分同學不是不想和她交朋友, 而是不敢。
雖然班裡一半是特長生, 一半是關系戶, 看似泾渭分明,但其實特長生是以關系戶為首的。關系戶中, 男女各有一個領導人,男生的領導人叫謝棠, 某富商的兒子,女生的領導人叫葉榮榮,某官員的女兒。八班的班委全是兩人的嘍啰,什麼髒活累活都由班委幹了,其他人隻管高高在上地坐著。
安溪初來乍到, 對八班的形勢了解有限, 也沒有向謝棠和葉榮榮“拜山頭”, 於是其他人也避著她。
以上,一半是顧徵告訴她的, 一半是她自己的觀察所得。
得到這麼一個結論, 安溪對班長這個職位的興趣瞬間掉到谷底。
班主任蔡老師讓她當班長時, 她還以為自己是個好班長的名聲傳遍整個年級,才得她如此器重。沒想到根本是坑她的。
正好副班長羅偉文抓住班務不放,一副要架空她,和她對抗到底的架勢,安溪立刻幹脆利落放手,隨他去了。她對當“奴隸”沒興趣。
顧徵沉迷專業課,一時無法自拔。安溪沒交到新朋友,又不需要履行班長的職務,顧徵又不再時時和她黏在一起行動,她突然完全闲下來,可以一個人獨來獨往。
真、真是非常新鮮的感覺!
有些茫然的安溪於是,專心學習。= =
因為,她發現八班的老師非常棒!
如果說一班是省一的尖子班,那麼八班就是省一的私立班。這個班的師資質量絕對對得起其高昂的“贊助費”。
老師們也會教高考考試的內容,但不會像一班那樣趕進度,天天題海戰術,而是按正常的進度教,還會夾雜很多私貨。比如,語文老師愛講《茶經》,對各地名茶如數家珍,還有現場試飲!(老師,您真不是賣茶葉的?)數學課涉及會計知識是什麼鬼?英語課採用全英文教學,百分之八十的課堂時間都在對話。體育課教的是防身術……
還有一些正常高中絕不會有的奇奇怪怪的課,比如禮儀、舞蹈、音樂鑑賞、美術鑑賞等等。
隻要肯學,可以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
八班的學生也沒有安溪曾經想象的那麼不學無術,雖然確實有混日子的,但認真學習的人更多,天天無所事事,撩事鬥非的人並不存在。當然,不排除這些人是顧忌蔡老師才不敢鬧得太過的緣故。蔡老師的背景太硬了,找她來當班主任壓住這群驕嬌實在是神來之筆。
在八班過了一個星期,安溪已經大開眼界——她真的沒試過這種方式的學習,不論是形式還是學習內容!因為新奇有趣,學起來非常有動力,天天過得非常嗨皮。
安溪積極學習,自得其樂,殊不知其他人也在默默觀察她。
八班的學生相比其他一至七班的學生要特別得多。先是半個班的各式特長生。能進省一的特長生都是全省數一數二的,在各自的領域是絕對的佼佼者。這種人在某個方面得天獨厚,就會在某方面比正常人少一根筋,主要的表現形式是個性上比較獨,喜歡沉浸在自己的領域裡,對外界的反應不是很敏感。所以特長生雖然因為背景問題,以關系戶馬首是瞻,但也不會太過顫顫巍巍,關系戶也不會找這些人麻煩,因為他們要代表學校出去參加比賽,每一個都是寶貝疙瘩,真有點磕著碰著,校方不會善罷甘休。所以,特長生和關系戶之間的關系其實是河水不犯井水。
而八班的關系戶並不是什麼頑劣的紈绔子弟。由於歷史原因,青葉市安州市一帶沒有發展出強而有力的豪門世家,因此,相應的培養子弟的教育機構也一直沒有發展完善。雖然有地區性的私立貴族學校,但素質和師資質量並不能令人滿意。省一的八班就是在這種條件應運而生。
省一是全省最牛逼的高中,招牌響亮。在省一讀過書的孩子無異於披上一層金光。新興的權貴富豪想給自己的孩子們鍍上這一層光,又不想他們因為趕不上學習進度而蹉跎三年,於是塞進一些課程,後來省一的校領導看不過眼,強勢幹預,八班才漸漸成為如今的八班。
如今省一八班在上流社會的地位頗高。關系戶想要入讀,那流程和進國外知名大學差不多。家長的錢、權,以及學生的素質,樣樣都要經過精挑細選,由校方把關。當地的權貴富豪特別吃這一套。
凡是能入讀的關系戶學生都被家長耳提面命過,不能錯失這個學習和交朋友(劃重點)的機會!
所以,八班裡的關系戶,不是一般的關系戶,人家比同齡的孩子還要成熟,也更有眼色和心計。
經過了高一一年的相處,八班的學生相互之間都有了認識。顧徵和安溪突然轉進來,大家對他們一無所知,自然要觀望一番,看他們值不值得來往。
顧徵不用說。他一進八班就感受到那種熟悉的氛圍,不禁氣場全開,配上他普通人家絕對養不出的容貌氣質,關系戶立刻給他蓋戳:同類!
有心和他交往,探探他的底線,但顧徵偏偏是特長生,一臉高冷,似乎無意對任何人示好的模樣,上課又經常和他們錯開,不好接觸。
而安溪,據說是顧徵的“姐姐”,但關系戶們敢拿他們十幾年來接受的教育打賭,這一對不是親姐弟,或者說,他們自幼肯定不是一起長大的。
安溪像個土包子,對八班的一切感到新奇,來了之後好似劉姥姥走進大觀園。她不像關系戶,也不是特長生。但說她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又仿佛不太對。
氣質太平易近人,又不是完全沒有脾氣——面對有權有勢有錢的同學們,完全不露怯。
對八班的課程充滿好奇,但幾乎所有課程她都有基礎,而且學得又快又好——懂茶(林婧喜歡泡茶),懂會計知識(林婧的本行),英語頂呱呱(年年參加競賽),禮儀不錯(顧廷川和林婧結婚後,顧徵給她特訓過)、會跳一點社交舞(同上)、很有音樂素養(一直保持學習)……
總結一句,安溪令人難以下判斷。
大家對她很好奇,但無論做班長被架空,還是被全班孤立,安溪都沒有太大反應,該幹嘛幹嘛,和顧徵一樣,似乎無意對任何人示好,驕傲得很,大家就納悶加不爽快了。
於是有一天,副班長羅偉文就到班主任蔡老師面前告狀,說安溪這個班長什麼活都不幹,全推給他幹。
這是事實。搞清楚班委是嘍啰苦力之後,安溪對當班長完全失去興趣,加上羅偉文又攬權,所以她每次被蔡老師吩咐去做什麼,轉過頭就告訴羅偉文,讓他自己去處理。
一開始羅偉文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壓住了安溪。但後來回過味發現,不對啊,大家都是班長,安溪的職位還比他高,現在所有事都變成他在做,安溪什麼都不用做,所有班委,她成了唯一一個清闲的。